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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變……”


    王晊癡癡的望著李元吉。


    “樹德何必驚恐,武德七年秦王安插常何成為玄武門守將敬君弘的副將,不還是你叔侄二人一番操作,才瞞過了魏征嗎?”


    曆史記載,李世民之所以能在這場曠世宮變中掌握主動,一步重要的先手棋,便是預先在玄武門守將的位置上安排了自己人常何,並在之後與常何一直保持著外人看來毫無瓜葛的關係。


    而常何也不負李世民的期待,在兩年多的蟄伏時光裏不僅麻痹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戒心,甚至還將他當做了東宮一黨。與此同時,常何暗中幫助李世民拓充陣線,以副職的身份將玄武門守將的正職敬君弘也拉到了秦王陣營中,這才奠定了武德九年六月四日那場血戰秦王獲勝的基本盤。


    可是如今,李元吉張口閉口間,似乎對李世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舉動一清二楚,甚至還大有有備而來,將計就計之勢。


    “二哥之所以在獲悉出走洛陽的消息後,還讓天策府的人故意做出高興得意之舉,目的就是要騙過父皇、太子,還有本王。因為一旦讓人發現他不想走,就會思考他不想走的原因。”


    李元吉說道:“其實明眼人隻要一想就能明白,他留在父皇身邊那麽多年,可是父皇就是不改立太子,再耗下去,等到父皇百年,太子繼位,他人在長安,豈不是禁軍一個營就能滅掉?可他明知這個道理,就是賴著不走,那他要走的,就隻剩下宮變這條路了。樹德,當初你的這一席話,本王可是銘記於心啊。”


    王晊暗自驚詫,沒想到給李元吉泄露天機的,竟然是曾經的劉樹德。


    即便身上留著劉文靜的血脈,可是僅憑局中人的視角,竟然能看清曆史的走向,不得不承認,原本的王晊的確稱得上“智囊”二字。自己這個後來人如果真的和他想比,絕對是難以望其項背。


    不過眼下,王晊心中還有一個疑惑沒有解開。他開口問李元吉:“即便如此,殿下為何要讓碧蘿殺害徐師謨?”


    “徐師謨?哦,那個酒徒。”李元吉故作恍然道:“沒想到你竟然對他如此感興趣。也罷,都是自己人,碧蘿,告訴他吧。”


    碧蘿應聲答道:“那酒徒自詡得計,見我路過,竟然趁著酒意想要輕薄於我,還說什麽有神藥在手,讓我無痛無感。哼,淫賊狂悲,被我一招打入井中。”


    李元吉興奮道:“這狂徒簡直就是上天為本王準備的賀禮。樹德,你看,此藥果然神奇!”


    隻見齊王走到角落,拉起殿宇中的帷幕,露出陰影中的鐵籠,而籠中正躺著一隻呆若木雞的烈犬。那烈犬犬牙鋒利,卻隻能癱軟的倒在地上,唯有不住起伏的胸脯還證明它曾經追風趕月的生命。


    “這隻是半勺的量。如果讓那尉遲敬德服下,本王看他還有什麽能耐來搶馬槊!”


    提起尉遲敬德,李元吉咬牙切齒。


    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潛伏在東宮的間諜,毒害秦王的兇徒,殺死靜姝和徐師謨的兇手,所有的一切真相,都在今夜,齊王府的搖曳燈火中得到了揭露。


    隻見齊王李元吉攥著那盛有銷骨散的小瓷瓶,興奮一如圓月下變身的狼人,對王晊猙獰說道:


    “樹德,本王等不及了。如今太子因為秦王受害之事被父皇責罰,秦王又式微,本王身為掃北元帥盡掌天下軍權,這是千載難逢的天機。是時候實行我們的計劃了。”


    “我們的計劃?”王晊不解。


    齊王瘋狂說道:“對啊,就是我們的計劃,逼秦王這隻螳螂動手,而本王則黃雀在後!東宮和天策府,本王要一戰平之!”


