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入耳,謝晚凝瞳孔驟然放大,下意識就想垂眼避開他的視線。


    偏偏麵前男人打定主意要個答案,捏住她後頸的手微微用力,“晚晚乖,你跟我說實話,不管什麽答案我都不怪你。”


    “……我不知道,”這麽突然的問題讓謝晚凝有些無措,“我真的不知道。”


    “人就在你心裏,你怎麽會不知道呢?”


    他聲音很是溫柔,但眼裏的是不容她迴避的堅定。


    謝晚凝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


    裴鈺清十分耐心,“告訴我,你對陸子宴是什麽想法?”


    “我對他能有什麽想法……”隻要提到這個名字,謝晚凝就麵露厭色,懨懨道:“我對他厭煩的很,想到他的糾纏隻覺得憤恨。”


    “沒有別的了嗎?”裴鈺清去摸她的眼瞼,聲音輕若呢喃:“真的僅僅隻是這些嗎?”


    “當然!”謝晚凝大聲道:“那個人除了讓我討厭外,還能有什麽!”


    聞言,裴鈺清扯了下唇,試圖勾出一個笑。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很想拿出銅鏡,讓她照照鏡子,看看她自己的神情。


    他不是杞人憂天草木皆兵的人,若她真的僅僅隻是厭煩,他又怎麽會對如臨大敵。


    麵前男人許久不說話,謝晚凝看見他唇角的苦意,隻覺得胸口悶疼,趕忙伸臂圈住他的脖頸,把自己湊上去,急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行麽,我一定是喜歡你的。”


    “……真的?”裴鈺清眼睫顫了顫,像是被注入些許生氣,“晚晚,你別騙我…”


    “當然是真的!”她將臉埋入他的肩頸,喃喃自語:“若不是喜歡你,我嫁你做什麽!”


    “那為什麽不讓我碰?”他語調是明明白白的委屈,手撫著她的脊背,“我以為,你在為他守身。”


    “你都亂想些什麽!我為他守的什麽身,”謝晚凝有些惱了,氣唿唿的掐住他脖子,“若真為他守身,我就不跟你圓房了。”


    提到圓房,裴鈺清更委屈了,“好幾個月了,你都不給肯再讓我碰碰你,我還當你後悔跟我圓房了。”


    謝晚凝:“……”


    “晚晚,”他耳尖也冒著熱意,但還是輕聲問,“你這麽久都沒想我,是不是我那次有哪裏表現不好?”


    謝晚凝:“……”


    怎麽話題又延展道這兒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謝晚凝都有些懷疑,這人不會又是故意引她入套,就為了這事兒吧?


    她轉了話鋒,“你真要離京?”


    裴鈺清低低嗯了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會有危險嗎?”謝晚凝抿了抿唇,“我怕他對你出手。”


    天子腳下,陸子宴再囂張,也得收斂著點。


    一旦離開京城……


    裴鈺清輕笑,卻沒有說話,而是去啃她的鎖骨。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輕薄煙霞裙,衣襟領口不知何時被他扯開了些,濕濡的吻連串的印下。


    “別!”謝晚凝縮著脖子想躲,卻被他反手摁住肩膀抵在車壁,吻從鎖骨滑下,激起一層顫栗。


    “裴長卿!”謝晚凝低聲驚叫,“這兒是馬車!”


    “乖,去京郊有段路程,”裴長卿掀眸看她一眼,伸手去剝她的衣裳,哄道,“先給我一次。”


    “不行,不行!”謝晚凝哪裏肯,拚命推他,語帶羞惱:“這種地方,你也敢對我亂來!”


    裴鈺清怔了怔,似乎真在考慮這個問題,趁此機會謝晚凝急急忙忙捂住領口,避到角落,惱怒瞪他:“你也太色欲薰心了!”


    “……”裴鈺清靜默無言,看向她鎖骨處的紅痕,連句辯駁的話都想不到。


    她說的沒錯,他確實色欲薰心,將人一抱在懷裏,就忍不住想這檔子事……


    他怔怔失神的模樣看著還蠻可憐的,謝晚凝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目光掃到他腰腹那兒,跟被燙著似的別開眼,“你收拾一下自己!”


    裴鈺清麵色也有些不自在。


    等了一會兒,謝晚凝迴頭時見他還是那反應,眉頭緊蹙,“讓你收拾一下自己!”


