宗子正沒在楊清家裏坐太久,畢竟原本也隻是作為領導來關心慰問一下生病的下屬,如今見他沒什麽大事,坐在這裏再稍微閑聊兩句,宗子正就準備撤退了。


    臨走前跟喻子禮策劃的劇本差不多。


    他看一眼阿白,然後就朝她招手:“妹妹你過來一下。”


    “啊?”女孩子一愣,然後下意識往兄長那邊看了一眼,見他點了頭後,女孩子才不明所以地上前。


    為了迎接賓客,兩人剛才在屋的時候還穿的睡衣,但這會他們都已經換上正式的服裝了。


    宗子正就瞅了瞅,不知道從哪翻出一個紅包出來。然後不動聲色地塞進了阿白的口袋裏。


    “啊?”阿白更懵了……這是在幹什麽?


    於是楊清就顯得有些著急了。


    哎呀!


    這是幹嘛呀?


    往年他親戚給他壓歲錢他都得推辭一番,更何況現在給紅包的人還是他的領導……那就必須得推辭了!


    楊清急匆匆地上前一步,在阿白還在發愣的時候,那個紅包就被他拿了出來,又塞到了宗子正手裏。


    他真心實意地推辭:“您這是幹嘛呀!我這沒什麽大事,到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心意我收下了,這錢我真不能收。”


    他平時薅點公司的水和電就已經足夠了,老板再另外給的……收下了他心有不安。


    再說了他還送了他西服了,又休息了兩天。隻是一頓酒宴而已,他是真沒覺得有什麽。隻要宗子正不扣他全勤就好了。


    “……”宗子正一直覺得這種推辭很尷尬,他硬著頭皮全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再轉頭看一眼揣著手在一旁看好戲的喻子禮,於是此時此刻阿白就宛如變成了一個工具人。紅包在她的口袋裏進進出出,宗子正一邊塞一邊發話:“這是給妹妹的,妹妹都沒說說什麽,哪有你拒絕的道理?你自己生活清苦也就罷了,難道也不為妹妹讀書的事考慮嗎?”


    呃……楊清身體一僵。於是阿白也懵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眨巴眼看向兄長。


    “行了!”紅包成功塞進阿白口袋的宗子正就在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如釋重負地開口說:“那我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小喻——”


    “……嗯?”


    “我們走!”


    “哦,你先去樓下等我吧。”喻子禮道,“我再說兩句就走。”


    宗子正:“……”


    可惡的女人。他難道是她的專職司機嗎?


    帶上門,然後宗子正就一臉憤怒地下樓了。天氣很冷,但他的車內卻是十分溫暖的。他坐在這裏幾乎要睡著了,於是又不可避免地迴想起那個穿著長裙走路步步生蓮的女子……


    ……哼!


    就是要凍死她才好!大冬天的還穿裙子。


    楊清看了看客廳裏氣氛怪異的兩個女人,阿白心虛著沒敢看她。楊清用餘光瞟了一眼,也隨便找了個借口識趣地迴自己房間了。


    “阿白,你招待好客人。”


    “……嗯。”


    喻子禮仍舊坐在沙發上,她看了阿白一會,女孩子一咬牙,索性把茶幾上的放著的那盤蘋果給端到了喻子禮麵前。


    “你這是什麽意思?”喻子禮不懂她。


    “斟……蘋果認錯啊!”沒有茶,那就隻能換成蘋果了。


    “……”喻子禮要氣笑了。有這個說法嗎?


    在喻子禮還在沉思的時候,阿白就悄悄地貼了過去,她伸手去攬喻子禮的腰。


    “我原本昨天就該聯係你的,但是我這幾天生病了,昨天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整天,今天也沒什麽精神。而且……”至於她今天打了一上午遊戲的事,這不是現在這個場合應該說的。


    但阿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喻子禮打斷了——原本是想假裝高冷故意不理她,可當她聽見小姑娘的話後內心也不由得猛的一跳。


    “你病了?”她驚訝。


    阿白愣了一下,然後點頭:“是啊!”


    “不是說是你哥病了嗎?”喻子禮問。


    阿白就說:“我們都病了啊!”


