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漢二年,蒼莽山中的王家村突然變得富裕了起來,因為勞動力的缺失,導致已經荒蕪了很久的田地隻剩下村子北邊的背坡還在開墾,而光照比較充足的南坡已經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一片片的桑樹被種在了南坡,大部分的村民們都開始了養蠶、繅絲,王家村產的絲質量上品,被鎮子上的商人發掘後成為了布商的主要供貨地。


    小小的王家村,也從幾十人的小村子逐漸發展成為了百十來人的中型村子,迎來很多外鄉人,最後變成了本鄉人。也隻有老王家村的人還記得,並且保留著村子之所以發達的秘密。


    那是村中的父子兩人發現的優質蠶種,而且山裏的桑葉也是比別的地方要好上許多。村南那棵紅葉桑樹也成了他們不傳外人的秘密。


    那年,王安已經十三歲了,他依然每日進山,他和父親的日子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困難了,因為桑樹帶給他們的蠶種,他的父親開始養蠶,繅絲。因為這樣的活計不需要太大的勞動力,身有殘疾的王虎完全可以在家中勞作,所以剛剛十多歲的王安就成為了跑腿的。


    他天剛亮就要進山捕獵,照例將獵物的血液供給桑樹,而下午則是在家中照顧那些可愛的蠶寶寶。每過十日,便會有鎮子中來的布商收絲。村子中的絲供應穩定,也和周邊的布商形成了牢固的供給關係。


    同年六月的某天,王安剛剛將獵來的獵物在桑樹旁處理完成,他看了看桑樹已經變成紅色的樹冠,拍了拍它結實的樹幹。這棵桑樹已經長得非常高大了,他的樹冠超過了旁邊眾多的樹木,已經接近二十米高。


    照顧完桑樹後,王安就要下山迴家去了,今天正好是布商來收絲的日子,不過就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一聲輕語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謝~謝謝。”


    是個小孩子的聲音,王安四處張望,那聲音聽上去可比他小太多了,這山中怎麽會有比自己還小的孩子進來?他為什麽要跟自己說謝謝。一邊尋找孩子身影的王安不禁想到許多種情況。


    尋找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他什麽也沒找到,隻得先迴家了,不能讓布商等太久,不然這幾天的絲就賣不出去了。


    他瘦小的身子在山中林間飛速奔跑著,手中拎著的獵物都沒有影響他下山的速度。走遠的王安,卻沒看到,自己供應多年的桑樹上居然生出了一張孩子的臉孔,正對著他的背影微微笑著,滿樹的紅色桑葉也在嘩啦啦的響著,像是在說再見。


    王安下山迴到了家中,因為家庭情況變好了很多,王虎已經找人給他們蓋了一處新的房子,不再是以前破爛的木屋了,石頭壘砌的房子更加的牢固,院子也用好點的木料做了籬笆,小院子看上去可比以前好上太多了。


    王虎正在院中照看一個個簸箕中的幼蠶,看見王安迴來了,便拄著一根棍子迎了上去,他小聲的詢問著桑樹的情況,王安說道一切正常,那便是無事,然後王虎又迴去照顧幼蠶了。


    王安並沒有迴屋休息,而是拎著獵物跟在了父親的身後,他不知道要不要將在林中聽到孩子聲音的事告訴父親,隻能拎著東西跟著父親走。


    年紀大點的王虎怎麽會看不出自己的孩子有心事?於是他轉身詢問王安的情況。王安沒做猶豫便將山中遇到孩子說話的事情告訴的父親。


    沒想到王虎卻並沒有對他說什麽,而是讓他迴屋好好休息,一會布商來收絲還需要他去跑生意,王安點頭答應。


    是日下午,當王安來到村口,與一眾鄉親等待收絲的布商時,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鎮上的惡霸。


    二十來號人,個個都是武夫打扮,他們拿著棍棒,其中有兩三個人腰間居然還有刀劍傍身,他們的到來自然是衝著王家村的絲源而來。


    為首的一名壯漢自稱趙久,衝著王家村的村民威脅著,讓他們交出絲源,也就是優質的蠶寶寶。眾村民自是不願,並且團結一致,沒有人供出王安家中的秘密。


    卻不想這趙久居然撥開了所有人衝著年幼的王安就走了過去。對著年幼的王安,趙久也發現了少年手中絲線的不凡,沒有管別人,就把刀子架在了王安的脖子上。


    這幫人是有備而來。


    這是在場所有村民的心聲,不然怎麽會一下子就衝著最年幼的王安而去,顯然王家村的秘密被別人知道了。


    在趙久的脅迫下,王安將這夥歹人帶到了家中。


    趙久看見了院子中勞作的王虎,自然也看到了滿院子的蠶種。


    王虎看到孩子被人用刀子架著,也是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隻是不曾想來的這麽突然。他衝著趙久說道可以將所有的蠶種交給他們,主要是要放他們自由。


    趙久見事情這麽順利,也沒多說什麽,自然是將王安放了迴去,讓手下將院中的所有蠶寶寶和蠶繭打包帶走了。


    剩下院中的父子相顧無言。


    人無事便好啊。


    不曾想,這事情並沒有完。


    半月後,已經重新開始養新蠶的王家村再次迎來了趙久等人的洗禮,這次趙久出現時明顯臉上有著紅腫。


    還是那二十多人,進了村子後並沒有停留,直奔王安家而去。


    當趙久來到王安家時,王安和父親正在照看新的蠶寶寶。新蠶剛剛茁壯,看上去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趙久看到父子勞作的一幕二話不說,就叫手下的人將院中的所有蠶寶寶洗劫一空。


    王虎將王安護在了身後,看著這些武夫將院中的蠶種全都帶走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他以為這些人搶完蠶種就會走,卻沒想趙久在做完這些後,來到了王虎麵前,他抽刀在手,氣勢洶洶的看著眼前殘疾的王虎惡狠狠的說出了此次的來意。


    原來,他們上次將蠶種拿迴去後,產出的絲質量居然非常差,甚至不如普通的蠶種,這就讓派他們來的主人非常惱怒,將趙久懲戒了一番,並且派他來,讓他將產出優質蠶絲的秘密找出來。所以就有了眼前這出。


    趙久言語威脅,王虎卻是不從,當趙久的雪亮大刀舉過頭頂就要斬下的時候,沒想到站在王虎身後的少年王安突然上前,站在了刀下,大聲說道:“等下。”


    果然趙久的刀並沒有砍下。


    王安稱會將村中蠶絲的秘密告訴給他們,隻求放過他和父親,趙久連聲稱好,他們隻要蠶絲不要人命。


    在父親王虎無可奈何的注視下,王安便將那夥人帶入了桑樹林中。


    這一去便是兩個時辰,就在王虎等待的焦躁不安時,失魂落魄的王安從桑樹林中走了出來,而他的身後那二十多名武夫卻沒有一個出來。


    王虎詢問著兒子發生了什麽,而像是丟了魂的王安卻並沒有說什麽,直說一切自有定數。


    然後王安就迴到了屋中倒頭就睡,這一睡就是三天。


    這三天中,官府的人也來到了王家村。他們是來尋趙久等人的,村民們卻說趙久已經迴去了,並且帶走了村中剩下的蠶種。


    官府的人自然是不信的,在村中找了兩天,連周邊的山林都找過了,卻是連個人影都沒看到,隻能作罷,返迴了鎮上。


    三天後,當王安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憔悴的父親守在他的床邊。


    看見兒子醒過來,王虎也算放心了,他再次詢問王安那些人到底怎麽樣了,沒想到王安卻平靜的說出了三個字。


    “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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