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這一番話,直接給兄弟倆幹沉默了。


    是的,他們不容易。


    不過八戒對於自己的前塵往事,多少是有些抬不起頭來。如今他漸漸的改了,卻也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黑曆史。


    想要非禮嫦娥仙子,敗壞了天宮風氣。那可不是一般的“酒後失態”。


    豬也有羞恥心啊,六耳這麽替他說話,他反而不好意思吭聲。


    沙悟淨卻是相當讚成六耳。


    當年悟空大鬧天宮,搞得淩霄寶殿一片狼藉。玉帝感到尊嚴受到了冒犯,難免生氣。


    他隻不過是在侍奉時,失手打碎了一個杯子。竟然就被剝奪了卷簾天降的身份,打下凡間。


    就是人間做奴才的失手打碎茶杯,雇主也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啊!


    悟淨是十足十的被六耳說中了心事。


    他不甘心!這麽幾年,他老實本分的跟著師傅,從不出頭,從不闖禍。一心隻盼著修成正果,拿迴屬於他的東西。


    卻沒想到,他惟命是聽的師傅,竟然這般讓人失望!


    悟淨被六耳調動了情緒,重重的歎了口氣。心裏更沒了主意,隻感覺前途一片迷茫。


    這時,六耳忽然說道:


    “二師弟,三師弟。師傅這個十世取經人,這一世,恐怕又與正果無緣了。


    “隻是咱們卻不能白白浪費了這一輩子。


    “師傅不去西天,咱們去。取了真經迴來,獻給唐皇,也是一項功德!”


    悟淨的眼睛一下亮了。


    八戒一聽這話,愣住了。那就是說還要去取經唄?


    八戒道:“要去,你們去。我老豬不想受罪了。”


    悟淨忍不住勸道:


    “二師兄,你自從被貶下凡,生成了這不妖不仙、不人不鬼的模樣,難道就甘心這麽過一輩子?


    “如今,西天路途已經過半。我們這麽多的辛苦都付出了,不如再堅持一陣子,得個正果,也算不白費這一番力氣。”


    八戒摸了摸自己的臉:豬鼻子,豬耳朵。


    也許,是玉帝特意要懲罰他,即使他會三十六般變化,可化形成人的時候,總是豬的模樣。


    如要隱藏,還要額外消耗法力。


    不像朱圓圓,明明也是豬精,化形時就自動隱去了動物的特征。


    這副肥豬模樣,讓八戒在路上遭了多少人異樣的目光……尤其是來自漂亮姑娘的,那恐懼或冷漠的眼神!


    八戒歎了口氣:“也罷,這行李不分了。咱們哥三個自己去西天!”


    六耳道:“且不急,我們慢慢往西走著,等四師妹來和咱們匯合。”


    悟淨用力的點點頭,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但畢竟前途又明朗起來。


    唐僧那邊騎著馬一路狂奔,他原以為,至少八戒和悟淨會很快跟上來。


    卻沒想到,徒弟們的唿喊聲漸漸的越來越遠,後來竟再也沒有出現。


    以幾個徒弟的能力,想追上一個騎馬的凡人,也隻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兒。


    唐僧心下一片悲涼:果然沒有人肯相信他。


    不過還好,大徒弟也沒有追上來。


    六耳不在這裏,唐僧覺得天上的陽光都明豔了一些。


    最近聽借宿的村民們說,這一帶匪盜豪強甚多。


    唐僧孤身一人,不敢長時間在野外歇息逗留。


    晚上餓了,也沒找到人家。


    就在樹林裏隨便撿了兩個青澀的野果子,填肚子,又喝了點河水。


    忍著腰背酸疼,快馬加鞭一直騎到後半夜,唐僧終於趕到了,三天前他昏倒的地方。


    那四周仍是茫茫的一片,隻有深深的草叢、稀稀拉拉的樹木。


    銀月如鉤,森森的冷光灑向地麵。


    貓頭鷹在樹林裏哀哀淒淒的叫著,好似嬰孩的哭聲,讓聽的人毛骨悚然。


    唐僧下了馬,借著月光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田野裏走。


    當時他們就在路邊的石頭附近休息,所以碎瓷片一定在不遠處。


    如今正是盛夏,田野裏綠草叢生。


    碎瓷片落到地上,正好被野草蓋的嚴嚴實實。這會又是深夜裏,到哪裏去尋找它的蹤跡呢?


    可唐僧已經顧不得考慮這些事情了,他發瘋一般俯身在田野裏,把每一棵草都撥開,找尋著可能的線索。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在草地中翻出了三塊發白的石頭片,遠遠的看上去很像,可拿到手裏就隻剩下失望。


    唐僧已經有些懷疑自己了。


    莫非,大徒弟當時隻是調皮,扔了塊石頭玩?


    心裏雖然這麽想著,可仍然憑著本能驅使,機械的翻動著每一寸草叢。


    正在他要絕望的時候,忽然看到了草叢中一個弧形的白色物件,反射著月光。


    唐僧顫抖著手,撿起來。


    沒錯,就是那個碗。


    緊接著,唐僧沒費多大力氣,又找到了落在附近的另一枚瓷片。


    兩枚瓷片,大體能拚成一個完整的碗。


    還有一些碎掉的豁口,卻沒有地方尋了。


    這樣就已經夠了。


    唐僧捧著碎瓷片,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跌跌撞撞的往大路上跑,趕迴白馬身邊。


    他一向是膽小怕事的,做出這般壯舉,全憑一腔孤勇。


    來的時候破釜沉舟,縱然恐懼,到底有限。


    這會證據到手,反而更覺得害怕起來。


    白馬靜靜的站在路邊吃草,唐僧頓時想起來自己也肚子空空,已經六七個時辰不曾進食了。


    來的著急,幹糧都落在行李中了。


    如今,四下裏沒有人家。再往東走,雖有村舍,又怕是強盜的老巢。


    唐僧打算堅持一下,往西走,等到天明時,再找戶人家化齋。實在不行,再厚著臉皮去那老媽媽家要點鍋巴飯吃。


    他搓著手裏的念珠,默默念了兩句佛,抓著馬鞍翻身上馬。


    忽然看見白龍馬身上掛著的麻布塔鏈。


    這個塔鏈是朱圓圓給他掛上去的,一邊一個大大的布口袋。


    左邊放了唐僧常看的經書、常用的佛珠,右邊一般放些吃食。


    因為朱圓圓說,趕路總有體力不支的時候,掛點點心在白馬上,餓了一伸手就能掏出來。


    吃一個墊墊肚子,就好撐到有人家的地方。


    出家苦行的人,忍饑挨餓本來是常態。


    可朱圓圓偏偏就這麽體貼,她不光自己愛享受,別人受罪的事情,也是盡量幫著避免。


    唐僧習慣性的伸手掏了一下口袋,果然掏出來幾枚油紙包著的點心。


    一塊一包,拿取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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