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尚麗閉上雙眼。


    三兒咬牙,雙手準備結印。


    是不是該我出場了?


    正在阿九糾結的瞬間,莫尚麗懷裏的人兒突然睜開了雙眼。


    莫尚麗戴著的護心鎖從她的衣領中飄了出來,漂浮在空中。


    莫尚麗感受到懷中的小菀好像有動靜。她睜開眼,看著懷中的人,驚唿:“小菀!?”


    小菀的身體不斷顫抖著,扭動著,動作極其怪異恐怖。在四周的八名女屍的身體也跟她一樣,扭曲顫動著。


    突然她們的軀體飛向空中。


    小菀的屍體飛向上空,停在了眾人的正上方。其他八名女屍在小菀的正八方。護心鎖在莫尚麗的胸前飄著。


    “這是……糟了!要屍解!快逃!”一男子喊道。


    卡嚓一聲,莫尚麗的護心鎖上有一處像是紅瑪瑙的東西突然碎裂。頭上八具女屍的身體上的符紙從她們體內飛出,湮滅在了雨水中。九具女屍的身體開始變黑、腐爛。


    眾人驚恐,開始往四周散開逃竄。


    “可惡!”三兒結印,將龍卷風卷向女屍。女屍們展開雙手,從她們體內化出縷縷‘黑煙’。這些黑煙混合雨水落到地上變成一攤攤會蠕動的黑水,卷進龍卷風將龍卷風染成黑色。


    三股黑色的龍卷風不聽三兒的使喚了,調轉了方向,向她席卷而去。


    莫尚麗驚恐的喊道:“三兒!”


    地上的黑水蔓延開來碰到了幾名男子,他們慘叫著,身體從腳開始被黑水腐蝕,他痛不欲生,叫的臉都要變形了。隻見很快的他們的皮膚五官凹陷,瞬間隻剩下一副白骨,最後連白骨都化在了黑水中,隻剩下衣物飄在了黑水上。


    龍卷風卷向三兒,隻聽她尖叫了一聲,身體被卷進了風中。轉眼隻剩她的衣服,人已經沒了。


    這些黑水繞開了莫尚麗襲向所有人,蔓延之處皆被吞噬殆盡,連樹木都開始被啃嗜。


    她對著空中的九具女屍,絕望地呐喊:“母親!停下來吧!”


    不斷的有人被吞噬,這時河中的男子喊道:“屍解術一旦開啟,會慢慢吞噬方圓百裏的生靈!隻有你能解!”


    莫尚麗望向他,他向她笑了:“這輩子對不住了!下輩子!下輩做你的兄弟!”


    她看著他的笑容,兩人就像迴到了最初不打不相識的時候。他向她伸出了手:“一輩子做你的兄弟!”


    莫尚麗也露出了釋懷的笑容:“好!!!”


    她站起來,閉上眼雙手結印。她的皮膚蔓延出一道道金色符文,從她的皮膚上蔓延到地上,向四麵八方密密麻麻地鋪開。原本與水龍纏鬥的赤焰鸞鳥此時盤旋在她的頭頂上方。


    河中叫丘雨銘的男子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那石崗,一直保持著手結印站在原地。他突然咬破自己的拇指,從眉心到鼻尖畫了一條血痕。他周身的九條水龍散落迴河中。


    莫尚麗突然睜開眼,左手化木掌拍向地麵。


    鬥戰突然出現:“還站這幹什麽?等死嗎?”


    “啊?”阿九被他突然一喝嚇得一懵。


    “他們要犧牲,召喚靈神了。”鬥戰語氣讓阿九隱隱感覺不太妙,“退出二十裏。”


    阿九雙手閃速結印,把自己傳送到了十裏外。鬥戰:“不夠遠。”


    阿九:“這是我最遠的傳送陣了。”


    鬥戰:“那就跑啊!你腿用來什麽?”


    阿九突然想到了小白,不知道它現在在哪。現在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當然不能扔下它獨自飛。她快速結印把它召迴,小白被召迴來時嘴裏還叼著一支鹿腿。她們一人一獸向西奔去。


    阿九:“剛剛那兩人到底要幹什麽?”


