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鐵爐是鐵廠的核心,其所在的位置,郭東給起了個名兒,叫化鐵車間。


    因為水車的原因,車間就建在二道溝岸上,鼓風機唿唿地轉著,化鐵爐子裏的煤炭在熊熊燃燒,郭東和甘薪正在攻關長槍管,鐵廠接到第一個鐵葫蘆訂單,今日也在鑄造,大夥兒都在忙碌。


    外麵天氣很冷,但車間裏卻是熱氣騰騰,郭東穿的還是、他為爬山練刀特意定做的短衣襟小打扮,此時後脊梁已經汗濕透了。


    有人稟報羅漢來找,正在煤場等他,郭東丟下活計,匆匆走出化鐵車間。


    外麵北風唿嘯,郭東一出門,便打了寒顫,不過,郭東這幾個月堅持不懈地爬山,最近一個月,又跟沈燕青學習刀法,現在他的身體壯得很,倒是抗得住。


    羅漢身邊站著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此人正是海州知州左文燦大人的師爺孟希哲,孟老夫子。


    煤場和化鐵車間之間有一段距離,郭東走過來,手上、臉上、衣服上都沾滿了汙垢,看上去很不像樣。


    孟希哲有些詫異,這跟他想象中的郭東完全不一樣,這人棋藝高超,怎會這麽一副粗鄙的打扮?


    孟希哲一早乘船從雲台趕來沈家堡,雲台和海州不過隔著一道狹窄的海峽,而雲台和沈家堡相聚二十多裏海路,今日北風勁吹,一路順風南下,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他已經去過沈府見過沈繼之,沈繼之還請他在府裏用了午飯。


    此行他主要是為了見郭東,還要看看那個傳說中的鐵葫蘆,吃過午飯,沈繼之便招來羅漢,由羅漢陪著,趕來石廟見郭東。


    幾個人一陣寒暄,羅漢替孟希哲說明了來意,老頭兒站在一旁,笑眯眯地打量著郭東。


    “郭小友,果然年少有為,當真百問不如一見啦。”


    郭東瞧著老頭兒,作揖道:“孟老先生,幸會。”。


    老頭兒很清瘦,一身布衣青衫,臉上都是褶子,頜下的胡須很長,兩條長壽眉,下麵的眼皮都耷拉著,都蓋住眼睛了,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樣,但他的一對三角眼卻泛出絲絲精光。


    這人精著呢,不然這麽大年紀,也做不了知州大人府上的師爺。


    郭東心下疑惑,孟師爺這麽著急忙慌地趕來沈家堡,就為了看一眼鐵葫蘆?


    周大成下了第一個鐵葫蘆訂單,侯貴的人終於可以不再到街上爆米花了,鐵葫蘆就存放在甘家鋪子,鋪子還沒改名,但已經歸在郭東名下,甘薪大部分時間都耗在石廟,鋪子那邊,暫由侯貴在操持。


    孟希哲要看鐵葫蘆,就領他去甘家鋪子看好了。


    事實上,化鐵車間這會兒正在鑄造新的鐵葫蘆,但郭東並不打算讓孟夫子進車間查看,裏麵好多項目都在同時進行,有些還涉及機密。


    郭東大概是明史看多了,對官府絕無好感,孟希哲也算是官府中人,不能讓他看出端倪,至少現在不能。


    孟希哲的來訪,倒是提醒了郭東,關於機密問題,還得早日定下個章程,現在還好說,涉及機密的項目規模都很小,手槍和長槍槍管的製作,隻有甘薪、方書、還有他自己知道,其他參與人等,並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麽。


    但規模早晚要擴大,到時,保密便是一個問題了。


    郭東又迴到車間,換了件帶夾襖的袍子,再次出來,便要領眾人前去甘家鋪子。


    “郭小友,剛才你都在忙些什麽?”


    孟希哲看向郭東的一雙手,跟蘇洛兒一樣,他對郭東的一雙手產生了興趣,就是這雙手曾經跟董佛手下了一盤棋,贏了一千七百兩銀子。


    時間匆忙,郭東在車間也隻是簡單地擦了一下,手上的汙垢沒擦幹淨,郭東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在衣襟上又擦了擦,隨口道:“還能幹什麽,還不是為了一日三餐賺銀子唄。”


    幸好剛才在心裏過了一遍,郭東答得倒也幹脆。


    孟希哲朝化鐵車間看了一眼,又道:“迴頭,老朽也想去見識一番,可好?”


    “這...自無不可。”


    郭東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大不了,提前讓人拾掇一下,把不能給他看的東西先藏起來。


    孟希哲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郭小友如此年幼,卻又如此著急賺銀子,卻是為何?”


    郭東脫口道:“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掙銀子也要趁早呀,嗬嗬...”


    孟希哲聞言卻是一愣,繼而,喃喃自語,似在重複郭東所言,郭東見狀,心知不妙,他的話出自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他不過是信手拈來,說了一句應景的話而已,但梁啟超的話,豈是可以隨便拿來應景的,孟夫子這不當即就品味來著?


    還是太隨意,常常忽略了別人的感受,難怪沈燕青說他太輕狂,日後必須慎之又慎,郭東心下暗自告誡自己。


    眾人沿著碎石路往前走,途中,羅漢把郭東拉到一邊,小聲道:“季家的事兒,你聽說了?”


    羅漢說的是,沈繼之對季思賢挑唆雷武、毆打郭東一事的處理結果,沈燕青前幾日、已經跟他提及過。


    沈家的生意,也涉及南洋來的貴重木材,在寧波開了一間鋪子,專門收購來自南洋來的硬木,季思賢被指派到寧波負責這一塊兒的生意,算是被流放了。


    季順也因年事已高,辭去沈府管家一職,但並未隨季思賢一家同去寧波,言稱要在沈家堡頤養天年,試看郭東那小子能把沈家堡折騰成什麽樣。


    據沈燕青說,她爹亦是左右為難,遲遲不肯做決定,沈繼之從未懷疑過季順的忠誠,也沒打算辭退他,是季順自個辭的,為此,沈繼之竟是一夜之間白了頭。


    這麽看來,倒是讓季順一語成讖,沈家堡的老一輩真是要散了,也難怪沈繼之如此憂慮,如此痛心疾首。


    “雷武就交給你了,此乃我二哥雷士信的臨終遺願。”


    羅漢看著郭東,沉聲道:“此事到此為止,日後休要再生事端,你好自為之吧。”


    郭東連聲稱是,這麽說著,便來到了甘家鋪子,郭東見門口地上到處都是那種棺材釘,看著都讓人覺得不爽。


    郭東找來侯貴,吩咐把門前棚子裏的打鐵爐子給拆了,日後不再打這種棺材釘了。


    “不能拆啊,公子。”


    侯貴苦著臉,又道:“這東西是棺材釘不假,卻是為沈家船廠做的。”


    “沈家還有個船廠?”郭東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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