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你穿著舒服我也就放心了。”溫默撓頭笑道。


    夏憐輕輕點頭,隻是一味地坐在沙發上,時不時翹起小腳打量著自己的新拖鞋,目光平淡如水,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溫默也跟著一個步子走到沙發邊,在離夏憐有點距離的地方坐下,目光細細觀察著她此刻的神情。


    嗯……雖然感覺她依舊沒什麽變化,但總歸是有在提升好感度吧。


    以後兩個人就要一起生活了,必須得拉近點距離才行,他可不想和個陌生人一起同居,二人之間熟絡一點也挺好。


    當然為她買雙拖鞋這個舉動是溫默真心的,並不隻是單純為了拉近距離。


    似是注意到了溫默的目光,夏憐眨眨眼,腦袋一歪,輕輕開口道:“溫默,在看我?”


    “啊,啊?怎麽了?”正在沉思的溫默一下子清醒過來,雙手平放端坐著。


    “你看了我好久……”


    聞言,溫默尷尬地把臉扭向一邊,趕忙移開了視線,“對不起,我剛才……”


    “溫默不要道歉。”


    夏憐隻是輕輕搖著頭,然後歪著腦袋,麵無表情地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臉蛋,“溫默想看……可以看。”


    噗嗤……


    溫默一個彈跳起身,連忙拉遠了些距離,視線已然不敢再往她身上放。


    “溫默,不看了嗎……”


    “不用了不用了……啊啊對了!你今天還沒洗澡吧,我帶你去浴室。”他非常生硬的轉移了話題,臉上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夏憐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有點不明白怎麽就扯到別的話題去了。


    不過想到自己身上已經有了些汗味,便還是乖乖地輕輕點了點腦袋,“洗澡……”


    “其實下午你應該也見到浴室了,在我房間的旁邊就是浴室。”


    溫默說道,便徑直幾步走到浴室門前,對著身後的夏憐輕輕一揮手,“過來這裏,你進去熟悉一下。”


    夏憐手裏抱著換洗衣服小跑過來。


    浴室裏的空間不大,但是也有做到幹濕分離,洗澡的空間被一個大大的透明玻璃門給分開了,可以很好的防止水淌到別的地方。


    馬桶也有在經常擦,裏麵還放了除臭生香劑,再加上排氣扇的話就基本不會有異味傳出來。


    “毛巾牙刷牙杯還有別的……總之常用的小東西剛才順便都給你買了套新的,你直接用就成。”


    打開浴室的燈,整個白淨亮堂的環境一下子就顯露了出來。


    “好幹淨……”


    “嘿嘿,小意思啦。”溫默有些驕傲地擦擦鼻子,他這個人有點小潔癖,看不得浴室裏有一點泛黃,馬桶基本上每周一刷。


    夏憐沒再說話,繼而目光放在了花灑的溫度開關上好一陣沉默。


    見此狀,溫默心裏“咯噔”一下。


    壞了,難不成不會用花灑。


    夏憐是從鄉下來的,隻不過溫默也沒聽說過市裏附近哪個鄉下有這麽落後啊,甚至都還挺先進的,不少農村家裏都安裝了液晶電視無線網絡。


    不過溫默還是將疑問都藏進了肚子裏。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就好比是不會坐地鐵和不會坐公交車一樣,誰也不是生來就會的,慢慢來就是了。


    夏憐不愛說話比較內向,所以說不能傷害她幼小的心靈,要旁敲側擊的去問去教。


    想到這裏,溫默有些緊張,最後捏著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個,你不開始洗嗎?”


    聞言,夏憐神情疑惑,眨了眨眼睛,又陡然睜大,眸子裏多了份羞澀。


    腦袋又緩緩地低了下去,隻露出那雙泛著紅暈的小耳朵。


    “溫默在這……不好意思洗……”


    她在害羞。


    溫默先是愣了一兩秒,這才反應過來表妹在說些什麽,一臉尷尬地連忙道著歉,“我馬上出去,馬上出去……”


    最後輕輕地關上了浴室門,整個人順著牆壁滑坐在了地上。


    “好想去死……”


    人家根本不是在疑惑怎麽用花灑,而是一直在等我出來罷了……太自作多情了……


    要不是夏憐現在在裏麵洗澡,溫默真的很想用腦袋哐哐撞大牆,這是暑假這麽久以來,最想當場去世的一集。


    “我是煞筆啊,我真的是煞筆啊……”


    他雙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蛋,不停地吐槽著自己,坐在地上好一陣發癲,聽著浴室裏傳來“嘩嘩”流水聲。


    ……


    浴室裏。


    夏憐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即使已經開始洗澡,臉上的紅暈依舊沒有褪去。


    溫暖的水流環繞著身體,如同被雲朵包圍,疲勞感在瞬間消散無蹤,留下的隻有身心的寧靜和舒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慢慢融化。


    漸漸的,感受著溫暖的氛圍滑過自己的身體,隻覺得一陣愜意。


    莫名的倦意讓腦海開始慢慢放鬆,被另一種思緒包裹住,浮現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光景。


    閉上眼睛,周圍變得舉重若輕。


    莫名迴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潔白的牆壁與泛著消毒水味兒的走廊,嘈雜的人群與取藥處那永不停歇的叫號機。


    醫院的走廊似乎永無止境,每個角落都充滿了神秘和未知。


    那裏隻有嚴肅與悲傷,幾乎人人的臉上都掛著難以形容的悲哀,夏憐不喜歡醫院的氛圍,可是不能離開那裏。


    待在那裏的話,永遠都有一種莫名的窒息感圍繞著自己,壓的她喘不過來氣兒,就像是背負了許多不知名的重量。


    「又是那個女孩。」


    「真可憐啊,幾乎天天都看見她在醫院裏待著。」


    「哎哎,小聲點,別給人家聽見了。」


    「看著也才十幾歲的模樣吧,哎,可憐……」


    有多久沒這樣洗澡了呢……


    她這樣想著,隻流露出一股悲哀,可這股悲哀並沒有持續多久,便隨著滑過的水流緩緩地流進了排水孔。


    剛才的害羞已然蕩然無存,眸子恢複了之前的那般空洞,夏憐拿著浴巾輕輕地擦拭著身體。


    醫院裏的鏡子幾乎無處不在,哪裏都會有著一麵大大的地麵鏡。


    她討厭鏡子。


    每當路過時的夏憐都會快步走過,生怕看到鏡子裏自己的模樣。


    可這裏不是醫院,而是新的家。


    心裏猶豫了一陣,最終夏憐緩緩抬起眼眸,望向了鏡子中的自己。


    少女沒有披浴巾,整個上半身都呈現在鏡子裏,白皙的皮膚可以說得上是病態。


    在那層白皙下,諸多細小傷疤浮現於身上,割傷,燙傷,踢傷……傷口結了痂,不複當日的疼痛,隻有那略帶灰亮色的疤痕像挖掘後又被遺棄的溝壑。


    夏憐的嘴唇不帶丁點兒血色,眉毛無力的躺在眼睛上方,眼神依舊那般無神空洞,仿佛已經失去了聚焦,卻也仔細觀察著自己現在的模樣。


    「小憐,不可以給別人添麻煩哦」


    「知道了媽媽,我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果然,與在醫院裏的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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