    已經陷入癲狂的李元吉攥起了拳頭。


    王晊不禁點頭,李元吉說的不錯。眼下太子被聖旨訓斥責罰,而秦王備受打壓,這對李元吉來說的確是難得的天機。


    “那殿下要怎麽做?”王晊追問。


    ”一切自君始,還當以君終。”


    燈影裏,李元吉狡猾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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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晊帶著那個寫著生父姓名的半塊魚符,和碧蘿從暗道中迴到東宮,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迴頭望著漸漸合攏的暗道石門,難以想象,這竟然也是他在受命修繕東宮殿宇時留下的大手筆。


    一個小吏,竟然成了這場政治風暴的暴風眼。


    他就著即將消散的月色,仔細觀瞧著劉文靜的銅魚符,腦海中不斷重複著李元吉最後的命令。


    “你去告訴李世民,太子和本王將在昆明池舉辦出征大典,大典上將要刺殺他李世民,還要坑殺隨軍的天策府將領。他隻要還想要這個天下,就一定會鋌而走險。到那個時候,你王書臣隻要確保他進入宮禁,其他的,交給本王便可。”


    坑殺秦王府舊將……沒想到這個載入史冊的理由,他竟然能夠親耳從李元吉的口中聽到。


    “王率丞,或者劉樹德,不管你是誰……”迴到東宮,碧蘿又成了那個與世無爭的侍女。“既然我們同樣把賭注押在齊王身上,我便不會為難你,但是奉勸你也不要擋我的路。”


    王晊問道:“你的路,是什麽?”


    碧蘿道:“等齊王起事,我便是東宮的內應。他答應我到時打開東宮大門,讓我殺盡太子家眷,就像他們對高氏一族做得一樣。”


    “連善待你的太子妃也在內嗎?”王晊不知自己為何會問出這一句,可是他覺得眼前的少女,仿佛是即將被狂浪吞噬孤舟。


    碧蘿沉默了很久,開口道:“我發誓要殺盡太子全家。少一人,都不算全家。自從高家亡了以後,我的心中就沒有仁慈可言了。”


    少女以藤蘿為名,可是此時此刻,仇恨才是爬滿人心的藤蔓,死死包裹住少女的內心。


    “可如果靜姝還在呢?你的好姐妹,也不打算放過嗎?”王晊的問題像是一條細繩,一條拚命想要將少女拉出恨海的細繩。


    “聽齊王殿下的話,我沒想到你會對太子心軟。”少女不再迴答他。“做好你自己的事,如果來礙事,我一樣會殺了你。”


    王晊見女孩的背影漸行漸遠,內心無比沉重。


    往昔的記憶迴來,可是他的心中並沒有劉樹德的恨意。他想起了太子日日夜夜批改奏章的倦影,想起太子時常釋放掖庭宮罪奴的仁政,想起自己剛剛穿越過來,親耳聽到的東宮子弟誦讀《二子乘舟》的郎朗書聲。


    如果,隻是說如果,玄武門之變的刀在他手上,他會刺向這樣的太子嗎?


    不知為何,隱約中,天地間再次想起了那句殷殷叮囑:


    【不可改變,無論生死】


    一眨眼,夜幕被扯去,六月初三的第一抹朝陽初露於天地。


    王晊顧不上悲天憫人。曆史的列車即將抵達它預定的站點,他抱著見證者的初衷登上了列車,如今又要作為親曆者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剛一迴到臥房,卻見到門房正等在門口。


    “王率丞,可算是找到你了。”門房揉著稀鬆睡眼道:“大清早,有個人說是率丞的摯友,非要讓小人將此錦囊交給你。”


    王晊疑惑的接過錦囊,顛了顛,有點沉。


    他警覺的問門房有沒有打開看過,在得到堅定的否認後,他打發走門房,進屋閉門,打開了錦囊。


    錦囊裏,是半塊魚符,還有一張紙條。


    【午時,舊地見】


    他再看那塊魚符,竟然與齊王交給他的半塊大小相同,完美契合。


    這一半魚符上,同樣刻著三個篆字:


    劉文靜。


    已經恢複了全部記憶的王晊瞬間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這是秦王在召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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