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待室裏等了一段時間,工作人員領著一個小女孩,從迴廊走來。


    小小酥抓著季大強的手,不住朝綠色窗戶外巴望,沈仲等人坐在她們附近。


    季大強有些如坐針氈。


    她心裏預感不妙,且愈加強烈。


    “二姐,你快看,是小福袋。”


    順著小小酥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抹紅撞進眼簾。


    季大強微怔,慌亂掏出手機,看向珍藏的童年合照。


    伸手捂嘴,幾欲痛哭。


    小女孩有著紅蘋果一樣的可愛笑臉,雙馬尾伴她動作甩來甩去,水當當的黑眼睛,正看向她。


    是個聰慧可愛的孩子,樣貌神態和姐姐季碧雲如出一轍。


    簡直,命運般的,完美重合。


    季大強鬆開小小酥的手,快步衝去。


    她膝蓋半蹲,細細端詳麵前的孩子,不肯放過分毫。


    小女孩仰著頭,半歪腦袋打量她,圓滾滾的小胖手指著她臉上的淚痕,奶聲奶氣地問:“大姐姐,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不哭不哭,小愛給你吹一吹,唿唿。”


    季大強從前並不相信血緣的指引,但此刻,她不得不相信這一切,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就是她的親侄女。


    抬手抹掉眼淚,季大強硬擠出微笑。


    “小姨不哭了,小福袋,小姨找到你了。”


    她想抱住這個孩子,剛伸手,卻被工作人員攔住。


    工作人員領著小女孩走向長椅上端坐的男人。


    “沈先生,您來了。”


    季大強有些錯愕地迴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眼前的一幕。


    她雙頰滾燙,手忙腳亂地打開通話。


    裴院長沒接電話。


    這時,沈仲朝她看來一眼。


    像被潑下一盆冷水,季大強瞬間清醒過來。


    她咬咬嘴皮,不甘心地凝視小女孩——她,絕不可能認錯,這個孩子,完全是姐姐的翻版,怎麽可能會認錯呢?


    “棲梧,我是你的叔叔,沈仲。”


    小女孩撅嘴:“我是小愛,雖然你叫我棲梧,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們大人計較。”


    說著,便像小大人一樣,朝沈仲伸出手。


    一大一小兩隻手握住,她一邊說,一邊煞有其事地晃了晃手:“你好呀,沈叔叔。”


    沈仲有些哭笑不得,糾正道:“棲梧,叫小叔。”


    小女孩迴頭看看季大強,漆黑的眼睛裏藏著小星星。


    她指著季大強,問沈仲:“那這個姐姐是小姨嗎?”


    小姨。


    聽見這個詞,季大強腦袋裏的弦已經徹底繃斷。


    “小姨,對,我是小姨。”


    “二姐,你冷靜一下,裴院長過來了。”


    在季大強要湊上去時,小小酥抓住了她的手。


    一個身穿藏藍色職業套裝的中年女人從門外走進來,跟季大強打聲招唿,而後,朝沈仲迎了上去。


    “沈總,好久不見,非常感謝沈氏集團對孩子們的照顧。”


    沈仲站起身,和中年女人握手:“迴報社會是每一個企業家的責任,看著這些孩子們吃好穿暖,我也感到很幸福,我還要感謝裴院長對我們棲梧的照顧,這是我帶來的親緣鑒定書和相關資料,您看看是否需要補充,我一定配合工作。”


    聞言,裴院長眉毛微挑,斜瞄了一眼身旁的季大強,朝向沈仲,一臉為難:“確實有些意外,孩子的小姨季女士也有領養的意願。”


    電視劇照見現實,冤家成了親家。


    小小酥大為震撼,看看同樣眼睛大睜的王嶽,又看看一臉淡然的沈仲,最終將目光投向憤怒的季大強。


    “我絕不同意,小福袋是我姐姐的孩子,跟沈家沒有半毛錢關係!”


