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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蘇木兮從宿醉中轉醒過來,捂著頭疼欲裂的腦袋坐起身來。


    放眼望去,便看見了端著一杯醒酒茶站在床榻邊的風無痕。


    她還以為自己還處於睡夢之中,如此絕情冷心的他,怎麽還會來看她一眼。


    她眨了眨眼,發現眼前一幕是現實發生的。


    “你……你怎麽在這裏。”


    “把這個喝了,會舒服點。”


    風無痕索性在她的床邊坐下,將手中的醒酒茶遞到她眼前。薄唇沒有似前幾日的抿著,反而微微上揚。


    蘇木兮沒有去接他遞到眼前的醒酒茶,摸著腦袋,再次逼問。“我問你話呢,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兩人之間明明可以算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如今他出現在她眼前關心周到又算什麽?


    一絲念頭浮上心間,她的唇邊綻放一抹苦笑——似乎除了這個原因之外,沒有別的可以解釋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


    她故作恍然大悟的仰臉看他,“是了,我是尊貴的五公主,更是你至交好友的嫡親妹妹,你會出現護我周全於情於理。”


    風無痕看著她嬌顏上的強顏歡笑,想起了她昨夜與北境三皇子深夜飲酒,微微皺起劍眉。


    “你不該深夜與他開懷暢飲。”


    “不該?”蘇木兮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隻是那笑聲裏帶著幾許絕望。


    “他可是北境三皇子,此行是為了什麽你比我還清楚。我和他多走動,豈不是更好。”


    聞言,風無痕一張俊臉陰沉下去。“胡鬧!你自小生活在繁華的京城,是無法適應北境這個地方的。”


    耳邊是他一如往常為她而著想的話語,蘇木兮想要伸手捂住耳朵,拒絕聽下去。


    可雙手就像是有千斤重,抬不起來,又或許是她累到不想抬起來了。


    他豈會知曉,將關心的言語給予自己所不愛之人,那人所要承受的是什麽。


    他當然不知道,不知道她該如何克製自己,才不至於卑微到在他麵前搖尾乞憐,才不至於轉身毫無顧忌地撲進他的懷裏。


    可……那個溫暖的懷中已經容不下她了啊。


    那日寢宮燒毀的一幕幕,已經深深的刻進了骨髓裏,再也無法抹去了。“你少瞧不起人了,我賭輸了,不該見你的,你走吧。”


    風無痕自然不清楚她的賭局,更不會知曉她與柳如煙之間的事情。


    然而眼前之事更為重要的是她與律君弦的——


    據他多年的認知,律君弦長相俊美不凡,武藝高強,排兵布陣與他不相伯仲,醫術更是有得天獨厚的造詣。即便如此,此人還十分潔身自好,不曾與別的女子有過接觸和曖昧。


    再加上他對蘇木兮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本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可談及此事,他的心中難免不快,算是他自作自受,合不得她與旁人親近。


    他知道蘇木兮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這一點恰好是律君弦無法給予她的。


    所以,他斷不能將她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裏。


    因此,他循循善誘。“君律弦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北境王的人選,你若委身於他,他日妻妾成群……”


    未盡的言語被蘇木兮打斷,她轉頭看向不知所措的風無痕,雲淡風輕的說,“縱然他有千般不好萬般不好,至少他不會讓我等。”


    見蘇木兮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他長歎一聲,將醒酒茶繼續遞到他跟前。


    “把這個喝了,我就離開。”


    短短的一句話,換來蘇木兮內心中的一片驚濤駭浪。


    他確實該離去,沒有過多的事情可以浪費在她的身上,他就要迎娶所愛之人了,不是麽。


    蘇木兮素手一揮,那解酒茶何其無辜的成了犧牲品,嘭的一聲,解酒茶嘩啦撒了一地。


    她漠然的看著他,“你可以走了。”


    看著地上撒了一地的解酒茶,風無痕也不見惱怒。“別任性了。”


    此話一出,她的心酸澀不已。


    是的,她十分的任性,比不上溫婉動人乖巧聽話的柳如煙。


    可那又怎樣,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的,早該知道她的秉性。


    “我不用你管,我隻當這些年我看走了眼,真心錯付。”


    她看向依舊坐在床榻邊的風無痕,一字一句道,“風無痕,我不怪你不怨你不恨你,我也不愛你了。”


    風無痕,我不怪你了,不怪你總是拋下我一人,留守原地。


    我不怨你了,不怨你空許諾言,終將我遺棄。


    我也不恨你了,不恨你心中另有所屬,再無我的存在。


    至於愛不愛你,這個答案可還重要?你早已不想知曉了吧。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傳來了律君弦略顯疲憊的聲音。“蘇蘇,這可是我今早精心準備的,你就這麽嘩啦撒地上了?”


