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傻孩子,太不懂事了!”金氏皺了皺眉,高聲打岔:“你二嫂有了身孕,叫叫大夫很正常,往後你媳婦若是有了,也得如此,同你大嫂可沒關係。”


    戚浩鬆卻根本聽不進去,他眼中爬上幾分焦急,憎恨地看著謝明月。


    戚永祥見了,臉色越發陰沉。


    “三弟怕是腦袋被打暈了,不如早些歇下吧,”謝明月麵色不變,笑意盈盈:“二叔、二嬸,我與縉山先迴去了。”


    待兩人一走,戚永祥大步走到戚浩鬆麵前,掄圓了胳膊,狠狠給了他一掌。


    戚浩鬆舊傷血流未止,臉又被打得高高腫起來。


    “老爺!”


    金氏又是一聲尖叫,戚永祥一把將她撥開。


    “你給我閉嘴!慣子如殺子,他敢這樣同大房的媳婦說話,你是嫌我們在西苑過膩了?”


    他怒到極致,連帶金氏也一起吼道:“你就慣!誰家男人對嫂子噓寒問暖的?你瞧瞧我的大哥弟弟們,有這樣問過你嗎?”


    金氏驚呆了。


    她當然明白戚永祥話裏的意思。


    可謝晚晴與戚浩鬆差了快十歲!況且當初她照顧戚浩鬆時,戚浩鬆還是個孩子……


    “老爺,鬆兒隻是心善,二房媳婦又照顧過他……”


    戚永祥看了一眼低頭不吭聲的戚浩鬆,狠狠甩開袖子。


    “你自己想清楚!”


    他氣勢洶洶地走了,金氏立馬撲到戚浩鬆麵前,看著他渾身傷痕心疼不已。


    “兒啊,你怎麽如此糊塗……”


    見母親眼淚簌簌地掉,戚浩鬆心中不忍,違心道:“母親,你莫要聽父親胡說,兒子關心二嫂,本就因為二嫂如母,根本不是父親說的那樣。”


    他垂下眼睛,不敢看金氏的臉。


    那副頭麵,其實也是他準備送給謝晚晴的,隻是當著戚縉山的麵,不得不撒謊圓話,本來剛才戚浩鬆都準備真將頭麵送給陳四小姐算了,可謝明月那番話一說,他心底又填滿了對謝晚晴的憐惜。


    爹娘當年不管他,隻有謝晚晴真心關照,如今謝晚晴出事,娘平時那樣熱切的一個人,也能變臉。


    戚浩鬆覺得,他們都是趨炎附勢之輩。


    唯有他對謝晚晴的拳拳敬愛才是真心。


    聽了他的解釋,金氏心裏好受了一些。


    “娘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孩子。”


    她擦幹淚,摸了摸戚浩鬆的頭,給他臉上的傷口擦藥。


    “娘,我自己來就好,”戚浩鬆躲開金氏的手,他心底思緒亂如麻,哪裏還有心思搭理她,“我迴去歇息,您也早些休息。”


    “好,你先去睡。”


    金氏的眼眶又濕潤了。


    等迴到自己的房內,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幹脆叫來綠夏。


    “你明兒去金鋪裏走一遭,別讓人看見,打聽清楚三爺是否定了頭麵,何時定的,何時拿走,送給何人。”


    戚永祥的話總讓她隱隱有些不安,戚浩鬆對謝晚晴,確實太熱絡了些。


    隻不過金氏當然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不滿。


    她惡狠狠地在心底罵了一通謝晚晴狐媚,便滿心算計地睡下了。


    翌日,綠夏風風火火跑了一趟,迴到西苑時,額角上淌著一層汗。


    “夫人,奴婢問到了,三爺確實在金鋪裏訂了一套頭麵,已經三日了,都快做好了,管事還拿給奴婢看了一眼。”


    她喘了口氣,金氏聞言立刻起身:“什麽樣式的?”


    綠夏迴憶:“是掐絲卷草紋的樣式,最大的華勝上鑲了綠鬆石,管事說是西域來的,所以有些貴重。”


    華勝?


    金氏猛地站起來,麵沉如鐵。


    華勝是已婚婦女戴的東西,送陳四小姐的頭麵,怎麽可能有這些?


    怕是戚浩鬆原本要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她恨不得立刻就去打戚浩鬆一巴掌,痛斥他昏了頭,可一走出房門,金氏便停了腳步。


    昨晚戚浩鬆的模樣她沒忘,若非戚縉山來,他真是寧願被打死都不會說。


    她去罵他一千句一萬句,有用嗎?


    他還是會一意孤行。


    該除的,得是勾人的那一個才對!


    金氏心底原本是巴結謝晚晴的,可現在,隻恨不得謝晚晴能早點死。


    反倒是謝明月,金氏想到昨晚她意味深長的話,就是她說完話後,戚浩鬆才顯露端倪。


    她真得感謝謝明月,讓她早早發現,能有所準備,不至於讓戚浩鬆釀成大禍。


    瓊華院中,謝明月卻在讀一封信。


    一大早從瑞王府遞來的。


    木槿不能說話,在瑞王府中又無法見她,所以尋了一名可信的賬房先生幫忙,因著賬房先生的妹妹也是啞女,看得懂手語,於是替她寫了一封信。


    信上寫明,當初換嬰的惡仆時無所日,主動說明真相,尋求懺悔,於是謝家炸了鍋。


    惡仆言明謝明月是被換的孩子,謝夫人一力反對,堅持她是親女,反倒被謝家人指責心軟糊塗,謝晚晴更是不斷煽風點火,於是謝夫人一氣之下病倒,謝明月被送去莊子上後,謝夫人嘔血臥床,恰逢院內走水……


    木槿一直跟著謝明月到莊子上,戚修玉與謝晚晴一起來過一次,那時她方才知曉,自己的未婚夫與妹妹竟然已經搞在了一起。


    再往後,木槿抓到謝晚晴的人在謝明月的吃食裏下毒,於是跑迴謝家想要尋求幫助,卻被謝老夫人當場抓去發賣,自此,謝明月孑然一身。


    至於後麵戚縉山救她於危難,也是木槿在花樓裏聽來的,花樓的恩客是白馨那個村子裏的人,正巧遇見戚縉山縱馬前來救她。


    讀完這封信,謝明月眼底都是水汽。


    她的容貌,是太後也盛讚過的,此時淚眼上浮,就像透著晨霧的湖麵,幽靜朦朧。


    可朦朧之下,除了一片荒寂的哀色,更有無邊怒意。


    她的猜測果然不錯,謝晚晴與戚修玉,很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她被謝家草草趕出,也有他們在其中作祟!


    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在她母親身上動手腳……


    謝明月輕閉雙目,再睜眼時,取出自己的仇人冊子,一筆一畫寫下幾行殺意。


    她要謝晚晴與戚修玉,生不如死。


    寫完,謝明月吩咐梧桐。


    “給你放一日假。”


    梧桐又驚又喜:“夫人,好端端的,給奴婢放假做什麽呀?”


    謝明月淡淡一笑:“你在府中到處逛逛,瞧瞧有沒有適合幽會的好地方。”


    她麵容恬靜,影子被晨光投在屏風上,卻張牙舞爪,像是兇猛的野獸,很快就要將敵人撕扯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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