    “小袁,你先帶小愛出去玩。”裴院長衝工作人員擺手。


    見王嶽跟領著小女孩的工作人員一起出門,小小酥耳朵一動,也立馬跟了出去。


    整個接待室隻剩下裴院長、季大強、沈仲三人在。


    季大強和沈仲,一左一右,分據兩方,皆無退讓的意思。


    裴院長有些無奈。


    這情況是早先就預料到的,沈家得罪不起,季大強又幫了她不少忙。


    這事於情於理,都太難辦。


    “裴院長。”


    見二人同時出聲,裴院長更感頭疼。


    “沈先生,季小姐,大家都很愛孩子,都希望孩子能夠幸福快樂。你們兩位是親家,關於領養問題,我看最好你們雙方理性溝通一下。”


    沈仲看了一眼季大強,含笑點頭:“我自然樂意,就是不知道季小姐願不願意。”


    季大強剛要反唇相譏,被裴院長拍拍肩膀。


    緊接著,裴院長對她低聲耳語:“小季,我先出去了,你們好好聊,你們兩家的事情,我聽你叔母說過,你爸也覺得孩子交給男方比較好。”


    季大強在爆發邊緣,握拳強撐,迴了聲好。


    門咯吱一響,招待室又恢複死寂。


    許久,平複心情後,季大強率先出擊。


    “這件事沒得談,我不可能把孩子交給你們季家,你們對我姐姐實在太過分了,我不會原諒你們的。”


    然而,季大強的輸出,像拳頭打在棉花上。


    沈仲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他指甲剪得短而齊,整隻手看起來十分柔軟。


    他始終麵帶微笑看她,仿佛她在無理取鬧。


    “季小姐,我是個商人,隻用數字說話,你知道養育一個孩子需要多少錢嗎?”


    季大強咬住嘴唇,躲開沈仲的注視,沒有正麵迴答:“不管多少錢,我都會給小福袋我能力範圍內最好的生活。”


    沈仲看著她,目光流露勝券在握的自信。


    “養一個孩子,即便過最普通的生活,從幼兒園到大學,在江城最少也需要七十萬。”


    “我不認為季小姐有這樣的能力,你縫補玩具的生意,好像不大好。”


    季大強下意識揉捏太陽穴,瞧見對麵那雙洞徹一切的雙眼,莫名有些心虛。


    打蛇打七寸,沈仲這番話確實打住了她。


    這段時間,她試過很多辦法,依然入不敷出,房租是大頭,還有母親的藥費……


    “我們都是生意人,賬得算清楚。我會讓棲梧接受世界一流的教育,無論飲食起居我都會為她配備最好的,包括二十四小時待命的保姆、私人醫生,你應該也聽裴院長說過,棲梧心髒不太好。”


    季大強麵色一沉,越發覺得自己像隻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小福袋去沈家,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見季大強臉色越來越難看,沈仲語氣一軟。


    他本就生得俊秀,此刻像隻妖,帶有一點蠱惑:“季苒苒,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可以做點退讓。”


    未等季大強說話,他喝了口茶,又道:“我需要一位不會背叛的合約情人來幫我應付沈家的事,棲梧也需要一個真正愛她的人陪伴,你想清楚,就打電話給我,我等你電話。”


    說罷,便推門而去,如疾風驟雨,來去匆匆,沒有留下任何迴旋的餘地。


    沈仲的提議令季大強進退兩難,


    從理智來說,小福袋的前程和生活顯然更重要,她確實不能讓孩子跟著她吃苦。


    “二姐,你怎麽不出來啊,他們把小福袋帶走了!”


    “二姐,你怎麽不說話呀!”


    小小酥急得滿身大汗,跑來喊人,看見表姐像藍海中的孤島一般,平靜地屹立在藍色地板上。


    她站在那裏,問她:“小小,如果有兩個家,一個很有錢,可以給你最好的生活,一個呢,和我們家的條件一樣,你會如何選擇?”


    小小酥不假思索:“成年人當然選擇都要嘍。”


    話畢,她這才感覺到不對勁。看向若有所思的表姐,轉動眼珠子,小聲問話。


    “那二姐,小福袋不在,我們晚上還去飯店吃飯嗎?”


    “去,怎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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