    裴鈺清幾乎無奈了,“怎麽收拾?”


    “你問我?”謝晚凝瞪大眼睛,“我怎麽知道!”


    裴鈺清:“……”


    他默了默,伸手將人抱迴懷裏,輕歎口氣,“別管它,過會兒就好了。”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語氣,謝晚凝愣是能從裏麵聽出極其複雜的情緒。


    兩世為人,她成了兩次婚,卻不知道該……


    “今晚許我搬迴去嗎?”裴鈺清銜住她的耳垂,低低道:“晚晚,我快被你折磨死了。”


    “……就這麽欲求不滿?”謝晚凝直撇嘴,“這才幾個月,你就要被折磨死了,那你前麵二十七年都怎麽過的。”


    “晚晚,你講點理!”裴鈺清狠狠吮了口細嫩的耳尖,慣來溫潤的人,話語間竟然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耳畔滾燙的氣息,讓謝晚凝不安的掙了掙,不敢在奚落人了。


    也是,……確實不一樣。


    前世陸子宴不也如此嗎?


    當時她還惱怒,他後院妻妾不少,卻總來折騰她。


    話說,前世她死了五年,他登臨帝位,都不曾封妃嗎……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謝晚凝急忙收斂思緒。


    “晚晚,”耳邊,裴鈺清的聲音愈發暗啞,“我就要離京了,今晚讓我搬迴去,行麽?”


    謝晚凝眨眨眼,“你要多久才能迴來?”


    “尚未可知,不過路途遙遠,光是來迴也得一兩月,”裴鈺清道:“此番出行少說三五月,多則大半年。”


    ……好久。


    謝晚凝昂著頭,眼帶希冀:“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嗎?”


    她不放心他獨自離京,陸子宴是個瘋子,口口聲聲要將他剁碎喂狗。


    她眼裏的害怕清晰可見,裴鈺清心軟成一片,忍不住低頭親親她的唇,“別擔心,我一定不會有事。”


    謝晚凝追問:“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裴鈺清微微搖頭,“路途遙遠,你不方便隨行。”


    他說的對,他並非外放,隻是臨時被聖上派遣去辦差,沒有這麽點時間,還帶上家眷的道理。


    況且外麵亂的很,叛軍、災民遍布,各州各府官員們忠奸難辨,帶上她或許還會拖累進程……


    這麽想著,但她還是失望的垂下頭,“你一定要平安迴來。”


    “……好,”裴鈺清抬起她的下頜,低頭銜住她的唇,輕吻著,“你在京中也要照顧好自己,別叫我放不下心。”


    得知夫君即將離開,謝晚凝哪裏還顧得上兩人之間的那些隔閡,仰著頭乖乖讓他親。


    去莊園的馬車上,兩人全程膩在一起,總算有了新婚夫妻之間的的濃情蜜意。


    直到馬車停下,裴鈺清都還舍不得放開懷裏的姑娘,甚至想吩咐車夫再繞個幾圈。


    但今天畢竟是嫡親幼妹選婿的大日子,他作為兄長,確實躲不了清閑。


    一下馬車,裴鈺清便去迎接來往的賓客們,謝晚凝自是去尋了婆母和幾位裴家夫人們一起幫著宴客。


    這是裴家頭一迴辦鬥獸表演,就連鬥獸場都是新建的,不過到底是皇家公主的莊園,場地建的恢弘大氣。


    今日來的賓客都是各家的年輕公子、女郎們,人數細究起來其實不算多,帶上奴仆們一起,也綽綽有餘。


    等賓客們都來的差不多,鬥獸表演也即將開始。


    場內觀景台,已經擺滿桌案軟椅,案桌上瓜果點心,美酒佳肴,女郎們在右側,世家公子們在左側,兩邊隔著不長不短的通道。


    天氣風和日麗,春風徐徐,舒服的很。


    男賓那邊王孫公子、官宦世家的子弟們已經坐滿席麵,就連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來湊了這個熱鬧。


    兩位皇子都已經娶了正妃,跟平寧郡主自然是無緣,不過今日畢竟還有其他身份可做皇子側妃的高門貴女,若能相中一二,也算結門助力,況且鬥獸表演也是頗有意思,就算不為姻緣,也值得來此一觀。