    這倒不是假話。


    楊清是初出牛犢,他一下子喝了那麽多酒,身體肯定會有些不舒服。他是喝酒喝懵的,外加又淋了雨。阿白則是淋了雨,又穿著濕衣服在床上睡了一整夜。


    於是第二天起來大家就都華麗麗的病倒了。


    但楊清比較能忍,平時有個小感冒什麽的也是忍忍就過去了。因此即便是現在身體裏麵有些難受,他也沒特別表現出來,仍然力大如牛還能把家裏麵都收拾一遍。


    又過了一夜,到今天楊清就覺得沒什麽事了。


    尤其他早上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麵條,晚上還有味道鮮美的鯉魚。米飯拌著魚湯下肚,任憑他有任何不適,在吃到美食的那刻也煙消雲散了。


    但喻子禮是不知道這些的。她隻是聽阿白說起他們兩個人都病了,於是內心也忍不住感歎一句:這可真是命途多舛的一家人。


    “那你現在病好了嗎?”下意識把女孩子的手牽過來,她開口問。


    “我好了!”阿白說,然後又挺直了胸膛,“不信你可以摸摸我額頭。”


    嗯……


    女人瞧著就真抬手摸了她的額頭一下。一點也不燙。喻子禮:“我看也是好了。”


    ……話題到此。賠罪晚點的事基本就就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事情就是道歉……阿白其實覺得自己應該也沒犯多大錯,最多就是隱瞞了她與這一圈人的關係。


    但首先要聲明的一點。


    她與宗子正真的不熟!是楊清充當hr給喻子禮打電話時的那個hr的電話號碼被她認出來了……女孩子扭捏了一下,她咬著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阿白開始解釋:“……當時我哥給你打電話通知你麵試的時候我就認出來這是他了。”


    嗯……


    這很正常。畢竟是兄妹,能憑借電話號碼認人這太正常不過了。


    “然後呢?你繼續說。”


    “但我知道你談吐不凡,氣質優雅、”因此她知道喻子禮與他們不是同類人。如果說在之前阿白還不太敢確認,但知道她是宗子正的未婚妻之後,她大概就能確定喻子禮家世不凡了。最傳統的成親習俗——門當戶對!


    就好比那些世家公子,難道他們會擇一個村婦擔任自己的妻子嗎?


    “我知道我哥負責你的麵試,我實在怕他不小心惹怒了你……然後慘遭報複。包括後麵你又說有一個hr欺騙了你,那我就更擔心了……”她一心都是這種事。至於宗子正……早被她拋之腦後了!


    喻子禮蹙蹙眉頭。她轉頭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似乎是不太理解她小小年紀內心為什麽這麽多百轉千繞。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是那種小肚雞腸會肆意報複的人?


    “……但我畢竟與你相處不深,不清楚你的品性啊!”


    喻子禮:“……”


    “喻姐姐你別生氣!”察覺到女人的胸膛急促起伏,阿白暗暗吃了一驚,又連忙抱著她去哄,“從前我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我發誓我以後對你不會再有任何欺瞞了!”


    ……這是什麽渣女發誓挽迴現場啊!但喻子禮稍微舒還是緩了口氣。


    其實也能理解。畢竟她小小年紀行走江湖,於是待人接物總得警惕些。有滿身的鋒芒也很正常。喻子禮就這樣在心中說服了自己。


    阿白察覺到她眉心似乎舒展了些,於是又趕緊趁熱打鐵地連忙追問:“那姐姐你不生氣了吧?”


    “一點點。”喻子禮頓了一下,仍舊是麵無表情地說。


    ……那就是不生氣了!阿白又連忙在盤子裏挑了塊蘋果遞到她嘴邊:“那蘋果你還吃嗎?”


    “……”然後喻子禮就看她一眼,微微低頭把這塊蘋果吃掉了。


    嗯……


    斟茶認錯儀式完成!


    她原諒她了。


    蘋果很脆,嚼吧兩口咽下去。喻子禮又打量了一下他們出租屋的環境,就多嘴問了一句:“你平時就跟你哥住?你父母呢?他們沒一起過來?”


    “……哦。他們都已經去世了。”


    “……”


    落荒而逃。


    雖然那姑娘沒說什麽,但喻子禮的情況很明顯就是落荒而逃,匆匆而走的背影都帶了一點倉皇的味道。女孩子就把她送到了門口,然後由她自己下去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後楊清才出來。


    “幹嘛?”阿白瞅他一眼。


    “……不幹什麽。”楊清搖搖頭,又默默退迴房間了。就是聽到她提起她父母的事,怕她難過所以才出來看她一眼……


    但還好。


    她臉上的表情還算正常,眉眼也很從容。看起來就像是徹徹底底地走出來了一樣。


    ——要是阿父能看見這個場景,那他肯定也會高興的。誰也不希望看見自己的親人流淚悲傷。退迴自己房間的時候,楊清在心中如此想。


    \\


    她怎麽還沒下來?


