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六耳忽然意識到,雖然他的變化無懈可擊,但生活中長時間的相處似乎讓自己暴露了不少疑點。


    六耳道:“你這呆子,少胡說八道!”


    他眼珠轉了轉,方對八戒和悟淨正色道:


    “你們兩個原路返迴去找師傅。老孫腳程快,還跟以前一樣,趕到前麵去開路。咱們路上匯合。”


    八戒和悟淨沒有多想,果然就答應了。悟淨挑著行李,八戒拿著自己的耙子和師弟的寶杖,二人踏上了往東的路。


    六耳佯裝跳上雲頭前去開路,實則並沒有趕到前頭去開路。反而直奔朱圓圓和悟空落腳的地方。


    這會兒朱圓圓和悟空剛剛收拾好東西,把那調皮的孩子抱到白馬上,讓唐僧騎馬帶著他,四個人趕著往村裏走去。


    六耳屏住唿吸藏在附近的山洞後麵,一直等到唐僧師徒走遠了,才悄悄的出來。


    他已經知道了,唐僧將自己是冒充的事情,說給兩個徒弟聽了。


    看著那些綁在樹大樹周圍的乞丐,六耳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腳踹翻了唐僧給他們留的水罐。


    那白胡子見悟空去而複返,哆哆嗦嗦道:“孫爺爺,怎麽又迴來了?”


    六耳兇狠道:“哪個是你孫爺爺?我是你六耳爺爺!沒用的凡人!都是因為你們不能早點殺了唐僧,害我現在如此被動!”


    說著,提起棒子,一棒一個,把那一群乞丐個個敲了個腦瓜開瓢。


    六耳撓了撓手,又提起棍子朝著唐僧師徒前進的方向趕去。


    他憑借著敏銳的聽力,一直遠遠的跟在四個人後頭半裏路左右的距離。


    這個距離,就算是感知敏銳者,一般也不會注意。


    但六耳卻能夠一清二楚的知道師徒四個的全部動向。


    他一邊豎起耳朵聽唐僧師徒的對話,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該找什麽樣的機會混入其中。


    就這麽一路走走停停,跟到了那老媽媽家裏。老媽媽的兒子和媳婦,這幾天正好出了趟遠門,去親戚家辦事。


    顧忌著路上匪盜甚多,帶著個小孩不安全,所以把孩子放在家裏,讓老母親照顧著。


    沒想到一迴來,天都塌了。


    路上沒遇到什麽事,孩子在家反而被偷了。


    這兩天那老媽媽白日裏到處打聽孩子的下落,晚上迴家就以淚洗麵,毫無辦法。


    好不容易盼到兒子迴來,沒想到更大的麻煩也來了。


    那兒子三十多歲就得了這麽一點香火,眼看著鍋碗瓢盆沒人繼承了,他心裏又痛又怒,非但不安慰老母親,反而在家裏摔鍋砸碗、指雞罵狗,對兩個女人沒有過一分好臉色。


    這一天,那男人正在家裏罵罵咧咧的,忽然就聽見了熟悉的吵鬧聲。


    跑出門到大路邊上一看,自己的寶貝兒子正騎在白馬上,旁邊還跟著兩男一女三個僧人。


    男人急忙衝著屋裏叫道:“娘!江平!快出來!”


    那名叫江平的兒媳婦已經扶著自己的婆婆走到門口了。男人迴身,隨手拿了靠在門前翻柴火的鋼叉,衝到大路上去攔唐僧的馬。


    嘴裏惡狠狠說道:“站住!作孽的和尚!怎麽還偷搶好人家的孩子?”


    悟空怒道:“你這不知好歹的潑皮,連你爺爺也不認識!你兒子差點被乞丐砍了胳膊,我師傅舍命救下來。你非但不感謝,怎麽還罵我們?”


    那男人冷道:“你原是見了老子害怕,否則還不知道要帶我兒子去哪裏呢!”


    老媽媽遠遠的認出是唐僧來了,急急忙忙上前拉住自己的兒子道。


    “乖兒!且莫動手,這位長老是好人啊。前些日子你們不在家,他和徒弟在咱們家借宿過。”


    “借宿了的就是好人?我看他是瞧見我有兒子,心裏度忌,才下黑手!”


    悟空冷哼了一聲,提起棒子輕輕一敲,把路邊的石頭砸了個粉碎。


    “我那花果山水簾洞猴子猴孫無數,莫說你兒子,就是你這個做老子的,給我當孫子都不要!”


    “悟空,休得胡言!”


    原以為那男人還要再硬氣的說些什麽,沒想到他一見那大青石被悟空輕而易舉的敲碎了,立刻就叫不出來了。


    朱圓圓幫著唐僧把那孩子從馬上抱下來,老媽媽一把接過去摟在懷裏掉眼淚,孩子的娘親也跟著在旁邊哭。


    男人在一邊搓搓手,到底也還是很激動的。


    娘倆哭了一會子,才把唐僧師徒讓到屋裏去。


    唐僧在屋裏坐定,將這孩子如何被他發現、如何舍命護住,如何被徒弟安全解救的事情說了一番。


    男人一聽事情的來龍去脈有鼻子有眼,不像作偽,何況唐僧的徒弟又這般的神通廣大,心裏不光信了,而且情緒很激動。


    他麵色微紅,拱手道:“二位長老,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了!多謝你們!”


    朱圓圓一聽“二位長老”這話,就知道他答謝的人裏沒有自己,冷笑了一聲。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出了女兒國,哪還有人把她當成個長老啊,人家肯把她當人都不錯了。


    唐僧倒是相當喜歡這種闔家團聚的戲碼。他看起來心情很好,自然也不會怪罪這男人最初的冒犯。還陪著家裏的老媽媽和她媳婦兒掉了幾滴眼淚。


    孫悟空看在眼裏,悄悄的跟朱圓圓說道:“師傅恐怕是想起他那沒見過麵的親娘了。”


    朱圓圓歎了口氣。


    傷感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那孩子就在眾人中間撒潑耍賴,還扯著朱圓圓命令道:“你快去給我做雞蛋糕。”


    朱圓圓心裏已經有些反感這個孩子了,可是當著眾人的麵,她不好直接發作,隻是似笑非笑看著他:“沒蛋了,做不成。”那笑容裏有著警告,可惜這孩子看不懂人臉色。


    孩子見朱圓圓拒絕,就去扯自己爹的袖子:“爹,爹!你讓她做雞蛋糕!雞蛋糕,可甜了,爹!”


    那孩子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咬不清楚字,把“雞蛋糕”說成了“雞腚糕”。


    朱圓圓心想:不會說話,但會狐假虎威使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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