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戚縉山眉頭微蹙,鬆開懷中的人,正經思慮道。


    “有難度。”


    謝明月何嚐不知有難度。


    母親嫁了這麽多年,外祖家早就無人了,且母親一直昏迷著,無人能夠提和離之事。


    “先讓苟子涵為嶽母診治一二,無論如何,以嶽母的身體為重。”


    兩人沉默一瞬,戚縉山不忍謝明月難過,溫聲安慰她。


    “待嶽母清醒過來,和離之事便能提上日程。”


    “好。”


    謝明月心中陰霾散開,又拿起那根長背雲,戚縉山瞧見了,問:“這是為春花宴準備的?怎麽不叫下人們做。”


    雲背長長一根,上麵鑲著各色寶石,最大的一顆東珠在夜色下閃著瑩潤光澤。


    謝明月的手指尖都被磨紅了,但她搖搖頭:“我喜歡做這個,不傷眼睛,用來消磨時間正好。”


    她喜歡漂亮的東西,看著手中長長一串,拉起來展示給戚縉山:“怎麽樣?”


    “這孔雀石宜換成石榴紅。”


    原以為戚縉山會無腦誇讚,沒想到他端詳一番,竟真給出了見解。


    謝明月用他的建議一換,效果果真好看不少。


    “咦?”她奇道,“你還懂女子裝束呢。”


    瞧戚縉山除了朝服,平素私下總是深色那些衣衫換來換去,還以為他不在意呢。


    戚縉山失神一瞬,勾唇淡笑:“夫人以為,你櫃中那些衣裳是誰搬去的?”


    “是你?”


    謝明月腦中閃過一櫃子暗色的衣物,雖顏色沉悶,可繡工、樣式,都是一等一的精致。


    梧桐說,她自己不要鮮豔的衣裳,也不要戚縉山院裏送的,所以是戚縉山在她變了喜好後,特意又操持了一櫃子暗色的衣裳,卻裝成了她自己的選擇。


    她抿緊了唇。


    想他執掌一司一院,公務應當繁忙,怎麽連這種心也操持……


    真是……像極了那乳娘,連她穿的一針一線都要親自掌握。


    “你也不嫌累。”


    想通了其中關竅,她緩下神色,柔和地看著他。


    戚縉山掌心扶著她,低眉輕笑:“夫人甚是挑剔,若我不掌眼,怕是如今你隻得在房中光著身子等我……”


    謝明月臉色一變,瞬間從他腿上彈起:“你、你怎麽說什麽都能如此下流!”


    別讓她沒感覺到,就方才說話的一瞬間,她身下便有東西硌著了……


    “我並未說錯。”


    戚縉山將她的雲背握在手中,按在那璀璨的東珠上,指腹揉呀揉呀揉。


    “夫人若是聽不得,那便是我說的不夠多,往後,我一定多多給夫人說說,漸漸的就能習慣了。”


    才不會呢!


    謝明月瞪著他:“你在朝堂上也是這幅樣子?”


    看著戚縉山盤著她那雲背的模樣,她莫名臉頰發紅,感覺被握在手中的是自己。


    戚縉山放下雲背,起身將她拉到懷裏,一把壓下來。


    “自然隻對夫人如此……”


    晚上謝明月自然而然宿到了棲海院。


    許是有了苟子涵的囑咐,戚縉山不再將她往死裏弄,卻又輕攏慢撚的,好幾次待她哭求,方才大發慈悲令她滿足。


    淚眼朦朧間,謝明月看著他那張俊臉,越發覺得他笑得分外可惡,像是吃到雞的狐狸,滿臉都是得意的神情。


    一夜荒唐,第二日她又睡到日上三竿。


    拂柳院內,雲氏卻一改平和神色,陰沉沉地坐在房中。


    田芳換了一身綢衣,頭上簪著掐絲瓔珞的金簪,陪在她身側張口罵。


    “雲姨,您就是太慣著這兒媳了,想我在夫家,哪日不是天不亮就起來請安侍奉,怎麽這謝明月竟一日都不來請安,這是一點也未將您放在眼裏啊!”


    雲氏聽著,心裏就像一團火在燒。


    昨日,她與田芳細細敘舊,聽了她在夫家勤心侍奉的事,再一想到謝明月,隻覺得自己這婆母當得忒沒有意思。


    旁人兒子養大了,便娶個媳婦迴來,一起孝敬長輩,到了她這裏,連兒子都被那女人勾去了,更別提盡孝。


    她半點也想不到自己做過的那些寒心事,聽了田芳的話,隻覺得謝明月礙眼至極。


    “你是不知,這也不是頭一迴了,隻我那不孝子也順著她,反倒迴頭來尋我的不是,我難道還為這事去大吵大鬧?這事別說了,就當我沒這兒媳。”


    雲氏憋了一肚子火,臉色有些難看。


    早在謝明月進門時,她便為了立下馬威嚐試過,換來的便是戚縉山半年不叫她母親。


    如今她對謝明月的幾次磋磨都被兒子看了去,是不敢輕易再動了。


    田芳卻不以為然。


    她沒聽說過誰家兒媳敢不敬婆母的,尤其是這大戶人家,規矩大於天,這謝明月又沒什麽娘家背景,恐怕還是雲氏太軟了。


    況且……她自己在夫家便是被婆母狠狠磋磨,憑什麽謝明月能夠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都是女子,憑什麽她就這麽輕鬆?


    這樣想著,田芳的眼睛燒得火紅,不著痕跡道:“這是老夫人憐愛小輩,小輩若蹬鼻子上臉,可就真是不識抬舉了,再說了,本朝以孝治國,若是她的名聲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了?我就不信她不怕。”


    雲氏本都不想這事了,聞言,心中又有了苗頭。


    是啊,她如今也是侯府的平妻,怎麽就總被謝明月壓一頭呢?


    她是不會再向謝明月低頭了,但……


    雲氏想到被府中按下不表的謝晚晴一事,眯了眯眼。


    這些日子,羅氏已在暗中造冊,篩選京中合適的女子,隻待春花宴後,謝晚晴出殯,就開始為戚修玉相看續弦。


    若她的兒媳也換一個……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壓不下了。


    田芳見雲氏聽進了自己的話,一時頗為自得。


    下午,她借著雲氏午睡的功夫,跑到順清侯府中溜達。


    入眼皆是雕欄畫棟,奇花葳蕤,一株花草,便是外頭尋常人家一年的花用。


    田芳越看越眼熱,隻恨不得當初戚縉山與雲氏母子倆在隔壁住時,拿下他的人不是自己。


    不過如今,倒也不晚。


    她借著池水倒影,看見穿金戴銀的自己,美滋滋地暢想。


    雲氏喜歡她,戚縉山又沒有妾室,若自己能就此攀上這個大人物,似乎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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