    宗子正等得很無聊,他一把遊戲都打完了,那個磨嘰鬼還沒下來!有那麽多話要講嗎?他都快睡著了……


    當然喻子禮也是很顯眼的。


    宗子正半靠在駕駛位上,微微一抬眼就透過左後視鏡看見了拎著包倉皇走下來的喻子禮。那位小姐走路的步子很急,但並不顯得狼狽。於是就難免給人留下一種做事“雷厲風行”的模樣。因風而飄揚的裙擺也在此刻看起來搖曳生姿,宛如一朵粉佳人。她穿著這樣美麗的裙子,不必想也知道那位女郎的眉目間肯定也是顧盼生輝的。


    ——他的眼光真好!


    宗子正正在感歎自己的審美時,那位小姐就已經快走幾步走到車頭前麵,繞一圈從副駕駛進來了。


    打開車門她就愣住了。


    “這什麽?”副駕駛位置上被放了一件宗子正的西裝。


    “哦。”宗子正又恢複了冷著臉麵無表情的模樣,他目視前方,很隨意地開口:“車裏很熱。你如果覺得冷……”


    但話還沒說完,宗子正就用餘光瞟見了那女人拎著他的衣服往後座上一甩。


    西服——


    “你幹什麽?”他驚了!


    “啊?”喻子禮一愣,老老實實開口:“我放後座去啊!不然我坐哪?”


    宗子正:“……”


    宗子正怒視著她。


    兩人對視著。哦——喻子禮反應過來了,她笑得很燦爛,於是又重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選擇去後座把宗子正的衣服給撈過來。


    “想給我披衣服,小宗總直說呀!難道我還會拒絕您的心意嗎?”


    宗子正:“……”


    他有哪門子的心意?


    懶得理她……


    這個邪惡的女人。


    與此同時,邪惡的宗子正又悄悄地在心裏想,要是他趁喻子禮下車的這個時候,一踩油門突然走了會怎樣?


    但這個念頭隻恍惚了一下,喻子禮就披著他的西裝外套重新坐上來了。宗子正起身穿得也不怎麽多,但在車內、在公司、在家裏都是很溫暖舒適的,即便他穿得再單薄也感受不到一絲寒冷。也就剛才在楊清屋裏有點凍……


    “走吧。”喻子禮開始發號施令。


    “……”宗子正沒說話。打個方向盤從停車位先出去,他一踩油門,加速走了。


    車子正疾速行駛。


    喻子禮忽的問:“當初為什麽不見我?”


    宗子正沒第一時間迴答。他沉默了會,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說:“你想見我,得先給我下拜帖。我很忙——等收到你的拜帖後我才會考慮要不要見你。”


    懂了。


    喻子禮想了想,於是又把她副駕駛位上的化妝鏡給扒拉下來。接著她就從包裏取出一支口紅,一邊給自己補著妝。嘴唇也上下抿抿確認塗得均勻了,她才把化妝鏡給收起來,然後開口說:“我們小宗總是很驕傲的人,沒有拜帖就進不了他家的門。”


    宗子正:“……”


    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為什麽從這個女人的嘴裏講出來事情就變得這麽奇怪?


    把兩位賓客都送走之後,楊清才進去浴室去洗了一個熱水澡。


    越往後去天氣越冷。他先洗了暖被窩去,這樣等女孩子洗澡的時候不僅水是熱乎的,等她再上床之後被窩裏也是一股暖氣。


    “來。”楊清牽了她一下。


    “嗯……”剛洗完澡的阿白麵色還有些水潤,臉蛋也有些紅,應該是被熱氣氤氳的。洗澡的時候她頭發被熱水打濕了一點,濕濕漉漉地貼在鬢角邊。


    明天要上班,今天就不熬夜了。楊清要早些休息。於是兩人就窩在被窩裏相互取暖,楊清時不時就去親她的臉蛋。


    ……以後他們肯定都要像這樣睡一起了。


    “那另一張床怎麽辦?”阿白問,“就這樣空著嗎?”


    ……感覺就這樣空著好浪費的樣子!這都是白花花的租金啊!


    嗯……


    楊清想了一下沒想出什麽好結果,猶豫了一下,他說:“隻能先這樣空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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