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這姑娘雖然年紀尚幼,但她不大不小地卻也經曆過三次離別。


    每一次都使她印象深刻。


    第一次,她乘著馬車——馬車行駛在官道上,這個天真爛漫又帶著一點調皮的小姑娘會悄悄掀開馬車內部的簾子,看一眼從並州到雒陽的光景。雖然天氣苦寒,但她窩在馬車裏,仍然是舒適的。她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偶爾也會憧憬一下阿父說要在雒陽為她挑的如意郎君。然後心想著同阿父一起在雒陽定居的日子。


    這一次她告別了她最歡喜快樂的時光。


    但她在雒陽並沒有等來她未來的夫婿,而是看到了一把熊熊烈火——那火要從涼州人宣布的遷都開始說起。於是她騎著她的小白馬、頭戴鬥笠地最後迴頭望了一眼她所居住的雒陽城。泣涕零如雨。


    但不管怎麽說,她到底還是幸運的。


    她有阿父在她身邊。


    盡管遷徙的過程漫長而又艱辛,有那麽多的人前赴後繼地倒下,倒在路邊變成一具屍體,衣衫也被人剝去,最後化成了溪流岸的一具白骨——類比於他們,她當然是幸運的。總之她幸運又平安地來來到了長安。


    生活也很愜意。


    有小宅院,飯食裏有肉。逢年過節也有衣衫綾羅。想想她見到的那些白骨,那麽還有什麽是她不能滿足的呢?


    ……


    ……


    這是第四次的離別。


    這一次她又會失去什麽?一同她當初悄悄掀開馬車的內部的簾子,小女孩忍不住側過身子趴在車窗邊看窗外的風景。


    車流洶湧。


    要等見到了才會有感覺——班固在文章裏說的“車水馬龍”,大概形容的就是這個場景。


    楊清感覺到阿白的情緒不太對,於是便關切地伸手過去撫摸她的額頭。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怎麽了?”他問。


    狐白沒吭聲。


    但他也來不及追問了。因為楊清看一眼麵前的場景,司機師傅也按著導航的提示慢慢減速靠邊停。


    “誒!”楊清又立馬興奮地拍了拍阿白的肩膀,跟她說著,“到了!”


    阿白的額頭並不燙。


    不是生病。


    估計還是因為搬新家的事所以情緒不是很高漲。


    這一點楊清也不太好說。總之現代社會就這樣,他這還算是工作穩定的,工作不穩定的短時間輾轉好幾個城市的都有。


    總之習慣了就好。現在他們住在這裏,以後說不準還會搬到洛市那邊去。


    “……”等等。小女孩的神色突然就有點微妙,等楊清一件一件地把家裏的行李從出租車的後備箱裏搬出來時,狐白就麵色古怪地開口:“……這叫搬家?”


    她怎麽感覺這裏離老房子那不遠呢?


    “是啊!”東西有點多,一下子搬不上去。有他的床鋪被褥,還有一箱子他和阿白的換洗衣物,還有鍋碗瓢盆什麽的——他找快遞站的大姨說了好多好聽的話,人家才願意免費送他幾個大紙箱。


    讓阿白在這看著行李,他先搬一批上去,喘著粗氣,他接著剛才的話繼續往下說,“從一個地方搬到另外一個地方,這不是搬家是什麽?”


    現在就可以領著阿白一起過去了。


    楊清毫不客氣地壓榨童工,讓她拖著行李箱,他自己則抱著電磁爐的那些東西。新家還是在二樓。一邊走著,女孩子就板著臉迴答他:“這叫在附近再找個地住。”


    她還以為要跑很遠呢!


    請問第四次離別她失去了什麽?——她失去了二十塊錢的車費。


    “……”成吧。楊清不吭聲了。天大地大,阿白最大。她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他工作在這邊,搬家那肯定也是在他的工作的地方的附近找房子。想跑又能跑多遠呢?


    新家因為還沒還沒住人的原因,裏麵就顯得很寬敞空曠。這間屋子裏目前隻有阿白的房間收拾好了,但房間門關著就什麽也看不出來。隻有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束花。


    十一朵白玫瑰插在上麵,搭配了白色的桔梗。看上去優雅純潔。重點是香氣也很馥鬱。一進門阿白就聞到了。


    鮮花的香氣。


    她跟在楊清的身後進來,有些驚詫地問道:“這裏還養了鮮花嗎?”


