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一個挺貴的,十八文買幾斤雜麵,混著野菜,能吃一個多月。


    裴青生把桌上的紙遞給她,神情有些沮喪:“你看看,故事寫完了。”


    他發覺自己不擅長寫故事,這一個故事寫到如今才寫完。


    “應當賣不了多少錢,和你上次說得故事相比,差的很遠,我沒有寫故事的天賦。”


    並不是會念書就會寫故事。


    村裏人都認為他中過舉人,默認他什麽都會,無所不能。


    謝茯站在床邊看著故事,好半響說道:“能賣一點是一點,一文錢也是錢,咱們多麵發展,這邊賺一點,那邊賺一點,合在一起不就多了。”


    將紙放在桌上,抬起他的下巴,安慰道:“別灰心,以後會越來越好,你要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寫出來的故事隻會越來越差。”


    裴青生眨了眨眼睛,眼神移到一側,望著桌上的籃子:“我沒用,讓你跟著我受苦。”


    “你受啥刺激了,怎麽說起這話來了?”謝茯細細打量他的臉,“什麽叫我跟著你受苦?”


    “這個家是我們兩個人的,不存在誰跟著誰受苦,我們一起賺錢,一起養活這個家,你我。”


    謝茯在床邊坐下,把人抱進懷裏,按著他的頭趴在肩膀上,一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我算是發現了,你骨子裏和他們還是有點像,覺得男人應該在外幹活,養活一大家子,女人在家操持家務,顧好妻兒老母,女人不能出去賺錢。”


    “不是。”裴青生反駁道,“你想做什麽我不會攔著你,我隻是覺得我沒用,本該是我護著你,賺錢讓你過上好日子,我……”


    “你這話的意思還不是一樣,覺得應該你賺錢讓我過上好日子,為什麽就不能我賺錢讓你過上好日子呢?”


    他沉默著。


    謝茯將被子掖好,不緊不慢地開口:“你覺得你是男人,要頂著天,給我遮風擋雨,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也想頂著天,給你遮風擋雨。”


    “日子是兩個人的,我想著你,你想著我。我雖然是女人,可我不比男人差,他們能幹的話我也能幹,隻是人家不收我而已。”


    說到這個就來氣,去鎮上找工,一看她是個女人滿臉嫌棄,話都沒說就攆她走。


    “青生,你現在不是情況特殊嘛,等你能走了,你想天天在家呆著我還不同意呢,到時候有的是活讓你幹。”


    裴青生抱著她的腰,臉埋在脖頸處,委屈道:“姑娘都不喜歡像我這樣的男子,什麽也不會,說不好聽點,招貓逗狗,不幹正事的二流子都比我強。”


    謝茯撲哧一笑:“我知道你在想啥了,哪個亂嚼舌根的在你麵前說了編排的話,你告訴我,我去收拾他。”


    “沒有。”他搖搖頭,埋著臉往她脖頸處拱了拱,“沒人說。”


    摸向腰間的手,冰冰涼涼,抓著他的手放進被窩。


    “那幾個人就見不得人家好,說得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都能猜到他們會對他說什麽。


    無非就是她在鎮上會跟人跑了,瞧不上他這個瘸子,嫌棄等等。


    “青生,我不嫌棄你,從來都沒有嫌棄過,等過兩個月我就迴來了,再說你看我這樣子,鎮上誰能瞧得上我?”


    “就算他們看得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我已經有了你,心裏容不下別人了,你那麽好,我哪舍得不要你。”


    低頭扳過他的臉,在唇上親了一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憋在心裏那麽久,可把你憋壞了吧。”


    見他眨著眼睛,一副委屈的神情,哄著他。


    “不委屈了,我誰都瞧不上,就喜歡你這樣的,就喜歡瘸了腿的裴青生。”


    “以後在家把大門插上插銷,誰來都不開門,一天天的沒事幹,這家跑那家跑,跟誰不知道他們吃了大糞似的。”


    裴青生被她逗笑,懶懶地靠在她懷中:“我沒把你想成那樣的人,我隻是害怕。”


    “害怕我不要你?”


    “嗯。”


    “你對自己那麽沒有信心啊。”


    “嗯。”


    謝茯吻著他頭頂的發絲,一隻手伸進被窩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手指。


    “怕啥,咱們是夫妻,不要誰都不能不要你,不要想那些,我對你那麽好,還證明不了我的心意嗎?要不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


    “不要,人心挖出來就死了。”


    “那我畫一個心給你。”


    “畫?”裴青生不解,她應當沒見過人的心長什麽樣,怎麽能畫得出來。


    謝茯扶著他起身,拿過毛筆,在紙上畫了一個愛心。


    “你瞧,這是愛心,一顆愛你的心。”


    沒有紅筆,隻能畫一個黑黑的愛心。


    裴青生看著紙上奇怪的圖形,打趣道:“你的心是黑色的,你有一顆黑心。”


    她附和著點頭:“對啊,我的心是黑的,誰看見都會跑。”


    盯著他的眼睛問:“我家青生會跑不。”


    裴青生被她看紅了耳朵,羞澀地迴:“不跑。”


    拿起毛筆,學著她在旁邊畫了一樣的愛心。


    兩顆黑心緊緊靠在一起。


    滿意地望著因墨汁沒幹,暈染在一起的黑色愛心,等墨跡幹透,寶貝似的疊整齊,放在床裏側的席子下。


    謝茯在一旁靜靜看著,知道把人哄好了,笑著起身把雞蛋拿進灶房。


    “對了青生。”推開房門進屋,把門關好,穿著袖子踮起腳,“要交稅了,如今你成了平頭老百姓,徭役稅你肯定得交。”


    “還有更卒,你腿受了傷去不了,咱們得交錢免服更卒,正卒不知道你要不要去,咱們得問問裏正,你情況特殊,我估計不會讓你去,你中了秀才應該都免了。”


    “如果必須要你去,那咱們隻能出錢免,戍卒不用說,大家都是交錢免,這一年稅下來,要不少錢。”


    更卒,成年男子給當地縣衙義務勞動,修河堤,挖水渠等等,每年一次,一次一個月。


    因為鎮子周圍村落多,義務勞動要不了太多的人,再加上去幫縣衙免費幹一個月,家裏就少了一個月的收入。


    這時候大家會選擇交錢,一人十文,別看不多,但鎮上周圍村落多,加起來能收好幾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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