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強從沒去過春山街。


    這座城市的大半地方她都沒走動過。


    隻知道,那條街上有棵很出名的千年古樹,每到夏天,濃鬱的綠色會將街麵覆蓋。遠望去,像綠濤中屹著一個小丘。


    不過季大強很小的時候,覺得那棵樹的外形更像是一個大大的綠頂蘑菇。


    姐姐不要她瞎說話,告訴她,古樹裏住有精靈,可以幫人類實現願望。隻要虔誠地站在那棵樹下念出咒語,召喚精靈許願,願望就一定會達成。


    姐姐沒告訴她咒語是什麽,後來長大了,她們都忘記了這件事。


    見季大強對著街口愣神,溫思故有些奇怪,伸出胳膊去頂車座。


    他說不了話,因季大強一不做二不休,將他綁住後,把一顆巨大的糖果塞到了他嘴巴裏,真可謂明麵意思上的一個巴掌給一顆糖。


    他本不願屈服,無奈那大糖球實在個頭驚人,他的舌頭被薄荷麻痹,鼻孔都在竄涼氣。


    街邊早有人候著他們,正是阿牛。


    季大強停住車,從車裏拿住口罩,把身上的披肩先給溫思故搭了過去。


    溫思故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周身被帶著體溫的薄荷香圍攏,臉還有一點痛。


    就在這時,她伸手為他梳理有些淩亂的鬢發,微笑著將口罩為他戴到臉上,觀察一番,見口罩和墨鏡完美遮擋住他的傷口,嘴角泛起微笑。


    “要乖,知道嗎?”


    溫思故發現她的瞳仁很亮很大,兩人一高一低相對,迎麵有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披肩的流蘇自身上垂落,遮擋住了被束縛的雙手。


    “不給我鬆開嗎?”


    “看你表現。”


    兩人對話間,阿牛已捧著花走過來,看見季大強,眉宇間飛過一絲驚訝。


    “強姐?”


    季大強抬起來臉,從他手上接過那束花,笑眯眯伸手:“你好,林傲雪。”


    溫思故默默站在季大強身後,他被折騰一路,此時才有一點放鬆。將阿牛的表情盡收眼底,若有所思地又將目光投放在季大強身上,覺得無比有趣。他明顯感覺到這賊女子是認識小牛的,總覺得其中一定大有故事。


    季大強表情管理得當,學著林妙菡的姿態,淡淡一點頭,便對阿牛說:“帶路。”


    阿牛又一愣神,方才覺得自己認錯了人。


    仔細想想,確實很不一樣,在他看來,季大強跟楊田均一樣都是豪爽且富有親和力的人,麵前這位,除了麵容相似,氣質確實大不一樣,仔細一看,就連長相也不甚相似了。


    阿牛心裏琢磨半天,覺得田均哥見到這位林小姐會不會跟他一樣認錯人。他們賣掉了甜蜜保健,田均哥變成了沉默寡言的人,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愛開玩笑。


    “林小姐,你怕狗嗎?我們公司院子裏有隻金毛犬,出來前,我已經把它關進了籠子裏。如果害怕,我讓同事先把它帶出去,等我們談完合同,再把它帶迴來。”


    一提到小金毛,溫思故的表情漸漸舒緩,側過臉替小狗說話:“那金毛叫飛碟,很親人。我還挺喜歡它的,飛碟很可愛,是真的很可愛。”


    季大強沒想到飛碟跟著阿牛,這意味著,她很有可能再見到楊田均。


    她也不知道,自上次梅園一別,得知他和陳飛揚一起做紡織廠,她就覺得不對勁,不敢多想,生怕自戀,以為他是為了她才跑去研發玩偶麵料。


    季大強已下定決心。沈仲和楊田均,這兩個人的關係必須一起斷。她發現他們三人間總有一種奇怪的引力。


    那天拿到小福袋的資料後,季大強並沒再問過沈仲一句話,林妙菡告訴她,會為她妥善解決一切,她隻需安心準備語言考試,準備在來年二月入學。


    林頌欣沒再來找她麻煩,隻是林辯真總帶著雲山找過來,雲山一見到她,就想給她塞錢。


    季大強把這件事告訴了林妙菡,林妙菡抬抬眉毛,不讓他們進家門,並沒說要不要她收錢。


    季大強覺得這是一種考驗,多次堅定不移地表明,自己富貴不淫,威武不屈,絕不會背叛林妙菡。


    然而雲山總要想方設法地賄賂她這個忠臣,有點像在釣魚。


    見她不收錢,換著各式各樣的禮物來考驗她,有時是金條,有時是大牌包,有時是昂貴的首飾,有時是他收藏的古董,最近開始拿著房產和私人飛機來考驗她。


    季大強覺得這小老頭臭不正經,每次過來總打扮得一絲不苟。品味跟沈仲雷同,喜穿昂貴的手工定製服裝,手上的名牌表一日一換,簡單概括,就是裝x風格。


    和雲山比起來,林妙菡則樸素很多,很少戴首飾,首飾簡而精,大多時候,大漆發簪是她身上唯一的飾品。


    季大強還發現,林妙菡喜歡收藏花種和木製品,其程度不亞於對布老虎的狂熱,她的一種放鬆方式是調香,季大強最近使用的好運香水就出自林妙菡之手。


    “林小姐?林小姐!”


    季大強茫然迴頭看著距離自己有一丈遠的阿牛和溫思故,眨眼緩過神。


    “怎麽了?”


    “到了,我們公司就在這裏。”


    季大強最近總是時不時思想拋錨,反應過來,連忙折返迴溫思故身邊。


    見溫思故若有所思地微笑,她不由翻了個白眼,再次暗中警告他。


    這是個獨院,裝潢很簡單,隻在側邊掛了個公司招牌,上寫著,恆織紡織有限公司。


    “茶室在這裏,兩位請,我們楊總和陳總在後麵倉庫,馬上過來。”


    “可以借給我一把剪刀嗎?”季大強瞟了眼溫思故,覺得還是要先把他鬆開。


    阿牛並沒問她要幹什麽,很快就把剪刀送來她手邊。


    季大強抓著剪刀,哢嚓一聲為溫思故解開束縛,不料他脫離捆綁後,卻是即刻反手捉住了她,怎麽也不肯鬆開。


    即便阿牛帶著茶點走來,溫思故也依然死死抓著她的手。


    他離她很近,熱氣嗬在耳邊癢癢的。


    “你綁人前就應該考慮清楚,我溫思故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不要放屁,不要逼我動手,我隻警告一次。”


    目光流轉,溫思故驟然閉嘴,隻因門後顯出兩張人臉。


    “溫先生?”


    “強姐?”


    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正是楊田均和陳飛揚,楊田均身上穿著毛衫,袖口挽起,露出了結實的,帶青筋的小臂。他頭發上還沾了一點線頭,額頭滿是汗水。


    “你們好,我們又見麵了,我是林傲雪。”季大強避開了楊田均的注視,主動向其伸手。


    “林小姐。”楊田均的手伸來,在他要抓緊時,季大強隻是輕輕一碰便縮迴了手。


    陳飛揚則熱情地向溫思故打招唿:“溫先生,歡迎你們來。”


    溫思故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直接道明來意。


    “你們的工不錯,我們有跟你們合作的意向,但價格方麵需要你們拿出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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