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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布雖然損失了大半護衛,但是大多數貨箱並未受損。這些厚木所製的寶箱本就價格不菲,一般的刀砍斧剁隻能留下淺淺劃痕。


    馬車也大多還能用,躲到附近山洞裏的車夫和仆從們見雷布獲勝,紛紛從山洞裏迴到車隊中。那些少了馱馬或者車輪損毀的,便被綁在前車後麵拖著。


    分錢多少平息了幸存護衛們的怨氣,車隊在山路間平穩奔馳了一整個白天。


    雷布本來想讓林默坐上他的車輦,這是為了感謝他在大戰中的英勇表現。但是二人交談片刻後,林默迴到了自己的馬車裏。


    “你傻啊,那麽奢華的馬車,我連見都沒見過。裏麵肯定有暖爐。”鄒義笑話道。


    “是有暖爐,可是看不見光。”林默沒有一絲懊悔,他不動聲色的用餘光瞥了眼後麵,本來一人一車的護衛們因為人數驟減,全都集中在末尾的幾輛馬車中。


    “姓田的有火爐嗎?怎麽都圍著他坐?”林默低聲問道。


    鄒義倒是人小鬼大,不用迴頭也聽出林默的話外之音。


    “人家敢出頭,暖人心唄。”


    嗙!少年拔出酒嚢的木塞,痛飲了一大口,將酒嚢遞到林默麵前。


    “喝嗎?好酒啊。”


    “你還有酒?”林默皺眉,那酒嚢上麵雕刻著精美的印花,與少年質樸的外表極不相稱。


    “嘿嘿,從你殺的那個胖子身上撿的。”少年熟練的又喝了幾大口,臉色漸紅,靠在角落裏很快打起了鼾聲。


    直到後半夜,連馬都快困得邁不開腿時,雷布再次下令,車隊在距離褒斜道出口的還有幾十裏的地方停了下來。


    “紮營,休息。”


    雷布的臉色又開始冷漠,但是在見過他對山賊的諂媚後,沒人再把這當迴事。


    對下嚴苛,對上諂媚,這種人都沒什麽能耐。


    林默叫醒鄒義,少年一聽說紮營,下意識跑去搶最裏麵的山洞。


    這次林默叫住了他,輕聲耳語了幾句。


    “嘿你個老瘸子!憑什麽姓雷的孬種要住山洞,小爺就得讓!他馬車上有暖爐!小爺有什麽?馬糞!!”鄒義不滿的喊聲引得眾人側目。


    “怎麽,想去舔東主的腚眼子?!愛喝黃湯子你去舔!!小爺我真是看錯了人!”


    發泄般的咆哮後,鄒義氣鼓鼓的跳下了林默的馬車,賭氣坐迴了自己的車上。


    雷布被仆從扶著跳下馬車,向有些狹窄的山洞走去。錯過林默時,二人眼神相交,沒有說一句話。


    田開和其他護衛則抱著肩膀靠在馬車邊,將一切收入眼中。


    “就剩這個瘸子有些礙事。”


    刀客隻是冷冷說了八個字,另有兩個護衛隨即點頭,然後視線便再也沒有從林默身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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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寒冬的荒山曠野中入夜是極不明智的選擇。林默隻覺得寒風像是穿心的萬隻羽箭,唿嘯著洞穿自己的身體。


    但是再冷他也不能烤火,這是寒冬給他的試煉。


    距離他不遠的隊尾處,田開叫醒了抱團取暖的其他幸存護衛。他們也沒有烤火,但是卻不覺得冷。


    緊張感,能令冷血之人血脈噴張。


    他隨手一指,兩個黑影咻咻閃過,彎著腰踱步到林默的馬車前。


    瘸腿老兵正蜷縮著身子躺在馬車的車板上,身上蓋著一層單薄的氈袍。


    寒光閃過,兩隻匕首分自前後刺入老兵蜷縮的身體。黑影向車隊尾部招手,得到了預期的迴應。


    田開唯一擔心的對手死了。他現在是褒斜道的王。


    “上!”


    一眾護衛跟著新認的大哥,沿著崎嶇的山路拾級而上,停在雷布黑漆漆的洞口前。


    “田大哥,我還是覺得,這行規矩……”一個護衛麵對黑暗語帶怯意。他總覺得這漆黑的洞口就像是雷布的瞳孔在注視自己。


    田開的刀尖頂住他的咽喉:“刀山火海,這個節骨眼你也得給我跳!”


