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裴鈺萱親自登門,本以為所謂的身體不適,隻是作為托詞拒絕自己的理由,直到瞧見榻上的姑娘麵色確實有些懨懨的,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


    於是好一通關心。


    若不是謝晚凝攔著,她都要拿出自己玉牌,請太醫來看看了。


    經過這番烏龍,又都是有什麽說什麽的爽利性子,兩人之間倒是更為親近了些,不再是浮於表麵的客套。


    聊了沒幾句,裴鈺萱便湊近些,低聲問道:“京城這些日子的謠言可都是真的?”


    謝晚凝自然知道關於自己的謠言是什麽,聞言坦然的頷首:“不錯。”


    “晚晚不知,早兩年前,我曾在圍獵場上遠遠見過你一次,不過你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陸家郎君身上,當時你們站在一塊兒,真是一對壁人,”


    她語氣有些感慨:“而今竟然真到了要兩不相幹的地步嗎?”


    “是啊,當時總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的兒郎,現在想來我許是被豬油蒙了心。”被忽然提及自己那段犯傻的歲月,謝晚凝卻並沒有不適。


    她不會因為現在的清醒,而否定真心喜歡過陸子宴的自己,隻淡淡道:“將自己姿態放的再低,在不喜歡你的人眼裏,也隻會叫人輕賤罷了。”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開心的,”裴鈺萱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他叫晚晚這麽難過,那咱們就不要喜歡他了。”


    謝晚凝眸光微閃,注視著自己新交的好友,試探道:“萱姐姐可有心上人?”


    不意話題忽然會轉到自個兒身上,裴鈺萱眼神有些不自在躲閃,但還是坦率道:“有的。”


    “……能不能告訴我,是誰?”


    她問的直接,裴鈺萱卻不肯答了,難得扭捏的推了她一把,羞惱道:“現在尚不知他的心意,我不能說。”


    “……”謝晚凝默了一默,小聲問道:“若他不喜歡你該怎麽辦?”


    裴鈺萱眸光忽閃,堅定道:“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要喜歡他。”


    謝晚凝追問:“像我之前一樣?”


    帶著自以為是的愛意,傻傻的貼上去,以為會叫對方感動,珍惜,換來的卻是愈發不被放在心上,覺得理所當然。


    裴鈺萱唇角輕抿,不說話了。


    謝晚凝也點到即止,沒有繼續問下去,她知道自己兄長就是個榆木疙瘩,打小就愛一本正經的說教。


    少年人的肆意囂張,風流不羈,謝衍譽全都沒有過。


    她沒辦法想象他喜歡上一個姑娘該是什麽樣的情景。


    就算是自己的兄長,謝晚凝也得承認,無論是哪個姑娘單戀這麽個性子的人,都會很辛苦的。


    她支持好友去試試,但要懂得及時止損,不要像她一樣,越陷越深才好。


    那些夢境裏,謝衍譽兩年後都沒有成婚,而大她一歲的裴鈺萱能等到那時候嗎?


    強扭的瓜不甜,不是兩情相悅的感情,沒有堅持的必要,這是謝晚凝放下執念後的體會。


    兩個姑娘就這麽倚在窗口煮茶暢聊,一直到夕陽西斜,裴鈺萱才起身告辭。


    通紅的晚霞下,謝晚凝送她到院門口,發現身邊人身子忽然一僵,納悶抬眼間,便看見身姿修長的男子正朝著這邊走來。


    是迴府後,來看望妹妹的謝衍譽。


    裴鈺萱隻僵硬了一息,很快便揚起了明媚的笑臉,對著已走到近前來的男子笑道:“謝哥哥來了。”


    謝衍譽拱手道:“郡主。”


    “真是趕巧了,晚晚拖著病體,我也不好叫她相送。”裴鈺萱亮晶晶的眼眸盯著他,莞爾一笑:“不如謝哥哥送我出府吧。”


    本就打算送到這兒的謝晚凝:“……”


    謝衍譽瞥了妹妹一眼,見她麵色確實沒什麽氣色,便微微頷首道:“郡主稍待。”


    他拿過爾晴手上的披風,披在妹妹肩上,囑咐道:“晚間風大,不可貪涼,迴去歇著吧。”


    “知道了,”謝晚凝乖乖點頭,目光看向正衝自己挑眉的裴鈺萱。


    見這個剛剛還不肯表露心上人是誰的姑娘,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將自己的心意徹底表露無疑,她有些無奈:“那就有勞哥哥替我送一下郡主了。”


    謝衍譽應下,又拍拍她的小腦袋:“迴去吧。”


    等兩人走遠,謝晚凝才偏頭問身側的爾晴,“你看出來了嗎?……我是說郡主的心意。”


    爾晴用詞嚴謹:“略能猜出一二。”


    “那你說,阿兄他有沒有看出來呢?”


    “世子爺的心思,奴婢可瞧不準。”主仆二人緩緩轉身迴院,爾晴的聲音消散在風裏。


    …………


    心中有事,謝晚凝這晚睡的不算好,總猶豫自己該不該摻合進郡主對兄長的感情事中。


    第二日起了個大早,不肯再窩自己院子裏,梳妝打扮一番,去錦繡堂給鄭氏請安去了。


    到時,一家三口正在用早膳,見女兒來了,鄭氏招唿婢女添副碗筷,又細細瞧了她的神色,問:“今日願意出門,可是身子可輕鬆了些?”


    “本就沒什麽不舒服,”謝晚凝坐下,笑道:“就是犯了幾日懶,不願意出門罷了。”


    府醫來瞧過脈,確實沒什麽病痛。


    今兒恰逢朝會,用過早膳,謝書、謝衍譽父子二人便出了門。


    謝晚凝坐到母親身邊,挽著她的手臂撒嬌道:“阿娘真能幹。”


    鄭氏輕搖團扇,笑著點點她的額:“好端端的給我戴高帽做什麽?”


    “哪裏是好端端的,”謝晚凝奪過扇子殷勤的為母親打起來,“您將陸家人打發走後,他們總算消停了好幾日,可不是能幹嗎?”


    既不能將人得罪的狠了,又要堅定的表示退親的決定,綿裏藏針的手段得用的不錯,才有這效果。


    陸家一連多日都沒有消息,而婚期還有一個月不到,若按尋常情況,這會兒兩家都早該布置起來。


    量新房,備嫁妝,忙的腳不沾地。


    兩家也得有商有量著來定下婚儀細節。


    可現在,無論是陸家,還是他們謝家連張喜字都沒貼。


    想必陸家也是看明白了,他們兩家這婚事確實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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