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嬸,是我提出斷絕關係的,我不會迴去,您別勸我了,您迴去睡個午覺吧,我走了。”


    見她站起身,忙問:“你去哪?”


    謝茯徑直往前走:“不知道,嬸子迴吧。”


    楊春蘭望著走遠的身影,嘀咕道:“這丫頭是不是吃錯東西了,居然跟家裏斷絕關係。”


    ***


    晌午飯是幾株能生吃的野菜,晚上亦是如此。


    眼看著天漸漸暗下來,謝茯歎了口氣,靠著大樹坐下。


    她的目光落在一處廢棄的青磚瓦房,那裏是裴青生的家,何嬸去世後,房子便荒廢了。


    村子中間也有幾處廢棄的茅草屋,不過進進出出很容易被附近的人發現。


    猶豫了許久,決定在他們家借住一晚。


    在樹下坐了一會,天黑後,撐著腿站起身,緩緩往那處廢棄的房屋走去。


    明天找村裏好心的嬸子問問,去鎮上要走哪個方向,找點活幹,隻要能賺到錢,再苦再累她都能接受。


    謝茯來到西側倒塌的院牆,借著天上的月光,看清了院內,雜草叢生,房門緊閉,屋簷窗戶結滿了蜘蛛網。


    要是擱別人家,裏麵的農具,桌椅板凳,早就被村裏人分了。


    從倒塌的院牆小心翼翼地跨過去,邊走邊小聲嘀咕:“何嬸,我是謝茯,走投無路,在你們家借住幾晚,等我找到住處,一定會盡快離開。”


    抬手輕輕推開臥房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聲響,月光透進屋內。


    謝茯看清屋裏的狀況,皺眉道:“有人來過。”


    屋內淩亂不堪,箱子,梳妝鏡和櫃子被打開,東倒西歪橫在地上,衣服沒了,被子也沒了,就連箱子上的鎖扣也被人撬開帶走。


    何小溪下葬後,裏正特意和村裏人囑咐過,他們家的東西不許動,等裴青生迴來自己處理。


    現在看來是有人偷偷來過,把能用的東西全部翻走了。


    裴青生家裏富裕過,哪怕後來落魄了,用的東西也都比村裏人的好。


    “嘖,竹席都帶走了,翻得亂七八糟。”


    連個下腳的地都沒有,他們也不怕何嬸半夜去找他們。


    這間屋子是何嬸住的,謝茯雙手合十拜了拜:“打擾了打擾了,我去隔壁屋子。”


    他們家沒有堂屋,改成了書房。


    裏麵同樣淩亂,書本散落在地,落了不少灰。


    謝茯猜測,何嬸下葬不久後,就有人偷偷摸摸過來找東西,如果是最近過來,書本上不可能落那麽多灰塵。


    最西邊一間屋子,是裴青生住的,和兩間屋子一樣的情況,衣服鞋子全沒了。


    要不是衣櫃,梳妝鏡這些大件物品不好抬走,容易被人發現,估計也不會被留在這裏。


    在房間裏找到一個漏水的木盆,用稻草把洞塞住,去小河邊打水,簡單衝洗一下,換上幹淨的衣裳。


    和衣躺在木板床上,包袱墊在頭底下當枕頭用。


    好好睡一覺,明天將會是新的開始。


    ***


    清晨,謝茯被鳥叫聲吵醒,迷茫地坐起身,掃了一圈屋內,想起來自己離開了謝家,如今孤身一人。


    “好不容易不用起早幹活,結果還是這個點醒。”


    對了,得趕緊出去,不能讓村裏人發現,不然還以為她過來偷東西呢。


    抱著包袱下床,慢慢打開門,從門縫望過去,家家冒起了炊煙。


    謝茯像做賊似的,貓著腰,踮起腳,確定不會被人看見,迅速衝出去,跑到河邊的林子中。


    ‘撲通撲通撲通……’


    她聽到了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扶著大樹坐下,自言自語道:“看來我不是做賊的料。”


    因為緊張,雙腿有些發軟。


    一屁股坐在地上,思考該去找哪個嬸子詢問。


    楊春蘭和李貴芬是死對頭,不能去找她。


    正想著,餘光瞥見劉荷花拎著鐮刀和裝滿野菜的籃子走過來,對方揚起笑臉:“你昨晚就在這裏睡的嗎?”


    “嗯。”謝茯起身,禮貌地詢問,“荷花嫂子,我想問問,去鎮子上往哪邊走,在哪能找到活計。”


    “出了村子往東邊去,沿著大堤一直往前走,看到大石橋往南,到了官道一直往前走。”


    “走過去有點遠,村裏人都搭驢車,今天正是逢集的日子,驢車在村口等人,你現在過去還能趕得上。”


    “謝謝荷花嫂子。”抱著包袱跑了兩步,被身後的人叫住。


    劉荷花問:“坐驢車要給一文錢,你身上有錢?”


    昨天聽她說過,身上一文錢沒有。


    謝茯沮喪地低下頭,之前村裏有人說好迴來給錢,結果賴賬,後來楊守財說了,不給錢不帶。


    她轉過身,懇求道:“荷花嫂子,能借我兩文錢嗎,等我賺到錢一定盡快還。”


    “這……”


    昨天她婆婆才和她說過,讓她不要和謝五丫走得太近。


    今天見到她,便好奇過來問一嘴。


    謝茯見她為難猶豫的模樣,本想就此作罷,可是想到今天去不了鎮上,明天得自己一個人徒步走過去,一個人上路太危險。


    著急的開口求道:“荷花嫂子,等我賺了錢一定雙倍奉還,我、我實在沒別的法子了,我不會跑,戶籍沒了,我去不了別的地方,要不……”


    她看著包袱裏的破衣裳,苦澀一笑,再次開口:“要不衣裳押給你,我知道這衣服送給人都沒人要,可是我身上隻有這些,別的也拿不出來。”


    “荷花嫂子,我謝茯是遵守承諾的人,不會賴賬,如果……如果……”


    如果實在為難,那她便不借了,自己徒步走過去,再危險也要想辦法去趟鎮上。


    眼前的人垂下頭,像路邊被太陽曬到枯萎的小花,渾身沒了朝氣。


    劉荷花終究是不忍心,放下籃子和鐮刀,從懷中掏出荷包,拿出兩文錢遞給她:“快去吧,晚了驢車再走了。”


    謝茯望著麵前粗糙長著老繭的手心,掌心上放著兩文錢,從她來到這裏,見過錢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


    抬起頭,哽咽著嗓音:“荷花嫂子,謝謝。”


    她是重承諾的人,對於幫助過她的人,等有能力了,一定會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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