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的妻子姓牛,十分能幹。一邊帶著小孫子,一邊又是燒火又是做飯。忙裏忙外好半天,一個人把齋飯做出來了。


    農家食物大多樸素。


    婆婆做了一大鍋粗糧南瓜糊糊,一碗時蔬蒸菜。另外擺了兩碟小鹹菜。一碟是蘿卜;一碟是醃得黑乎乎的鹹菜條,看不出來是什麽。


    悟淨幫忙端了南瓜糊糊進來,悟空搶在前麵接過來一碗,遞給唐僧:“師傅,喝粥。”


    唐僧黑著臉接過來,顯然心裏還有氣。


    悟空倒是笑嘻嘻的,沒有放在心上。


    那粗糧南瓜糊糊,是用粗糧麵加了南瓜和豆錢兒煮成的。


    豆錢兒就是砸扁了的生豆粒。


    因為看起來圓圓的扁扁的,像銅錢一般,所以稱為豆錢兒。


    豆錢兒經過提前泡水,煮在湯裏,比一般的黃豆更容易熟透,方便食用。所以是農家飯桌上經常出現的食物。


    那南瓜糊糊看起來是黯淡的橙色,聞起來有一股南瓜的香味。


    不過,這顆南瓜品質相當一般,喝起來水唧唧的,又不甜又不鹹,味道不大好。


    朱圓圓喝了兩口,皺了皺眉頭。就從包袱裏掏出了一小罐兒細鹽,捏出來一小撮,放在碗裏攪一攪。


    不要小看這一絲鹽味兒。


    它讓南瓜糊糊瞬間好喝多了。鹽味兒襯托得南瓜的甜味更突出,甚至連拉嗓子的糊糊喝起來都感覺順滑多了。


    豆錢兒煮的麵麵的,口感也很不錯。


    朱圓圓已經很明顯的感受到了飯桌上的低氣壓,為了緩和氣氛,她輕聲對唐僧說道:“師傅,這糊糊缺點味道。加點鹽吧!或者加點糖也行,我幫你取出來?”


    唐僧皺著眉頭道:“誰不知道你那裏有二兩調料?老施主辛辛苦苦給咱們準備的齋飯,你東嫌棄西嫌棄的,像什麽樣子?”


    朱圓圓:? 老登,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麽?


    朱圓圓忍氣道:“師傅不吃就不吃,何苦說這話?”


    八戒趁機道:“妹子,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又跟師傅頂嘴了?你跟了師傅這麽久,也該好好學學規矩。不要好的不學學壞的!”


    不跟師傅學,偏偏跟那猴子學!八戒心裏說。


    沙悟淨說道:“二師兄,四師妹,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在老施主家裏,成何體統呢?”


    這話一出,眾人也都覺得,在外人麵前師徒不睦,是不大好看。


    一時之間草堂裏隻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一片沉默。


    大家黑著臉把飯吃完了。


    吃過了飯,天晚無事。那老者一家又是向佛的,難得接待了和尚,就點了燈來和唐僧師徒閑聊天。


    唐僧問道:“老施主,高姓?”


    那老者道:“姓楊。”


    又問年紀,楊老漢道:“七十四歲。”


    唐僧又道:“家中幾個孩子?”


    楊老漢道:“隻有一個兒子。”


    牛婆婆一邊帶著小孫子,一邊在外頭洗碗刷鍋,又把白日換下來的衣裳洗了晾上,這才牽著孩子的手迴來。


    那楊老漢一看孫子迴來,笑逐顏開的張開手:“大孫孫來嘍!快來爺爺這兒。”


    那小孩兒看起來是四五歲的年紀,虎頭虎腦,養的肥嘟嘟的,像個小肉墩一樣撲在楊老漢的懷裏。


    楊老漢對唐僧笑道:“這是我孫子,我兒今年四十五,隻得這一個獨苗苗。”


    牛婆婆便賣弄孫子才智一般,逗那孩子的道:“大富,跟奶奶說說,你姓什麽?”


    那大富奶聲奶氣道:“姓楊!”


    “哎呦,姓楊啊,真聰明!我們大富真聰明!”楊老漢很給麵子的誇讚道。


    牛婆婆坐在矮墩子上,滿臉是笑容。她一邊用手捶打著酸痛的膝蓋,一邊滿臉寵溺的看著那孩子。


    楊老漢道:“你也別老閑著,去給大富他娘送飯去。”


    牛婆婆道:“那飯在鍋裏泡著呢,我等會兒就去。”


    楊老漢道:“你倒是去看看泡好了沒有啊!”


    牛婆婆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起身:“來大富,咱們去給娘送飯去。”


    楊老漢柔聲對懷裏的孩子道:“去吧去吧。”大富就任由牛婆婆牽著手出去了。


    唐僧又和那楊老漢寒暄兩句,忽然聽到院門外有人語。


    楊老漢道:“是我那兩個孫女迴來了。”


    朱圓圓小聲皺眉道:“不是說大富是獨苗苗嗎?這三個孫女兒不是親生的?”


    悟空擺了擺手,嗤笑一聲。


    “大妮二妮三妮,過來見過唐朝來的長老。”


    那三個姑娘個頭從高到矮,各自放下了肩上的農具,掛起鬥笠,有些靦腆的跟唐僧師徒問好。


    唐僧道:“阿彌陀佛,孩子們不必多禮。”


    朱圓圓打量著三個姑娘,瞧她們中最大的那一個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最小的十二三歲,還沒有鋤頭高,方才居然也拄著鋤頭進來。


    她心想:


    這戶人家居然如此艱苦?讓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下地幹活。


    她們的娘和爹去哪兒了呢?


    方才那老婆婆說,還要給她們的娘送飯。


    這娘莫非是殘疾嗎?


    若是如此,可不是苦了這群孩子!


    朱圓圓打算等會兒問清楚了,能幫的話要幫幫她們才好。


    可惜那楊老漢一直和唐僧你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沒有給朱圓圓開口詢問的機會。


    一轉眼就到了睡覺的時候。


    那楊老漢吩咐牛婆婆,給唐僧師徒打掃出來一間空屋子休息。朱圓圓趁機跟過去道:


    “牛婆婆,您一個人操操持家務可真辛苦呀。”


    牛婆婆笑了笑:“這有什麽法子?生下來就是操勞的命。辛苦大半輩子了,都習慣了。”


    朱圓圓道:“大富的娘和爹呢,怎麽也不幫幫你?”


    牛婆婆沉默了一下。“都靠不上。”說著,擺擺手走開了,似乎不願多提。


    朱圓圓,心裏就更奇怪了。


    這天晚上她被安排在三個姑娘的房間休息,和三妮擠一張床。


    房間裏沒有點燈,月光從窗戶斜斜的照進來。三個姑娘都脫了衣裳上床了。


    朱圓圓躺在床上,忍不住問道:“今天怎麽不見你們的娘親?”


    三妮道:“我們娘在爹的屋裏關著呢。”


    朱圓圓道:“什麽?”


    大妮笑道:“客人你別聽她胡說,她還小,不懂事。”


    朱圓圓道:“這是怎麽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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