    “沒有人養花。”迴答這句話的時候楊清心裏頭有些暗爽。準備的小驚喜被發現時的那種暗爽。“你去找找就知道了。”


    其實也不用找。


    沙發客廳的位置原本也很顯眼,再加上環境空曠,因此她轉眼一瞟就看見了在茶幾的桌子上放著的一束某個東西。


    是以前家裏未曾出現過的東西。


    女孩子見狀就下意識地朝那邊走過去,果然香氣更馥鬱了一些。走近了她才發現那被包裹住的竟然是一束鮮花。


    ……嗯?


    ……她下意識轉頭看向兄長。


    正好兄長也在朝著她走過來。這是他昨天晚上下班了買的,花束裏麵藏了一塊插花的吸水海綿,因此就算是過了一夜,它們也還是精神奕奕,並沒有要枯萎的跡象。


    “好看吧?”


    “嗯!”女孩子就用力點了一下頭。沒有人不會喜歡這種美麗的事物。把花束抱起來,她又湊近聞了一下。


    很香!


    反應過來後,她忽的又抬起頭來有些惶恐地開口問道:“……很貴吧?”


    還好。


    這不年不節的。


    鮮花也就四五十塊錢吧。


    因此楊清也很隨意地應她:“你管價格做什麽?難道你現在不開心嗎?”這就是所謂的情緒價值與精神滿足。


    “……”


    沒辦法。


    管家的人總是要格外憂慮一些。


    但這是用楊清手裏的小金庫買的,沒動用他給阿白的家庭資金。因此偶爾一次也不打緊。更何況已經九月了,馬上他就要發八月份的工資了。


    未來非常令人值得期待。


    於是楊清又開口說道:“更何況你值得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古琴他買不起,難道一束花他也買不起嗎?


    哼!


    女孩子聽見這話後,她心頭因為搬家而產生的最後一點憂愁也隨之揮散而去了。她羞得耳廓都紅了。但她還是兀自鎮定地瞪了兄長一眼。


    她嗔道:“你就會說這些好話來哄我。難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要摘下來送給我嗎?”


    楊清就說:“星星就是隕石。一塊從天外邊砸下來的石頭。所以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是我目前還做不到。並不是你不值得。”


    ……花言巧語!


    女孩子又瞪了他一眼。但她的心底卻是高興的。


    “走吧。我們去看看你的房間。”楊清無所謂的說,他看著阿白,見她還傻抱著那束花高興的模樣,然後開口說道:“這花你要是高興的話可以放在你的床頭邊上。”


    這樣她的房間裏也能有鮮花的香氣。對了,她應該不花粉過敏吧……


    “……哦。”


    女孩子應了一聲,然後抱著鮮花隨他進門。


    楊清給阿白布置的房間在廚房的右側。反正空間都差不多,裏麵有窗戶,有衣櫃。被褥被他掛在外麵曬了兩天,曬足了太陽,於是現在看起來就很蓬鬆很暖和,有一種促使人上床在上麵打個滾的衝動。


    考慮到現在的天氣並沒有那麽涼爽,於是楊清又在裏麵添了一個電風扇。他一個,阿白一個。當然這裏麵空調也是有的。但現在應該也用不上。


    除此之外,他還給她準備了一個熊貓玩偶陪她睡覺。臥室裏又添了一個小夜燈,免得她大晚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摔倒。


    總之楊清能想到的差不多都想了。要是還有什麽差的,那就等後續想到的時候再添吧!


    “……喜歡嗎?”楊清問。看看他布置的臥室怎麽樣。


    “……”


    女孩子怔在原地。


    喜歡當然是喜歡的。尤其那被子——看上去很蓬鬆,感覺睡在上麵就跟陷在雲裏的感覺差不多。


    但是怎麽說呢?


    她覺得有點怪怪的……


    哪裏奇怪?她愣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忽的靈光一閃,然後迴頭看他:“兄長喜歡綠色?”


    “呃……”楊清一愣。


    於是狐白又往房間裏麵指了指:“要不然我的房間怎麽能這麽綠呢?”


