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大人~您去過隻園嗎?”琴葉看著書,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去過~”眼也沒抬地說著,卻沒發現歌聲什麽時候停了。


    “欸?!!”琴葉像一隻急切的小狗一樣,手膝並用地爬了過來,因為這樣最快。


    童磨抬眸,又迴到書上,緩緩道:“隻園是現在日本最著名的藝妓的“花街”啊,位於京都,分為隻園東和隻園甲部兩片。其實,它的由來為佛教中“隻樹給孤獨園”的簡稱,“隻園精舍”。隻樹給孤獨園,隻陀王子的樹,給孤獨長老的院子,意思是佛教的淨土,也就是理想的境地或者美好的世界......”


    童磨眼神停頓一下,又低聲道:“淨土......一個純潔、無痛苦、充滿善良和智慧的境地,是人們追求解脫和幸福的理想之地......”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他知道,這根本就是騙人的。


    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極樂淨土也沒有什麽神明,天堂和地獄都是無稽之談。


    謊言說多了,都快把自己騙到了!


    所以他創設的萬世極樂教的教義是鼓勵信徒以平靜和安逸的心態生活,避免或不做那些帶來痛苦或困難的事情。 這樣追求個人的內心平和與舒適,而不是積極參與或麵對生活中的挑戰和苦難,身體無法改變,外在世界無法改變,那就隻有從精神層麵介入了,心理得到平和和滿足,這樣才能達到極樂啊!


    琴葉向童磨投來敬仰的目光,童磨卻覺得說這些很無趣。


    “你想去隻園嗎?”將書新翻一頁一語道破,她的心思都要寫在臉上了。


    “是!我聽說那裏有女人可以做的工作,我從沒想過唱歌能成為立身之本,她們真是太厲害了。”,是豔羨的目光。


    童磨放下手中的書,用一種冷冷的眼神打量著這個活在美好幻想裏而欣喜不已的女人。


    “琴葉你,在外邊是活不下去的吧!”冷酷的聲音打破琴葉美好的幻想,8他的目光充滿審視。


    琴葉沒想到溫柔隨和的教主說出這麽冰冷的話,像是六月突來飛雪,將她的熱情驟然冰封,她也從未見過教主大人這樣冷冰冰的神情。


    “因為你既不漂亮,唱歌又一般,也不會服侍男人,更不會喝酒作樂取悅男人......”說著緩緩俯下身睨著有些慌亂的女人,和平常一樣的沉穩語氣,帶著淡淡的笑容,可卻那麽冰冷,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擋住了燈光,陰影完全籠罩著琴葉,她隻覺得有什麽冷氣吹了過來,冷得她從頭到腳都戰栗了一遍。


    他還覺得不夠,又刺上一刀:“藝妓都是美貌的未婚妙齡少女啊~琴葉你呢?已經結婚生子,做母親了啊~你能拋下你的孩子嗎?”


    說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眼神卻十分冰冷。


    他向來善於交談,一語中的,惹人不快。


    琴葉雖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可是又很生氣,她想不清楚自己是為什麽生氣,明明教主說的都是事實,可是......


    扭過頭背對著童磨,冷然一聲,“伊之助我們迴去睡覺吧!”


    離開前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心地告別,連正臉都看不到。迴去後,也聽不到歌聲了,連拉勾歌也沒有了。


    童磨看得清楚,背對著他的身子輕輕抖動了幾下,聲音裏有隱隱的哭腔。


    一定是哭過了吧!因為琴葉你真的很脆弱啊!


