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揚極有效率,剛說完話,季大強手機一響,聯係人已被推送過來。


    加完好友,對方發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強姐你好,我是小陳的好朋友。”


    楊田均也看見,很滿意陳飛揚的上道,以茶代酒敬他。


    陳飛揚愛講笑話,愛談趣事,總要惹到眾人發笑才肯罷休。


    講著講著,又把話引到他的工廠上,原來,他不似父輩,心思很活絡,不滿足麵料生產,想做一條龍的服裝生意,楊田均也正有此意。


    季大強默默吃菜,聽著楊田均跟陳飛揚談生意,據她觀察,楊田均交談時,表情嚴肅認真,對陳飛揚的言論頻頻點頭,完全將情緒價值拉滿,惹得飯局結束後,陳飛揚死活不肯離開,非要纏著眾人,把自己的偉大構想講完。


    作為一廠之長,沈飛揚有些過分樸素,開一輛破麵包車就出來赴宴,他經曆過破產危機,對錢財用途格外小心,見熟人時開破車,談生意時開豪車。


    跟楊田均一起在酒店門口送客,季大強突然發現,他今天打扮也很樸素,穿了件普普通通的藍白條紋格子衫,搭配了一條牛仔褲,鞋子也是沒牌子的米白球鞋。


    恍惚讓人想起創業園的日子,他現在氣質比在創業園時好太多,普通穿搭也讓人覺得衣服很貴。


    “怎麽這樣看我?”


    “沒什麽,突然發現你今天打扮很簡單,我記得你每次見我都要穿很花哨。”


    “季老板是埋怨我今天見你沒打扮嗎?”


    轉頭,對上一雙笑意沉沉的黑眼睛。


    他在打趣。


    “大強,我一下山,直接去的拳擊館,所以沒來得及打扮,下次見你我一定精心打扮。那枚青蘋果,你嚐了沒?”


    嚐了,是酸的,酸到人倒牙。


    一想起來,嘴巴裏還會泛出唾液。


    “那麽多紅蘋果,你非留給我一個酸蘋果。”


    是酸蘋果,也是青蘋果,酸澀的,如初戀的心事,是他的心。


    她這樣刁蠻的迴答,讓他有些快樂,讓他感覺她又恢複成過去沒心肺的樣子。


    “不過大家吃的都是紅蘋果,你一人吃青蘋果,不覺得很特別嗎?你從前總想跟別人不一樣,所以設計出來的玩偶總是好難賣出去。”楊田均笑。


    “你還講我,你不也是——”


    “也是什麽?”他目光很有魔力。


    漆黑的眼睛裏藏著無限意誌。


    “大強,我說要等你,是真的,十五年,我等得住。”


    堅定的目光,讓人想要退縮。


    “田均,我說真的,你今年三十歲,等我十五年,那時候,你就四十五歲了,我那時候也是四十多歲,會衰老,身材也會變形,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我覺得,你應該慎重考慮。”


    季大強挪開眼,低頭看腳下的地磚。


    “美麗的容貌大家都喜歡,但我更喜歡你那顆美麗的心。”


    聽到楊田均這句話,她用腳踩實了腳下活動的磚塊。


    “你這話真傻,你都不知道我是不是黑心的人。”


    楊田均看向酒店前的馬路,車來車往,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快節奏的時代,一切都講究速度。


    她不信,很正常。


    所以他又換了說法:


    “大強,你塞給我的那兩千塊,我一直沒還你,你把那兩千塊當做工錢,雇傭我十五年好了,我在星都有朋友,等你到星都,我去星都給你打工。我會做飯,會開車,會談生意,可以當廚子,當司機,當你的玩偶銷售員,我保證你的玩偶都能賣出去。”


    季大強仰起頭,跟著看向馬路。


    付出得不到迴報,會為之怨恨,這是人性。


    “兩千塊雇傭你十五年,違反勞動法。違法亂紀的事,我不幹。”


    楊田均跳下一個台階,伸開雙臂,伸了個懶腰,猛地又轉來臉。


    “大強,你知道我為什麽每年都要上山嗎?因為我是個精怪,每年都得上山吃小妖精來補充能量。”


    見他表情認真,季大強忍不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他樂善好施,太像好人,確實有精怪為化人形,埋頭做好事的勁。


    “真的?”她懷疑起來。


    “假的。”楊田均大笑。


    “切。”季大強白了他一眼。


    “我剛才說的話,你不要當真,我說著玩玩,我是個超級大壞蛋,說等你,是想看你感動到哭鼻子。”


    季大強也蹦下台階。


    “我沒當真。”


    兩個人,帶著憨勁,相視而笑。


    天際是濃烈的橘紅,太陽要落山,這時候的光,顏色最漂亮,夕陽沒有午時的熾烈,仍帶餘熱,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大強,迴家嗎?我打算迴去,剛好順路帶你。”


    他別有用心,迴去時,車可以開慢一點,這樣就能多說一會兒話。


    時間選擇很好,晚高峰,要堵很久。


    季大強伸出手,指向停車場。


    “我自己迴去,你看阿牛,等得都快打瞌睡了,你這麽剝削他,小心他辭職。到時候,你可就沒左膀右臂了。”


    “好吧,那我跟阿牛去公司了,你自己迴去,注意——”


    楊田均把安全兩字咽下去。


    酒店側邊,停了一輛黑色豪車,車窗半搖,車裏的人帶著墨鏡,正望向他們。


    以為是沈仲,楊田均多看兩眼,發現並不是,待睜大眼,再看過去,那輛車已經開走。


    “ok,注意安全。我知道。”


    心裏有不祥的預感,楊田均叫住她,他的預感一向很準。


    “要是讓沈仲看見我跟你在一起,他肯定又要發火,答應沈玉英那事,我還沒跟他說。”


    “說什麽?”


    說曹操曹操到,身後傳來聲音。


    隻見沈仲麵色無波地從大轉門後走過來,走來的時候,還在和身邊兩個穿西裝的人揮手告別。


    “楊老板,好久不見,要不是跟合作商一起出來吃飯,我還真是錯過了這次千載難逢的相遇。”


    “沈先生這話說的,千載難逢,這可太誇張了,我們是鄰居,明明每天都能看見,對了,你怎麽最近不出來澆花了?”


    沈仲沒想搭理他,直接走去攥住了季大強的手,他已聯係上薑智博,並在市內酒店開房供其長居,並不在意一時的口舌之快。


    激烈地捕殺就要這樣,捕殺前,要製造出毫無殺機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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