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楊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眼前一陣眩暈,頓時感覺自己的自尊心頗受打擊。


    難道他已然窮得這麽明顯了嗎?


    雖然他確實挺窮,但狐白可是一個古代人呀!難道他的大白米飯,還有十塊錢一頓有肉有菜且不限量的快餐都不能在這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古代人麵前彰顯他的富裕嗎?


    哦對,還有這空調!


    當她在古代的時候,難道就能在炎炎夏日住進這宛如冰窖一般涼爽的房子嗎?


    就是要選擇性忽視一下那貴的要死的電費!


    那個該死的房東給他裝的空調是五級能耗!當然如果他坦誠一些老老實實告訴他是五級能耗也就罷了,那房東竟然在空調上麵貼了一層貼紙,假裝它是一級!


    簡直太過分了!


    這兩天為了讓狐白體會一下現代的美好,他空調都是整晚整晚開的!就算是楊清以前也享受不到這種待遇啊!


    不過心思單純的狐白尚不了解這些,楊清基本上也不對她吐露自己經濟的壓力。


    他自覺在狐白麵前已經算是有錢人了,怎麽這姑娘還是要替他省錢呢?


    “你覺得我很貧窮?”


    狐白沒吭聲。


    但她略微遲疑地點了一下頭,很明顯,她真就是這樣覺得的。


    “……”


    “……”


    沉默著互相對視了一會,楊清突然說:“其實我很有錢。”


    但這句話說完之後楊清便覺得他剛才的語氣有點飄,就像他底氣不足似的。


    為了加重語氣,為了堅定狐白對他的信心,於是楊清又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是一個有錢人。”


    噗嗤。


    這句話說完,楊清自己都有點想笑。


    但他忍住了。


    嗯!


    他要在心裏再重複一遍,甚至還要昭告天下。他!楊清!是一個有錢人!


    那麽現在來看狐白的反應——


    這女孩的出身盡管不算高貴,但她的父親在大漢朝尚有官職。就算階品不高,但來來往往的也能接觸到那些出身顯赫的人。


    在狐尚的耳濡目染之下,故而狐白還算是一個有眼界的人。


    至少她不會想象出皇帝用金鋤頭幹活的場景。


    她所認知的有錢人,至少要有好幾進的大宅院。更要有千畝良田。


    因此他們的糧食數之不盡,用之不竭。即便天下大旱得有人人相食,但那些似清風一樣的憂愁與煩擾也是飄不進雒陽城的。


    那些貴人渾身都飄散著馥鬱的香。


    土地是他們的。


    糧食也是他們的。


    因此這些神仙一樣的人物是不必煩惱地上的辛苦的事的。


    如果用這幾個條件來比對的話,這個出身一般的女孩不算是有錢人,當然兄長也不算。


    但畢竟過去了兩千年。


    財富評判的標準發生了些許的變化也不一定。


    故而狐白歪頭看向她的兄長,試探性地問了他一句:“難道現在有錢人也要給別人做工嗎?”


    楊清:“……”


    是的。


    狐白說話很傷人,這一點在第一天的時候楊清就已經感受到了。


    毒舌女孩。


    而且還不自知。


    她每一句不經意的話都是薄紗。


    楊清徹底無話可說了。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像是承受了一萬點的暴擊,於是他默默歎了口氣,獨自去另一邊舔舐傷口去了。


    emo。


    狐白要是再網上衝浪幾天,大概可以用這個詞來形容現在的他。但現在狐白隻覺得兄長的頭上好像聚了一團烏雲,兄長就在那一塊角落裏悄悄發著芽……


    “兄長。”狐白湊過去安慰他。


    首先捋捋兄長的炸毛。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迴也不改其樂。賢哉迴也。聖人尚且如此。可見隻要內心澄澈,有沒有錢又有什麽要緊?大不了我以後不惹兄長生氣了。”


    都太奇怪了。


    以前阿父就喜歡動不動生氣,到現在兄長也喜歡動不動就生氣……


    “等一下!”楊清本來在emo的,聽到狐白的話後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一簞食,一瓢飲。這可是論語裏麵的話——你不是說你隻讀過女誡嗎?”


    “……”


    啊呀。


    似乎一不小心露餡了。


    狐白驚了一下,她微張開嘴,看著兄長眨巴兩下眼睛,沒敢吭聲。


    楊清:“……”


    罷了!


    其實當初看這姑娘聊起自己名字來引經據典的樣,他就猜到她肯定不止讀過女誡了。


    寄人籬下需要審時度勢。適當的撒點小謊,他可以理解。


    “所以你到底都讀過些什麽書?”


    “《論語》。”


    “這個已然知道了。”


    “《詩經》。”


    “這個我也知道了。”


    “還有屈子的文章。”像楚辭她也是很喜歡的。她就喜歡那些奇幻瑰麗的文字!


    “還有嗎?”


    “還有就是《史記》,不過沒有讀完。然後就沒了。”


    楊清突然側頭問她:“女誡呢?女誡不在你讀的書目裏麵?”


    哈哈!


    那本破書有什麽好讀的?


    她阿父也不讓她讀。


    狐白沒吭聲,但從她的眼睛透露出來的訊息就是這個話。


    楊清:“……”


    這熊孩子!


    “那你之前為什麽說你讀過?”


    “兄長要聽實話?”


    “……”


    於是楊清便轉頭給狐白一個眼神叫她自己好生體會。他問了半天,難道就是想聽假話嗎?


    好嘛。


    那狐白就直說了。


    她歎口氣:“畢竟是得兄長收留,不敢惹兄長不喜。女子溫婉賢淑,明媚知禮,進退有度。這才討人的喜歡吧?”


    楊清目光發愣,莫名想到了黛玉初進賈府步步留心的那會。


    寄人籬下的滋味確實是不好受。


    楊清忽的又問:“那你現在怎麽又坦誠了?”


    狐白:“兄長是好人。原是我不該欺瞞。”


    楊清微微挑眉:“我是好人?”


    “嗯……”狐白被兄長的反問弄得稍微有些遲疑。但遲疑過後她還是用力點了下頭,然後開口說道,“兄長是好人。”


    楊清:“那你把手伸出來。”


    狐白不明所以。


    然後她一臉迷惑地伸手出去。


    啪——


    下一秒楊清就抬手在她的掌心打了一下。


    楊清:“這對你中午不吃飯的懲罰。我雖然沒有太多的錢,但基本的一日三餐還是養得你的。你明天一定要吃,要不然我會生氣。”


    懲罰……


    狐白低著頭,她用另一隻手揉揉掌心。


    就怎麽說呢?


    可能是她皮厚吧,兄長打得一點也不疼。


    過了會,狐白開口說道:“在我們那,犯了錯的人一般都是先生用戒尺打掌心。”


    她都被阿父打習慣了。


    後來她就學會了上樹。


    楊清正準備去找衣服洗澡,聽到狐白的話後便猛的迴頭看她一眼,接話道:“在我們這,犯了錯也是被用戒尺打掌心。”


    狐白:“啊……”


    狐白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妙——她似乎給兄長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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