    鬥戰:“每個凡胎都有自己的靈脈最優的五行靈根。他們一般都會用自己最優的靈根去修煉此靈秘術。舉個例子,剛才那兩人。在他們的靈根中,女子最優的是火靈根,男子的是水靈根。所以他們要以身獻祭,用自己身之根本去施展修煉的靈根秘術,說白了就是將所施之術的威力發揮到百分之一百。一般這樣做後都會輪力枯竭而亡。當然不一樣的秘術死法也不一樣了。”


    阿九:“這秘術很厲害嗎?你怎麽沒教我?”


    鬥戰:“我怎麽跟你說呢?秘術秘術,就是秘不外傳之術……一般的秘術指的就是宗族秘傳的,每個宗族巫覡世代相傳的,不是一般人都能學的。”


    阿九:“啊……那我沒祖宗就學不了秘術了?”


    鬥戰:“你怎麽會沒祖宗?你祖宗不是泰古人嗎?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你是異人族了。”


    阿九:“我知道呀,我跟你一個族嘛。所以我不就問你為什麽不教我?這邏輯不對嗎?”


    鬥戰:“這邏輯對……不對。我們雖然都是異人族……這樣說吧,我們都是異人種,但不同族。我們的異靈根不一樣,不是同個祖宗,這樣可以理解吧?”


    阿九:“噢……那我要是找不到我祖宗就學不了秘術了嗎?”


    鬥戰:“可以這麽說。但異人生在世,就一定有祖宗,因為我們是胎生種,不是化生種。不然你人怎麽來的呢?所以不必擔心,以後慢慢找,總能找到。”


    阿九:“我暈,還慢慢找。我現在連金蠶蠱都頭緒都沒找到,我還要找祖宗,那要找多久啊?”


    鬥戰:“那我不知道。這得找人給你算天機了。”


    阿九:“又要找人給算天機?我得找多少東西啊?”


    鬥戰:“你要真是想使秘術,還有另外一種方法。”


    阿九:“什麽方法?”


    鬥戰:“自己創一個。自己研發一門新秘術。”


    阿九:“這個可以有。怎麽研發?”


    鬥戰:“等你突破到精天境,你就知道怎麽研發了。”


    阿九:“……”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她覺得自己不斷地在羊腸九曲、崎嶇難行的千溝萬壑中跋山涉水。在終於翻過了一個山頭時發現,山的後麵還是山。


    此時她腳下的大地突然裂開,一條條枝幹藤蔓破土而出。


    “這是什麽?”她驚唿,趕緊躍上樹枝頭。


    “這是木龍術。”鬥戰說道,“之前不是教過你?”


    阿九:“我後麵有人嗎?我怎麽沒發現。”


    鬥戰:“是剛才那女子所施。”


    阿九一驚:“這麽大範圍!?”


    鬥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跑快點吧。等她召出火靈,這一片都是要焚毀的。”


    阿九趕緊加快了速度逃離這片區域。


    就在另一頭,雙眼緊閉的莫尚麗,手中結印,頭上盤旋著赤焰鸞鳥。


    赤焰鸞鳥發出一陣響徹天際的啼鳴。它突然俯身下衝,身後帶出一道烈焰。


    它衝到莫尚麗的頭頂化成了一片炎火包圍她周身。


    她身上的衣物、銀飾都被炎火焚燒殆盡。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遍布她全身,蔓延到大地上。蔓延向四方無數條從土中破出的木龍。這些木龍有著木身龍首,從樹林中蘇醒。它們向著天長去,一條又一條,延綿不斷,生生不息。


    她的身體被炎氣燒得通紅,青絲散開揚於炎氣中。河中的丘雨銘的頭發也隨風四散開來,烏黑的長發慢慢從發根開始變白,最後一頭的白發在風中淩飛。


    他們倆同時睜開雙眼,眼眸變成了詭異的火紅與深邃的幽藍。


    “我族山河,巍巍天地,萬物齊平,四象和合,”


    他們手結九字真言,最後雙手在胸前,右手背於左手背,食指穿於尾指與無名指間,持請神指於胸前:“八方神明,以妙圓通,超凡五聖,與我為一!”


