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不生是我的事,倒把她們給操心壞了。”


    不止村裏嬸子們,有些男人聚在一起,也會聊誰家小媳婦生不生孩子的事,那嘴巴裏說出來的話,一個比一個難聽。


    農忙完沒事幹,消遣的樂子就是講各家八卦,今天我蛐蛐你,明天你蛐蛐我。


    林三來氣憤道:“她們說話可難聽了,小茯姐,你聽了別放在心上,你生氣她們才好看笑話,不能讓她們得逞。”


    她很不明白,她們為什麽能笑著說別人是不下蛋的母雞。


    “我懶得搭理她們,一天天不吃點大糞心裏不舒坦。”


    在她們心中,生孩子,生的多是炫耀的資本,甚至有些人以生孩子多為榮,看到人家生的孩子少,都要上前說幾句刻薄的話。


    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身體,還有孩子日後的生存。


    本來你想生多少個孩子那是你的事,別人管不了,關鍵在於這樣的人,見誰沒有生孩子,就開始各種蛐蛐。


    這樣的人你沒法和她溝通,不管說什麽,她都會覺得你是在嫉妒她能生。


    林三來說道:“我聽嬸子們說,西邊村子,生了十二個的那家人,又懷上了。”


    “又懷上了!”


    “嗯,喝了偏方,說這次懷上的一定是個男娃。”


    “嘖。”謝茯搖了搖頭,“懷老四的時候就開始喝偏方,每次都說是男娃,最後生下來的全是女娃。”


    生在他們家,也是……


    在這裏,生十幾個孩子的並不少見。


    西邊村子裏那戶人家,可以說是一年一個,幸運的是,生下來的十二個姑娘,每一個都好好的活著,沒有因為各種原因失去生命。


    但活著日子更難過,有時候在林子裏找野菜會碰見,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看見野菜跟看見肉一樣,眼神亮的嚇人。


    家裏窮,孩子又多,吃不飽飯,可憐的都是孩子。


    “三來,過兩天你去不去撿烏桕籽。”


    林三來搖了搖頭:“我不去,娘說她去,你得早點,晚了坐不上驢車。”


    嬸子們為了能坐上驢車,天不亮就起床了。


    ***


    這日。


    謝茯打著哈欠,抬頭望向隻有一點點晨光的天空,眯著眼追上前麵的王紅月。


    “王嬸,我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不早,再晚點坐不上驢車了,快跑。”


    認命跟著她往前跑來,到楊守財家門口。


    一瞧,門口或站或坐七八個人。


    “呦!你們來的真早,我還以為我第一個到呢。”


    嬸子們迴道。


    “不來早坐不上驢車。”


    “他人起了,咱們一會可得搶個好位子。”


    “搶啥呀,都能坐上驢車。”


    “……”


    謝茯一一打了招唿,蹲坐在一旁,閉眼打瞌睡。


    剛蹲下,楊守財打開門出來,瞅了一眼院門口的幾人,對趙秋早說道:“走吧,早點去。”


    “飯不吃了?”


    “把昨晚烙得餅帶上。”


    去的早多撿一些。


    王紅月見人出來,連忙拉起謝茯:“走了走了。”


    坐上驢車,兩邊有幾個人過來,看到驢車快坐滿了,背著籮筐奔跑,誰先搶到是誰的。


    楊守財坐在前頭,身邊是他媳婦。


    兩人吃著餅,淡定地看著爭搶位置的兩個人。


    “我先來的……”


    “是我的手先碰到的……”


    “我半邊屁股已經坐上車子了……”


    “……”


    謝茯被擠得像淋雨的小鳥,縮在一起,轉頭望向車後,也沒人勸,再這樣下去該打起來了。


    好在楊守財出聲製止:“你們倆誰給兩文錢誰上來。”


    隻有一個位子,讓誰上來另一個都要找事,不如加錢。


    “我給兩文。”


    “我也給。”


    楊守財咬了一口餅,不緊不慢道:“誰先出聲誰上來,快點,別誤了時辰。”


    每年去撿烏桕籽都要來這麽一遭。


    後來的人知道去不成,又背著籮筐各自迴家。


    “啪!”


    一聲鞭響,驢車緩緩跑動起來。


    謝茯感覺自己被擠得快要喘不過氣了。


    車中間坐著人,又放籮筐,實在沒有多餘的地方。


    往後邊稍稍挪動了一下,感覺好了許多。


    王紅月打了個哈欠,轉頭看向她:“你帶餅出來沒。”


    “帶了。”


    昨晚過來和她說多烙幾塊餅,早上沒時間做飯。


    “我帶了兩塊,吃點墊墊肚子,留一塊等餓了再吃。”


    謝茯現在不餓,車子太顛,她想等到了地方再吃。


    去烏桕林的人不少,路上很多驢車和牛車,速度一個比一個快,顛得人頭昏腦脹。


    王紅月拍了拍胸口:“早知道剛才不吃了,顛得想吐。”


    “王嬸,手給我,我給你掐一下。”


    想吐時,可以掐揉虎口,嘔吐感會減輕。


    小時候頭疼,媽媽和姐姐會捏擠她額頭,中間留下一大塊印子,到學校被人嘲笑是三眼怪。


    “王嬸,好點沒?”


    王紅月眯著眼睛:“好一點了,你再用點力。”


    車上不止她一人,其她人也被顛得難受。


    可是沒辦法,去晚了可能撿不到,大家夥隻能忍著。


    等到了地方,一群人立刻跳下車。


    王紅月揉著屁股瓣:“哎呦,我這屁股被顛成四瓣了,疼死我了。”


    “王嬸,我們快走吧。”


    林子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外麵停得驢車不多,看樣子都是附近的。


    謝茯在原地跺了跺發麻的腿,拉著王紅月往前跑。


    “慢點慢點,我這屁股還疼呢。”


    “再慢就撿不到了。”


    到了林子裏,謝茯一邊蹲下撿烏桕籽,一邊打量著周圍。


    林子外麵有很多男人坐著,沒猜錯應該都是周圍村裏的,有點不明白他們來了不幹活,在那待著幹嗎。


    “王嬸,收貨的人是不是還沒來?”


    “晌午才過來,來的早沒貨賣,人也不想在這幹等著。”王紅月看向林子深處,“走,咱們去摘樹上的。”


    摘樹上的省力,不用一直彎著腰,太高夠不到的,也有人帶了竹竿來,等會借來用。


    “不知道今天能賣多少錢。”


    去年五斤兩文錢,今年不曉得漲價沒。


    謝茯將外麵的殼弄幹淨,隻留白色的籽,省得一會賣得時候被人挑刺扣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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