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頌欣並不知季大強想和溫家人談條件的打算,見她帶著文件夾上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能保持沉默,吐出來一句:“林傲雪,你是要去美術館和哪位大師一較高下嗎?”


    她眼觀六路,話說一半,發現溫思源和溫思故在拉車門,立馬閉嘴,眼疾手快地按下鎖車按鈕,成功將試圖上車的溫家姐弟隔離在車門外。


    溫思源本邁了一條腿上車,險被突然關住的車門夾住,急急抽腿,若非溫思故扶著,差點被自己的高跟鞋絆倒。


    溫思故隔著半頁茶色玻璃,一聲不響地注視著季大強,季大強坐在裏側,縮住身體,躲開了他的注視。


    “呀,思源,你沒車嗎?我沒想到你會上我的車,剛才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打算上來。”


    聽見林頌欣的嘲弄,溫思源鬆開握著車門的手,扶住弟弟的肩膀,勾腳,淡然地穿上了地上掉落的高跟鞋,微微聳肩,但漂亮的頭顱始終高揚著。


    “頌欣,沒想到你這麽討厭我,說實話,我們之間並沒有很大的矛盾,不是嗎?”


    林頌欣沒打算迴應,按動控製鍵,利索關上了車窗,發號施令要司機開車。


    在車發動時,她偏過頭,將臉貼在季大強肩膀上,黑亮亮的瞳仁,一轉不轉地注視著前方 。


    “從美術館出來後,白晏之會過來接我們,傲雪,去美術館,不要做多餘的事,我討厭溫家人,你知道的,我們是親姐妹,要同仇敵愾。”


    關於林頌欣為什麽討厭溫思源,季大強無從得知。然而,林頌欣的矛盾,焦灼,都細微地傳遞到了她的身上,她又感覺到林頌欣幽微的心思,轉轉眼珠,默默捏緊了手上的文件夾。燥期外的其他時間,季大強話極少,自覺嘴笨,說不出來漂亮話,隻是言簡意賅地迴答:“放心。”


    林頌欣閉眼沉思,不再說話。


    季大強看著她打瞌睡,便伸手撐住她的後腦勺,往自己肩膀處加了一個靠墊,她也說不上來,有時會不自覺地把林頌欣當成小妹妹照顧。


    就在她手腕伸過去的瞬間,腕上的智能手表發出低低的震動聲,林頌欣也因此睜開了眼。


    “鄔家菜譜的事情,你怎麽想呢?傲雪,我不打算放棄,我們的計劃會一如既往地開展下去。”


    季大強低頭掃了一眼表盤,把手收了起來,溫思故發來消息,要她到美術館後麵的小咖啡廳裏見麵。


    “你不是答應媽媽了嗎?以後不會再做這件事。”


    林頌欣瞟來一眼,伸手輕揉眉心。


    “鄔家菜譜連帶著梅園小餐廳那個遊戲,一口價兩百萬加上5%的新公司股份,對於小巫而言,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見季大強沒吭聲,林頌欣接著說:“而且,鄔家菜譜並沒想象中有價值,白晏之也同意我的看法,他打算把特色菜菜譜用於廚師機器人的訓練,小巫很聰明,選擇了大勢所趨的道路,我喜歡和聰明人做事,但小巫太重感情,太重感情的人,聰明就會大打折扣。”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要是鄔老板知道這件事,怕是會一蹶不振……”


    “傲雪,我們是商人,這不是我們該思考的問題,我們隻需要思考如何把東西賣出超出其本身的價值,你仔細想想,我們所做的事情,本質上是在幫助小巫,幫助鄔老板。”


    季大強迴味了一番,沒想出其中的邏輯關聯,虛心求教:“怎麽說?”


    “小巫拿了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鄔老板呢,一直想有個傳承人,大規模的訓練機器人,全世界的人沒準兒都可以吃到鄔家菜,這難道不也是一種傳承嗎?”


    但這傳承,恐怕不是鄔老板想要的傳承。


    季大強心裏默念,明麵上並沒反駁。


    林頌欣看過來,那雙被眼線勾畫細長的圓杏眼中寫滿了野心和欲望,那是季大強從未見過的一麵,雖然她不止一次地攤開野心給她看。


    “白晏之說很對,我真正想要的,不過是——”


    “是…什麽?”


    注意到季大強的疑問,林頌欣隨即收斂表情,也咽下了要說的話,單手支著下巴,默不作聲地看向季大強的眼睛。


    從她的目光中,季大強品味到許多難以言說的情緒。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要你選擇,你會選擇我,還是小巫呢?”


    季大強避開了林頌欣的疑問。


    “阿欣,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對於她的迴答,林頌欣自顧笑了一聲:“傲雪,你真是連哄人高興的謊話都不會說,我要告訴你,如果讓我選擇,白晏之,還是你,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


    季大強攏住身上的大衣,試圖找借口搪塞,然而未等她說話,車便猛地在路邊停住,一條喪葬車隊從他們側邊駛了過去。


    見車隊如此壯觀,林頌欣有些好奇地觀望,有人從後麵過來敲車窗,正是溫思親。


    “林小姐,我的車子出了點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載我一程?”


    看見車窗外的溫思親,林頌欣取出一枚口罩掛在了臉頰上,狐疑地將頭探出車窗,果然看見溫思親的車停在路邊,她沒有絲毫猶豫,手指一歪,指向溫思親身後的廣告牌。


    “不方便,有租車服務,你可以打電話。”


    見溫思親在看自己,季大強遲疑地掏出手機。


    “我幫您打?”


    這句話說完,她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閑事,溫思親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


    “不麻煩了,我隻是擔心租車過去,會耽誤時間,所以才來問一問。”


    林頌欣翻了一個白眼。


    “既然怕耽誤大家遊玩,不該早做準備?還有,溫思源溫思故都是你的親人,你可以坐溫思故的車。”


    “小源和思故走的是另一條路,他們已經到達美術館。”


    見溫思親的目光依然定在自己身上,季大強感覺自己收到某種暗示,下意識想勸林頌欣讓溫家大哥上車,伸手的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像在討好,頓時又刹住手,沉默地等林頌欣拿主意。


    林頌欣對溫家人避之不及,哪裏肯讓溫思親上車,擺擺手,吩咐司機開車。


    溫思親垂著臉,濃密的睫毛耷拉了下去,看起來很沮喪,季大強總感覺他在有意無意向自己賣慘,咬咬指尖,還是向林頌欣開了口:“阿欣,不如就讓溫大哥上車吧,反正,我們都是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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