    莫尚麗左手結火掌往地上一拍,她的周身激燃起熊熊烈焰。烈焰沿著符文燃燒開去,無數條木龍燃成了火龍衝天而上,火勢蔓延向方圓數裏,頓時山林陷入一片火海。


    丘雨銘縱身一躍,跳入了河中。隨著他的身體沒入的地方,忽然一條巨大的水龍咆哮衝天。水龍的龍首衝入了雲端,龍身還接著山河。宛如一股瀑布掛在天地之間。


    那些已蔓延開的黑水被火勢圍堵,無法再繼續蔓延。黑水被地上的符文燃起,蠕動在火中。這些黑水在烈焰中‘尖叫’,慢慢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原來這些黑水是由一條條微細的黑色蛆蟲匯成,它們圓形的嘴裏滿是針刺般的獠牙。它們在火海中尖叫著,被烈火淨化燃成白色的蛆蟲,最後湮滅於火海中。


    那九具女屍身上也開始著火。她們尖叫著四處串,卻被火龍圍追堵截。一條火龍飛起,張開大嘴咬住了女屍。另有幾條咬住她的手和腿,將她屍身分而燃之。


    莫尚麗腳踏火龍,飛身抱住了逃竄的小菀。小菀的半身被她觸碰後燃燒起來,她在熊熊烈焰中尖叫著。


    莫尚麗用雙手牢牢地禁錮著她的臉,她看著小菀,雙眼流下了血淚:“小菀,別怕,姐姐在。”說完一把抱住小菀瘋狂扭動的身體。


    阿九這時已在一處山上。她站在樹梢間,看著遠處在灰蒙天地間熊熊燃燒的火海,不由地感歎天地之力。


    鬥戰:“這都是小打小鬧,根本比不上我們那小小切磋術法時的陣勢。”


    本來這天地間的宏偉景象,讓阿九有感而發,直想作詩一首以敬天地。結果他這麽一句話,這種百年難得的靈感就這麽生生被泯滅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海的火勢還在持續向外蔓延。這時,一條水龍在雲端遊走若隱若現。那片雲隨著水龍的遊動開始響起陣陣雷鳴,隱於有電閃於其中。


    唰的一聲,暴雨從雲中降落,開始洗刷火海,雨勢之大,像是要淹沒大地。


    “你看這場仗打得,對你目前而言,就很有學習和參考的價值。”鬥戰說道,“他們幾人皆為五行氣境人,且比較有作戰經驗。學會運用天地布陣。像近身戰這種你剛才也看得很清楚了,如何運用相生相克去化解對方的術法招式。這種你自己慢慢細品。值得一提的是他們整個計劃,計劃周密、環環相扣。他們提前了解了對手的情況,引她入陣。”


    “像這個女子擅長火靈秘術,他們便將她引至水處,以水克火。男子秘術需要時間調引輪力,所以前麵搏戰都隻是鋪墊和拖延。現在這個同歸於盡的局麵或許就是他們原來的做的最壞打算。不對,應該就是他們的原計劃。或許中間看似有轉機,但最終還是有注定。”


    “天命有定,無論途中變數再多,最後還是殊途同歸!”他突然好像很感慨,“你有空了可以迴憶一下先前樹林中的時候,他們設計好引她入局的台本。攻人不止要以術,還要攻心。”


    阿九道:“細細想來,確實如此。他們了解少巫的個性,說話做事都像是為了引導她入局而做的設計。”


    鬥戰:“也不一定都是設計出來的,或許也有陰錯陽差。但最終都是這個果的因,你可以以這女子為何得死為果,往前推演因。這個迴頭慢慢想吧。”


    阿九:“剛才你在樹林裏也是醒的?我的意思是你沒昏迷啊?”


    鬥戰:“我不會‘昏迷’。我隻是不言。”


    阿九:“噢……我以為你這幾天太累了。”


    鬥戰:“你等會可以迴去,看看那女子死沒死。死了就算了。如果沒死,你可以救迴。”


    阿九:“啊?你不是說他們是同歸於盡嗎?”