    這個怯懦之人成了第一個踏進山洞的叛徒。


    山洞不大,隻有一個平坦方石可供歇臥。上麵一個蓋著絨毛貂皮的人,正背對著洞口,那身形正是雷布。


    一個壯漢要上前,被田開拉住。


    “等會!”刀客猛然迴頭,洞口處,隻有姣白的月光灑在石麵上。


    田開還不放心,探出一隻手指,伸向雷布麵向石壁的臉去。


    有鼻息,是活人。


    田開握緊了刀柄。一切疑慮已經掃清,他倒懸長刀,一下刺穿了雷布的肋骨。


    “都傻了嗎!給我上!”


    其他人也紛紛拔出刀劍,對著雷布的身體就是一陣猛刺。


    不知是誰一刀砍到了羌人的動脈,鮮血瞬間噴了他們一臉,像是陣溫熱的雨。


    田開深唿吸,努力緩解著因緊張引起的腹痛。熟悉的人血味道衝擊他的鼻腔,這令他踏實。


    他殺過人,但是反叛還是第一次。而人在第一次的時候總會緊張。


    “除了這洞口,那五十箱蜀錦就是兄弟們的!”


    眾人正要歡唿,隻覺得一陣焦糊味傳來。而且不知何時起,他們已經不再感受到穀底的寒風。


    “殺個人你慌什麽!”田開抓住身邊人質問,因為他看到對方的嘴角因恐慌而抽搐。


    不對,他們沒有點火把,怎麽會看清旁人的樣子!


    叛徒們猛然迴頭,狹窄的洞口處已經被一道火牆堵死。


    “叛徒!!!一群見利忘義的叛徒!!!!”


    火牆外傳來雷布的聲音,羌人正在用盡全身力氣咒罵被他視為依靠的護衛。


    隻見火勢順著鋪滿山洞的幹草洶湧而進,瞬間將整個山洞吞噬。在強烈的火光中,叛徒們這在看清,剛才自己殺死的根本不是雷布,而是那個鞍前馬後侍奉東主的仆從。屍體的手腳盡數被麻繩捆住,所以即便他們二十多人衝進洞中,“熟睡”的死者依舊沒有翻身。


    仆從的手邊,青石上留下了五道深深血痕,那是一場無聲的掙紮。


    很快,叛徒們感到窒息,幹草燃燒生成的粉塵將他們的口鼻堵死。


    這些從山賊刀下逃出的幸運兒,最終死在了自己的貪心之下。


    唯有田開不服。他扯下一角布料,浸透死者的鮮血捂住口鼻,然後一刀刺穿一個叛徒的胸膛,頂著掙紮欲死的同伴衝向火牆。在一陣灼心炙烤後,他看到了山穀間慘白的月光。


    雷布和林默正並肩而立在不遠處的馬車旁,後者手上提著人頭般大小的蜀錦布團,布團上掛著一張……一張人皮麵具。


    剛剛還揮手致意的叛徒就倒在一邊,一人背上插著一支箭。


    “啊!!!!!”田開大喊一聲舉起長刀,然後整個人猛然向右飛去。


    插進他左側太陽穴的,是鄒義剛剛射出的羽箭。


    “我讓你用幹草做假扮,為什麽要用活人?”


    林默注視著熊熊火焰,冷冷的問雷布。


    “狼隻會被活的誘餌引入陷阱,稻草人隻能騙烏鴉和豬。”


    雷布同樣凝望著火光,仆從的價值在他心中遠遠低於蜀錦,死不足惜。


    山洞裏的鬼影掙紮狂舞,慘叫漸漸停息,林默和雷布就這麽望著,心中各自經曆了一次重生。


    不知多久,東升旭日的金黃指頭探進山洞灰白色的煙霧,一片深黃原野在遠處如畫卷展開。


    後麵的路盡是坦途,褒斜道再無險道。


    興奮了一整晚的鄒義習慣性的去搜刮戰利品,迴到車上,他將一塊手掌大小的方牌拿給林默,詢問上麵的字怎麽念。


    “漢羽林成都衛軍,趙中。”


    林默皺眉,麵無表情的問道:“你從哪找到的?”


    鄒義一把搶迴來,咬了咬牌子一角:“從那個姓田的身上找到的,你說這個是不是金子做得?我看他們都這樣咬金子,我怎麽咬不動啊……哎,這九個字,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說明這牌子的主人,是漢軍的奸細。”


    林默淡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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