    床單是綠的,被套是綠的。枕頭是綠的,就連窗簾也都是綠的。


    “……”楊清一滯。


    好吧,雖然綠是綠了一點,但這才是他給阿白的驚喜呀!


    “難道你不喜歡綠色嗎?”他瞪圓了眼睛問她。


    “……”於是狐白也瞪圓了眼睛愣愣地看向他。就現在這個情況……她是應該說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那楊清就明白了。他低眉耷眼一陣,又沉默地問她:“那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為什麽穿著你的綠色小裙子?”


    “……因為我不能不穿衣服。”小姑娘說。


    楊清:“……”


    也對!


    “那你就當是我喜歡這顏色吧!”他最後說道,然後就預備著去客廳把他的被褥給鋪好。


    “沒事啊!”狐白像一個跟屁蟲跟在兄長後麵,從客廳再到另一個房間,她始終跟在他後麵,“不管是什麽顏色,但隻要是兄長布置的!我都很喜歡的!”


    “我知道的。”他應。


    然後楊清就開始給自己鋪床。相比於阿白這邊的用心,他自己就沒那麽多的講究了。大老爺們有什麽好講究的,能睡就行。


    床墊和被褥再重新鋪上去,再把地拖一下。


    狐白想了想,也去客廳那邊打開了他的行李箱,把兄長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找衣架掛到衣櫃那邊去。


    楊清在給自己套被子。


    他得鑽進去套。


    趁這段時間,他交代她點事。“阿白……”


    “嗯?”阿白手拿了一件短袖,正在用衣架把這件衣服撐好,原本是漫不經心地應著的,但等轉身後就被嚇了一跳。


    因為她的兄長不見了。


    取之而代的不知道是個什麽縮成一大團的物件。


    楊清在裏麵蛐蛐拱拱著,把一個角整齊了,他就再從鑽出來,然後唿吸一大口的新鮮空氣。


    “唿——”


    狐白:“!”


    “我沒事!”楊清晃了晃腦袋說,他恢複了一下,然後迴過頭對阿白講:“咱們兩個現在都有自己的房間了。我給你買的睡衣你還記得嗎?我給你掛你那邊衣櫃了。所以你以後洗完澡了就可以換上那些睡衣,然後穿著睡衣睡覺。這樣會舒服一點。”


    聽名字就知道了,睡衣就是用來穿著睡覺的。狐白斟酌了一下,迴想了那些睡衣的樣式——還成!並不是很清涼,可以接受。


    於是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楊清又說:“而且你不要擔心穿睡衣有什麽不好的。咱們現在的社會風氣還是比較開放的,我上大學那會,好多女同學穿著睡衣就去拿飯拿快遞……”就是穿著睡衣去上課,偶爾你也是能見到的!


    但狐白好像是抓到了一個盲點。


    她忽的打斷他,冷不丁的開口問道:“所以兄長見了好多穿著睡衣的女同學?”


    “……”楊清一愣。他眨眨眼,“這個是重點嗎?”


    狐白歪頭:“……不是嗎?”


    不是!


    絕對不是!


    楊清冷汗都下來了,他著急忙慌地舉起手來解釋道:“人家穿的睡衣呢!我發誓我什麽都沒有看見!那就隻是一件普通衣服而已!再說了我難道是什麽香餑餑嗎?人家也不希望給我看見呐!”


    哼……


    狐白笑了,她默默轉過身繼續給兄長掛衣服:“我隻是開個玩笑罷了。兄長做什麽這麽緊張?”


    “……”


    楊清就不吭聲。


    阿白的這個玩笑……就挺要命的。楊清默默咽了口唾沫,覺得她應該是沒生氣,就繼續往下,“還有,以後你要是來我房間的話。要是有人在你就敲敲門,當然我進你房間也會敲門的。”


    這叫尊重隱私。


    “如果不敲門會發生什麽?”


    “……會發生可怕的事。”


    “比如?”


    “……比如我睡覺的習慣裸睡。就是光著身子睡覺。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希望看見我光著身子睡覺的模樣。”


    這段時間為了遷就阿白,他已然有段時間沒有享受一個完美的夜晚了。


    “……”


    小蘿莉沉默了一下。


    她羞紅了臉。


    然後默默把手中的衣服往楊清的頭上砸,她生氣地走了,臨走之前不忘啐他一下:“呸!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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