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其中帶有目的,關心半真半假,但也總比連假的關心都沒有好。


    “裴青生。”她輕聲道,“謝謝你送我的兩個饅頭。”


    第二次送饅頭給她,一直沒有好好跟他說一聲謝謝。


    裴青生睜開眼睛,頭微微偏向外側,望向門口瘦弱的身影。


    隻聽她又說道。


    “你應該不知道,你爹曾經喝醉酒,要把我們兩個訂娃娃親的事,那次之後之所以躲著你,是因為我知道你娘不喜歡我們家。”


    “我怕讓你娘看見,或者讓村裏人撞見,說我故意勾著你,想巴結你,和你搭上關係。”


    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裴青生,你今年二十一了吧,你妻子呢?”


    沒有跟著一起迴來,是出了事,還是兩個人分開了?


    裴青生轉過頭,望著漆黑的房頂,聲音如蚊子般:“我未娶妻。”


    “什麽?”謝茯轉頭看向他,“你大點聲,我沒聽清。”


    裴青生抿著唇,嗓子幹的發疼,重複了一遍:“我未娶妻。”


    “你、你沒有娶妻?”


    他長得並不醜,相貌秀氣,隨了他娘,秀氣又不娘。


    “我能問問你嗎?這麽多年為什麽不娶妻?”


    他有才華,相貌不醜,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娶不上媳婦,除非他有什麽隱疾。


    裴青生沒有迴答她的話,默默閉上眼睛。


    謝茯轉迴身,岔開話題:“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看看我,什麽都沒有,和我一相比,你的情況是不是好的更多。”


    他起碼有五十兩銀子,有房有地,有村裏長輩的關懷和幫助。


    而她呢,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共四文錢。


    吃完手中的野菜,起身進屋,端起桌上的飯碗:“裴青生,把飯菜吃了,你都不怕死,還怕活著嗎。”


    “吃飽喝足傷口好的快,以你的本事,就算不當官了,也能在鎮上找到好工作,或者開私塾。”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過葷腥,看著碗裏的肉,居然一點也不饞。


    謝茯站在床邊,低頭望向閉著眼睛的人:“我喂你吃飯,就當是兩個饅頭的報答。”


    裴青生睜開雙眸,屋內昏暗,瞧不清她的麵容,輕聲開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你走吧。”


    苦澀地笑了笑:“我現在哪還有什麽好名聲可言,不如擔心你自己,和我扯上關係,你的名聲會被我拉臭。”


    他的眼神中閃過不解,多年未迴來,對村子裏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你……這麽晚了來我家,你爹娘知道嗎?早點迴去吧,別讓他們發現。”


    謝茯將碗放在桌上,轉頭望了一圈屋內,木盆,木桶,被子,衣服等等都還了迴來,放在地上沒有收拾。


    她走到牆角邊說邊抱起被子:“我和謝家斷絕了關係,現在自己一個人,我手裏沒錢,買不起宅基地,這幾個晚上一直借住在你家,沒想到半夜你突然被人送迴來。”


    低頭聞了聞被子,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本來想抱過去讓他靠著的,想想還是算了,被人偷迴去用,估計就沒洗過。


    裴青生的臉上閃過詫異,在他的記憶裏,謝茯膽小,聽話,經常挨打,小姑娘很是可憐。


    “是他們要和你斷絕關係?因為什麽?”


    他忽然也想起來,謝茯今年十八了。


    “你……嫁人了嗎?”


    正在翻找東西的人迴道:“是我要和他們斷絕關係的,他們要把我賣給人牙子,沒有,來說親的媒婆都被我嚇跑了。”


    聽到此話,裴青生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反應,不等他想明白,謝茯的一句話,讓他呆愣住,遲遲沒做出迴答。


    “裴青生,我給你做媳婦吧。”


    見他好似呆住了,笑著說:“我和你開玩笑呢,我們倆身份天差地別,配不上你。”


    找來找去,沒找到合適能讓他靠著的東西,最後決定還是把被子抱過去。


    “你的手應該沒有問題吧,把飯吃了。”


    被子放在床邊用腿抵住,扶著他起身,將被子擱在他身後,拿過桌上的碗筷。


    “來,先把飯吃了。”


    裴青生下意識地抬手,右手接過筷子時,碰到了她的手,冰涼,有些粗糙。


    謝茯右手端著菜,不高不低,方便他夾菜。


    左手端起另一個碗,放在鼻尖聞了聞,是藥。


    “吃完飯把藥喝了。”


    目光落在雙腿上,衣袍蓋著,露出一小節木板。


    “郎中沒有給你的腿換過藥?”


    裴青生垂眸,目光平靜:“換不換有何區別,這條腿廢了。”


    謝茯急了:“當然有區別,你不讓郎中看,怎麽能治好腿,隻要治療的及時,一定能迴到以前。”


    “等明天裏正過來,讓郎中瞧瞧,郎中治不好就去鎮上,鎮上有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失去一條腿會變成什麽樣。


    裴青生接過她手中的盤子放在床邊,語氣淡淡道:“你出去吧,不要和我靠得太近,我是不祥之人。”


    “不祥?誰說你是不祥之人。”


    他不再言語。


    謝茯靜靜看著他,許久之後,說道:“你真的變了,小時候的你話多,開朗。”


    “是人都會變。”


    裴青生將碗筷放在床邊,見狀,她問:“怎麽了?你迴來之後就沒吃飯吧,不吃飽總能有力氣。”


    “有水嗎。”


    他嗓子幹疼的厲害,大米飯太幹,咽不下去。


    “你等等。”


    謝茯跑到院中,想起他們家早就破敗,缸裏沒有水。


    又迴到屋裏,在木桶裏找到一隻碗:“你等著,我去給你舀水。”


    說罷,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裴青生的目光追隨她的背影,想起了她剛才說得話。


    苦笑著撫摸上斷掉的左腿。


    他丟了官,成了一個瘸子,娶她,隻會成為她的累贅。


    要說配不上,應當是他配不上才對。


    謝茯跑到小河,裝了滿滿一碗水,小心翼翼捧迴去。


    走進屋內,打趣道:“看在我辛苦給你找水的份上,好好活著,隻要人活著,在難的事,也有辦成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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