    離開極樂教去工作什麽的,根本就不適合你。你沒有經曆過真正的人心險惡與人性的醜惡,一臉天真地憧憬著這個世界上的美好,恣意揮灑著自己的善良與美好。你太遲鈍了,你看不到那些盯著你的貪婪目光,你也分辨不出善與惡、真與假,就如你犯的最大的錯誤,你把我當作人,當作好人,實則與你朝夕相對的是鬼,甚至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食物。你也絲毫沒有能力自保,你的身軀太小,沒有力氣,這個世道,也沒有你謀生的正當途徑,你也沒有頭腦,說實話,你真的不聰明,能力自然也不足以支撐你獨立活下去,更何況你還要養育你的孩子。


    這樣的你,如何在這充滿危險的世界活下去呢?你就像一個漂亮的瓷器,脆弱被動,一不小心就會碎掉。


    你隻知道暴力對待你的丈夫很可怕,可是沒有丈夫的你就是雄性人類中的一餐美食。


    哦~你還不知道這世上有鬼吧?他們專門吃人,有的專門喜歡吃嬰兒,還有的甚至喜歡吃年輕漂亮的女人,區區人類你都反抗不過,遇到我的同僚們你覺得,你能跑得了嗎?


    拉勾立誓,要當朋友的不是你嗎?是你口口聲聲自作主張地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要給我當朋友,一生一世?這才多久?


    為什麽想要離開呢?


    為什麽......


    你這個騙子!


    這本看過很多遍的書,實在太無聊的,童磨拿出手扇,輕輕一揮,那本書已經化為烏有。


    光是想著那些問題,就覺得腹中空空的,熱熱的,急需什麽東西來澆滅。


    他知道了,該去進食了。


    今晚,他要去拯救一位生活在苦難中的少女。


    不,也許是幾位。


    漆黑的房間沒有一絲光亮,黑暗中隱隱發著亮光的是一雙五彩斑斕的虹眸,神聖的顏色。


    “來吧!唱吧~隨便唱什麽我都會聽的~”看不見表情的臉說著柔和的話,聲音溫柔又蠱惑。


    女教徒,難以置信,自己信奉的教主竟然是一隻惡鬼。


    害怕已經使她不能站立,隻能跌坐在地上,恐懼吞沒了她的聲音,連大聲唿救都做不到了。驚慌使她忘記了正常的唿吸,隻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快呀~別害怕,我脾氣很好的!”語氣真是溫柔極了,聲調緩慢。


    女教徒使盡全力轉動著眼珠,尋求一線生機,顫抖的嘴唇閉上、和上,閉上、和上。終於某個瞬間向左看到一絲月光的眼睛轉了迴來,死前最後的風景是一張俊美的笑臉,明明是微笑著的,笑意卻未達眼底......


    月光西沉,某處街巷深處偏僻之所,偶爾傳來一聲微弱的唿救,連貓都未能驚動。那一聲唿救隻驚擾了門窗,隨即一道血液噴射其上,往下滑落,紅色浸染了破舊的門窗,增添了幾分華麗與鮮亮。


    月光皎皎如霜,月下男子在灰白的世界裏獨行,無垢的發色,七彩的虹眸,上衣是血染成的紅,下衣是神壇聖潔的白。一半是神,一半成魔......


    一大早,琴葉就被寺主叫過去,寺主為琴葉送來上個月的月奉,滿滿一袋子錢,還有沒見過的麵額。


    她連連拒絕:“不不不~寺主~我不能收,我上個月末才來到教主身邊當女侍,到現在五月份,還不夠一個月呢!而且女侍的工作很輕鬆,任何人都能勝任,根本不值這麽多的工薪。”


    “叫你拿著就拿著!”寺主有些生氣地命令道。


    “你還有孩子要養吧?不為他想想嗎?如果覺得愧不敢當就好好工作,讓教主感到舒心!”,寺主知道這是個死心眼的,轉變說法。


    “那這算兩個月的,下個月就不要給我了!”


    為什麽突然給這麽多錢呢?琴葉想不通,難道是昨天和教主說想去工作,他以為自己想要錢嗎?


    才不是要錢,而是,自己不想成為別人的拖累,她雖然做不到教主那樣拯救很多人,但是既然不能分擔他背負的重擔,那就至少不要成為重負中的一粒沙子,她不想看到用喝酒和與女性玩樂的方式來排解苦悶,用醉生夢死來麻痹自己的教主了。她希望教主一直表裏如一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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