    女眷這邊,謝晚凝怡然而笑,身邊緊挨著她坐著的是裴鈺萱。


    小郡主一身鮮紅騎裝,勾勒出纖穠合度的姣好身段,整個人衣著還同往常那般張揚明媚,但麵上卻十分沉靜大氣,身為今日選婿的當事人,絲毫不見閨閣女郎的局促羞怯。


    而此時的鬥獸場內,簡單的熱身表演後,鬥獸師們很快便抬上來一個巨大的鐵籠,裏麵關著一頭獠牙兇狠的黑熊。


    長公主身邊的大太監側立與男賓那麵,一甩手中拂塵,微微躬身,笑問眾人:“不知可有勇士願上場擒殺此獸?”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喧鬧的男賓那邊頓時一靜。


    雖然早就聽說端陽長公主欲為平寧郡主選一位武力高超的夫婿,故而特意設了這個莊園,開辦一場鬥獸表演,但卻沒人能想到竟會要讓他們親自下場與猛獸搏鬥。


    這可是猛獸!


    一個不好是要見血丟命的!


    等了幾息都沒人出列,那太監又道:“諸位公子勿要擔憂,場內有專業的馴獸師盯著,還有無數侍衛隨時待命,就跟圍場狩獵一般,絕不會有生命危險,若無把握,公子們可結伴一起下場。”


    端陽長公主坐於女眷這邊最上首,笑著接過話道:“有表現奪目者,獎薔薇一支,可獻給自己心儀的姑娘,若姑娘願意收下,本宮便為你們保媒。”


    她身後,兩名婢女端舉著托盤向前一步,盤內上是剛剛折下的鮮嫩薔薇。


    大汗民風開放,男女之防雖不大,這些年來,京中以賞花、遊湖為名,實則是用於貴族們姑娘公子們相看的宴會何其多,但這樣能當眾獻花示愛的,卻是頭一迴,遑論還有長公主親口承諾保媒。


    然而,對於端陽長公主來說,今日能收到裴家請帖來此赴宴的,門第之間本就差別不大,若真能湊成幾對姻緣,也算一樁喜事。


    端陽長公主一發話,不知有多少心上人在場的公子哥們意動。


    都是京中名門子弟,圍場狩獵大家當然都不陌生,又聽說可以幾人結伴一同入場鬥獸,那真是最後的顧忌都沒有。


    很快,便有五名男子起身出列,朝著最上首坐著的端陽長公主拱手,入了鬥獸場。


    這下,表演就變得好看起來。


    畢竟,鬥獸師們帶來的表演,雖血腥駭人,但又怎麽會有同階層的人下場搏殺來的刺激,更何況還有那麽多姑娘們親眼看著,其中或許就有他們的心上人,光是想想都熱血沸騰。


    謝晚凝也坐直了身子,興味盎然地看向鬥獸場內。


    未出嫁前,她隨父兄去過許多次皇家圍場狩獵,大多時候是像個小尾巴般在陸子宴身邊,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他射殺獵物的樣子。


    但這樣的近身搏鬥,卻是從未見過。


    別看陸子宴狂的都快沒邊了,但他其實是個沉穩的性子,根本做不出跟猛獸比拚蠻力的事,甚至,他還不許她去看別人的熱鬧。


    所以,這是謝晚凝頭一迴看這樣的表演,場中五名男子,她都隻是打過照麵並不相熟,不過看上去似乎力有不逮,五對一的情況下,依舊險象環生。


    在黑熊一爪撕破其中兩人衣裳,露出赤裸半身時,不少姑娘捂嘴驚叫,紛紛羞紅了臉。


    卻沒有人肯別開眼,畢竟局麵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果然,以其中兩人被撕破衣裳為代價,另外三人抓住機會完成圍攻,一槍刺破黑熊的眼睛,黑熊大聲痛嚎,身軀翻滾驚起一片塵土,又被兩刀砍下熊掌,很快氣絕。


    觀台之上響起一片歡唿。


    五名男子退場,有婢女手捧托盤前去相迎,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目光看向這邊,對著婢女低聲說了些什麽。


    女郎們的歡唿聲頓時一靜,好些個都局促起來,很快,手持薔薇的婢女們按照吩咐獻上,收到獻花的姑娘,卻隻有一位願意收下。


    其中,裴鈺萱收到了兩枝,曹瑩兒收到一枝,還有留江侯府的嫡次女也收到一枝,她們都笑著婉拒。


    不過,好歹也算是成了一樁姻緣。


    就連端陽長公主都連聲讚了幾聲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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