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葉輕手輕腳地做著早餐,生怕吵醒了裏麵的人,她知道他睡眠很不好,他說過失眠,聽著她的歌會很快進入睡眠,於是她把自己所有唱過的歌都存進了一個地方送給他,雖說是報答這一個月來的照顧,可未免也太輕了。相比他為自己做的,自己做的這點簡直太微不足道了。


    幽暗的室內窗簾裏透過暗暗的光,淡藍色的絲綢下是一具裸露的蒼勁有力的軀體,他知覺敏感,早就聽到樓上的主人下來了,可是要以怎樣的表情去麵對她呢!藏不住的心情要怎麽處理才妥當呢?


    童磨穿著鬆垮的靛藍色絲袍,他出來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響,隻是直直地看著在灶台忙來忙去的身影。 試圖轉向別處,可是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轉向那有著一頭墨發的女孩兒身上,分針在有條不紊地走著,視線在眨眼間凝固。


    “啊!好燙好燙~”女孩手指好像被燙到了,一遍遍摸著耳朵緩解灼傷。


    又拿起一個勺子在碟子上盛出一點湯汁,輕吹一口氣,小口地品嚐著,給自己的作品打了一個剛剛及格的分數。


    女孩把一個小砂鍋端到桌子上,裏麵是熱騰騰的白色水蒸氣,水汽爬上她的粉白臉頰,她皺著眉頭,難以忍耐,看表情就知道有多燙。一一把飯食端到桌子上,耐心地擺著造型,一點也沒發現有人一直在看著她。解圍裙時,無意間的一瞥,才發現有人佇立在那。


    “啊~原來你醒了啊!害我小心翼翼的。”琴葉捂捂心口,真的嚇到她了。


    她一點也沒注意到這個人一點表情也沒有,又道:“既然起來了,就吃飯吧!當當!你們韓國人最喜歡的參雞湯~哈哈~味道肯定不正宗,但是還是可以吃的。”


    她的笑容很真誠純粹,沒有一點諂媚,和那天玻璃內的笑容相差無兩。


    她這是拿他當朋友嗎?


    還不夠嗎?還在期待什麽?


    更驚訝的是她有點聰明,脫離了他的掌握。


    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世,她怎麽知道自己是韓國人呢?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是個騙子,就連高知的身份都是偽造的,你怎麽知道我就是個韓國人呢?”


    “嘿嘿~童磨先生很喜歡吃湯泡飯,也喜歡用勺子和清爽的小菜,我也是猜測的了,你真的是韓國人嘛?一點也看不出來呢!”琴葉走近端詳著這張臉,似乎想找出他不是日本人的證據。


    安靜的室內,兩人無話,隻有餐具相觸的聲音。


    琴葉安靜地吃著飯食,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啊!果然很不好吃嘛?”琴葉停下勺子,看著另一端的人,他進食很少。


    “不是,謝謝!”語氣淡然,讓琴葉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飯很難吃。


    “啊~我知道了~我做飯很沒天賦了,我請你去韓餐廳吃飯吧!”


    她放棄了及格的固執,對自己的失敗妥協。


    童磨看著銀色的勺子在白色的湯汁裏攪弄,時不時碰撞發出聲響,清脆地像美妙的音符在餐盤上跳動,勺子上的肉掉進湯汁裏,濺起湯汁,化成層層疊疊的波圈,他抬眼看著對麵委屈得像個小貓一樣的樣子,低沉的嗓音應著:“好啊!”


    恰到好處的燈光灑落下來,安靜的餐廳,流淌著曼妙的音樂,琴葉有些期待地捧著臉。她一定要好好嚐嚐正宗的韓餐到底是什麽味道,就算輸,也要知道輸在哪裏。


    “你好像很期待?”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對麵,語氣平和。


    “童磨先生~你今天未免也太正式了吧!”琴葉把眼睛移到別處,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好看啊!這麽正式的童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太不適應了,整個人有點閃亮地紮眼。


    “你也很漂亮!”遠處的目光投來,中間隔著一根精美的蠟燭,火苗在空氣中微微蕩漾。


    “哎呀呀~我不是要你誇我了~這話留給別人說吧!”琴葉笑得像個鄰家妹妹,明媚溫柔,沒有絲毫防備。


    “奇怪呢!你可能不信,我幾乎不誇人漂亮!”他眼睛從銀色的餐具轉向火燭之後的嬌顏,語氣和身上的西裝一樣,冰涼硬朗,沒有溫度。明黃色的蠟燭在中間,將世界分割成兩個,一個是暖色明亮的少女,一個是暗淡冷色的西裝男人。


    “......”琴葉不知如何作答,把臉轉向窗外。


    “琴葉現在不討厭我了吧?”對麵的男人溫文爾雅,矜貴清冷。


    看著對方認真的神態,琴葉眨眨眼睛,也收起笑容。


    “嗯......以前對童磨先生不了解,但是童磨先生真的是個好人呢!幫了我很多次,要是再對童磨先生抱有成見和敵意,那就是我的問題了,任誰都會這麽覺得吧!可能以前不了解童磨先生,今後我會多多注意,多加了解的。也許,真正了解一個人才能下定論呢!主要是,童磨先生認真起來,不那麽油腔滑調陰陽怪氣,也不是那麽討厭了。”


    不是憑直覺,有些事要親身體會才會知道呢!她為自己曾經的魯莽感到愧疚。


    “以前覺得你有些可怕,莫名其妙地想遠離,甚至討厭到憎惡,但是,童磨先生明明就沒對我做什麽不好的事啊!”琴葉笑笑,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奇怪。


    “童磨先生要喝酒嗎?你們韓國人不是喜歡喝什麽酒來著嗎?”她對酒實在不了解,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你不是說要禁止飲酒?”


    “哎呀~經過我一個月的觀察,童磨先生已經戒掉了呢!煙和酒!今天破例讓你喝個痛快吧!”


    童磨看看琴葉,還是拒絕了這個建議,琴葉太詫異了。


    童磨不緊不慢地吃著家鄉的味道,他倒不是多麽懷念那個味道,隻是這樣好像就能多看一會對麵那張臉,手機在桌子上震動,好幾次了,他幹脆扔到一邊關掉了。


    琴葉迴去後就上了二樓,當然,道罷晚安後關上了門。


    童磨打開手機,樸秘書的簡訊很多。其中一條最為醒目,母親要來日本了。他慣性地摸索著衣服,找到一個打火機,卻沒有找到它的搭檔。


    哦~忘了,他戒煙了。


    樓上傳來甜美輕靈的歌聲,他聽得很清楚。


    母親來了,就會知道琴葉的存在吧!她會做什麽呢?會像小時候那樣把他喜歡的東西都扔掉嗎?還是別的......


    “樸秘書~夫人什麽時候到?”


    “代表~夫人是晚上九點的飛機!”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利落。


    “訂酒店了嗎?”


    “夫人說要去您的莊園去!”


    重物放下的聲音,“啪”一聲。


    童磨穿上外套,輕輕關上門,室內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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