    鬥戰:“我看這女子身上的長命鎖有些不凡,應該是一件上品靈寶。或許能保住她性命。”


    阿九:“好吧。但說實話,她一個如此想死的人,從心理學分析,救迴來多半也是隻想尋死、十分麻煩。還不如讓她死了痛快,了卻她心願。”


    鬥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不救又怎知她一定無活路?”


    阿九不語。因為她從來沒救過人。前世的她唯一一次想著去救人,結果她就死了,來了這鬼地方。所以在她意識裏,救人是個玩命的活兒。


    鬥戰:“你救她,對你解蠱也有好處,你自己之前不是也想到了嗎?”


    阿九:“我也可以直接去找大巫,不用通過她吧……”


    鬥戰:“你沒給人恩惠,人憑什麽幫你?”


    阿九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當下就往剛才的方向奔去。小白跟在她身後,一人一獸奔躍林中。


    鬥戰歎息:“種因得因,種果得果。有因必有果,種善因得善果。如果你總是計較得失,不止失了姻緣,還會失果報。”


    阿九:“我不懂什麽是果報,但我懂什麽叫生不如死。你肯定沒有經曆過那種想死但是死不了的情況,我經曆過。所以我知道死有的時候是一種解脫。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到我的迴憶,但就算你看到了,也不代表你就真正經曆過。”


    “我猜你前世一定是什麽位高權重的貴族公子哥之類的吧?人生平安順遂,享福享樂。根本不會知道底層的人是怎麽生活的。我不去評價你的為人,你也不要總是一副高高掛起的論調去陰陽我。”


    “是。我不否認你悉心教導我煉功的舉動。不管你是出於是什麽原因,我都感謝你。但不代表你可以對我頤指氣使。我既不是你的徒弟,也不是你兒女,你對我而言更加誰也不是。我有自己的意誌,沒有義務非要按你說的去做。我們是被逼無奈都困在了同一副身體裏。大家都不是自願的。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煩,好嗎?”


    “我會尊重你,你說得話如果和我共通了,我會認可。請你也尊重我,我也是人……也是靈魂。我有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所以我們兩就劃一個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兩生安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好嗎?”


    見鬥戰不語,阿九也閉嘴。兩人之間一陣沉默,阿九覺得清淨真好。


    她來到剛才的戰場,剛才火海遍及之處煙霧濃重、草木焦黑,沒有一點生機。


    造孽啊!這一大片的烏椹,多少的金貝啊!


    她感覺燒沒的烏椹,就是自己燒沒的金貝,心頭滴血成河。


    她奔至方才莫尚麗所在之處,隻見她身體未著寸縷,躺在地上,膚色灰白,仿佛已死。


    她來到她身前,俯身查探她的氣息。竟倒是有一絲尚存。


    “還真被你說中了。”阿九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對著鬥戰說。


    她打量了一下莫尚麗的身型。她自己還是一12歲的孩童,雖然這些天吃烏椹吃多了,她感覺自己好像個頭長大了些。但莫尚麗一修煉之人,練得身高體壯的,她最多也就到她的胸口這麽高吧。


    她試著把莫尚麗往自己身上背,倒也不是背不動。就是她的腿拖到了地上。這樣走一路好像對莫尚麗不太友好。


    她把她放迴到地上。正在她苦惱之時,小白突然對天一聲嗚嚎,沒把她嚇一跳!


    她剜了小白一眼,正要怪一下它。隻見忽然它麵目猙獰,周身肌肉開始崩裂暴長,一張可愛的狐狸臉皺成了獠牙暴裂的怒獸,利爪不斷外長、大得嚇人!白色的皮毛變成了銀灰色,長長的耳朵和尾巴上都長出了尖刺,突然從一副俏麗的長耳狐狸模樣變成了大耳鐵狼。頭大身大甚是威猛。


    阿九嘖嘖驚奇,圍著小白繞了兩圈,雙眼放光。她點點頭,甚是滿意。鐵狼伸出大舌頭,舔了她一臉哈喇子。


    她扛起莫尚麗把她橫搭到小白背上,隨後自己騎了上去。她把莫尚麗的身體固定在她身前,一手抓住小白又粗又硬的銀色皮毛,一手拍了拍它的背,興奮得喊道:“出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盤古誌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珺並收藏盤古誌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