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彌漫的三途川上,很多人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他們見到的景物和地上的一切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無形之中好像被什麽牽引著,做夢一樣,跟著前麵那幾名女子走。其實她們都戴著黑色的鬥笠,根本看不清身形樣貌,可是即使這樣,他們還是能本能地知道那黑色鬥篷之下是女使者。途徑彼岸花遍地的路上,乘船來到另一片混沌,好些人才恍然大悟,這是三途川的路上,使者引領他們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有些人坦然地接受著引薦,有些人明顯表露出害怕恐慌,還想要逃走。四處張望之際,一名女侍者撩開黑色的紗簾,明豔溫和的臉頓時讓人安心不少,即使她隻是淺淺笑著,什麽也沒有說。隻這迴眸一瞥,好似溫柔的春風吹過心間,前方未知似乎也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河岸一側的山崖之上站著一眾人,為首的披著黑色的披風,臉上貼了一張白紙。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黝黑的河麵劃過一條條小船,上麵站滿了人,船首皆站著一位侍者,其中一條船上手執蓮花燈的女使。


    琴葉在水畔邊,梳洗著長長的頭發,水麵飄來一盞淡藍色近乎透明的冰燈,蓮花形狀,惟妙惟肖,琴葉輕輕用手指碰了一下,本想撿起查看,手指一觸,那盞冰蓮花燈便化成粉末,上麵赫然出現幾行字,不一會也變成粉末消散。


    花叢傳來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有人來了。琴葉迴首,迎麵一位穿著黑色披風的高大挺拔的人朝她走來。琴葉用袖子擋住自己的笑,聲音輕柔:“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副裝扮呢!臉都看不到了。”


    男子朝前一揮,那張白紙似的麵具消失得無影無蹤。


    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火紅如霞,就是沒有陽光。兩人在一望無際的花田裏走著,身形漸漸被花草埋沒。


    琴葉率先開口:“很漂亮!”


    身側的人明顯不知道什麽意思,垂目,沉默。


    琴葉淺笑:“我是說河裏的那朵冰蓮花啊!”


    “你是第一次見到冰做的蓮花吧!”


    “不!我第一次做冰蓮花是在極樂教的第一個冬天。我把它悄悄放在門口了,估計沒人發現吧!”


    童磨的腳步慢了一下,默然道:“我知道,那是你做的,那上麵有你的味道。”


    琴葉一驚,圓圓的眼睛又轉為盛滿溫柔的月牙形,其下帶著淡淡的粉暈。


    “也對啊!那個時候的童磨先生是上弦之二呢!”她又仰頭看著混沌的天空,暗然:“說起來,我並不理解上弦之二的含義......我並不了解上弦之二的童磨”


    “你喜歡嗎?”


    “?”


    “冰蓮花!”


    琴葉點點頭,隻見眼前憑空出現了一朵冰蓮,精致,巧奪天工。琴葉伸出手,又把手指停留在空中,收了迴去。


    “怎麽了?你不想摸摸看嗎?”


    琴葉搖搖頭,“我怕我一碰,它就又要消失了。”


    童磨抬起琴葉的雙手,一捧冰蓮就赫然出現在手掌中,透明幹淨的蓮花,散發著隱隱的光。正當她驚喜之際,那朵蓮花就緩緩飄向空中,一支藤曼快速長出,開出又一朵蓮花,隻是幾個瞬息,無數的藤曼和蓮花盡數長出。童磨握住一隻柔荑,踩上最低的那朵蓮花,藤曼和蓮花化作二人的天梯,琴葉被帶著一步步登上最高的地方。每向上一步,剛剛踩過的蓮花就凋謝成無數的花瓣,漫天飛舞的冰淩花瓣,散發著五彩的炫光,將這片混沌點亮,琴葉覺得仿佛她不在黃泉而是在天堂。


    被人牽住手的那一刻,琴葉的笑容就不曾消失。


    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整個世界又變了模樣,冰淩花瓣變成了形狀各異的雪花的形狀,腳下不知何時被匯聚而來的花瓣鋪成一條玻璃似的地麵,琴葉輕輕落在冰麵上,上方本是混沌,此刻變成了藍藍的天空,還有幾朵巨大的白雲,儼然一個天朗氣清的天氣,可是這雪花飄落又分明是冬天才有的景象。琴葉驚豔於這眼前的景象,情不自禁地接下一片雪花,它沒有消失,而是慢慢化成水,仿佛是真的雪花一樣的觸感。忽然不知周身已經豎起無數的冰楞鏡麵,仿佛一個鏡麵迷宮,每一麵冰麵都映著琴葉的身影,琴葉才意識到周圍的變化,她四處張望,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鏡子上隻有她彷徨無措的身影,不知何時從外彌漫進來的白霧將她包圍,鏡麵也看不見了,她左右張望,尋不見那個想要看到的身影,霧越來越濃,仿若雲層,也仿若仙境,隻是她心情有些焦躁。


    正要喊出那個熟悉的名字,被人從身後一把擁住,琴葉跌進一個寬大的懷抱,清凜的味道如此熟悉。


    童磨把頭埋在纖細的人頸間,在那人耳後輕輕張著嘴巴!


    除了二人,誰也不知道童磨說了什麽。


    琴葉被人擁著坐在一棵冰雪做的櫻花樹上,俯瞰腳下的花草。


    “這就是童磨大人的血鬼術嗎?”


    “嗯!”


    “很華麗啊!很美!”


    “之前見到的那個禦子冰雕,也是童磨大人血鬼術做出來的吧?”


    “嗯!”


    “童磨大人不是說 要做一個我的冰雕嗎?沒看到啊!”


    童磨從腰間抽出一把金色的扇子,瀟灑地一揮,花草叢中兀自冒出很多巨大的冰蓮,花心佇立著少女形態的冰人,乍一看果然和琴葉很像,優雅美麗,隻不過她們都是閉著眼睛。


    “為什麽她們都閉上眼睛?”琴葉好奇。


    童磨沉默了一會,收迴冰蓮,隻留下幾朵,才幽幽道:“因為,無論怎麽做,都複刻不出來琴葉的那雙眼睛。”


    他又補充道:“或許,我並不想看到和琴葉相似的眼睛,太過逼真的話,每次看到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秋天......”


    說到此處,兩人都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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