    蘇木兮平靜了下翻湧的情緒,看著律君弦,無辜的眨眨眼。“我不知道是你準備的。”


    律君弦自然嗅出了氣氛的詭異,他背靠著房門,打趣道,“要是知道是我準備的,指不定下場更慘呢。”


    “別尋我開心了,那日多謝你救我於危難之中,我都不曉得該怎麽謝你了。”


    律君弦無所謂地輕搖手中的折扇,“你不是說要替我尋一門好親事,我可等著呢。”


    “這個我恐怕做不了主了。”


    蘇木兮強行展露笑靨,強顏歡笑之下,清眸中的晶瑩慢慢凝聚,骨子裏透著那麽一股絕望。


    風無痕看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騰地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就在此時,他聽見了身後傳來蘇木兮一如既往甜膩軟糯的聲音,如清風拂過,風中帶著尖銳的刺,紮進心坎裏雖不痛不癢,卻極為難受。


    隻聽她語氣中有著些許哽咽和虧欠,“風無痕,對不起。”


    風無痕不知道她是為方才的口不擇言所道歉,還是內含深意。


    他微微閉上沉痛的黑眸,再次睜開之時,掩蓋了所有情緒,緩緩朝前走去。


    蘇木兮目送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忽然對饒有興致的律君弦虛弱的說,“三三,我想迴家了。”


    律君弦收起折扇,一襲白衣出塵,桃花眼中泛著點點柔情。


    “好,我帶你迴去。”


    今夜月朗星稀,一輪孤懸的明月隱藏在了白雲後。


    她身穿月白色輕紗流雲裙,一張嬌顏上不知是該呈現著喜色還是悲情。


    世人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想必此時的將軍府中定然是張燈結彩,賓客絡繹不絕了。


    風無痕的大喜之日終於是如期而至了。


    蘇木兮強忍住這股惆悵,衝身旁的月芽輕聲道,“月芽,我想吃百味居的糕點了,你出宮替我買來。”


    與蘇木兮相處多年,月芽自是能聽出自家公主字裏行間的意思來。


    “公主……”


    蘇木兮將出宮令牌交到她的手上,強顏歡笑著,“你去吧,別讓他等急了。”


    過去的三年裏,她總是以各種借口出宮。蘇墨白也著實被她磨得沒了耐性,在太後的縱容下,他隻能給蘇木兮出宮令牌,好讓她隨時隨地出宮遊玩。


    可如今有了這令牌,她卻沒了出宮的念想。


    蘇木兮唇邊有著苦笑,她抬眼看向久久不語的月芽。


    看著她臉上綻放的羞赧,就跟那時候的自己一樣。


    “多謝公主。”月芽遲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問,“您不去參加風將軍的大婚?”


    蘇木兮微微搖搖頭,往日紅潤的嬌顏唯有蒼白。“他們新婚燕爾我去了算什麽,我就不去給他們添堵了。”


    月芽將宮殿環視了一圈,見隻有蘇木兮孤身一人,有些不放心。


    “可是……月芽不放心公主一人留在宮殿裏。”


    為了打消月芽的擔憂,她努力牽出一抹笑意來,然而結局往往是與她所設想的不同。


    在那張蒼白的芙顏上,強行嫣然巧笑的樣子,隻會愈發令人心疼不已。


    “放心吧,我沒事。”蘇木兮邊說著邊將同心結拿出來,“你把這對同心結送給他們,我無法前往賀喜,新婚禮物總得奉上,可不能失了禮數。”


    月芽看向擱在小案上的那張大紅喜帖,對於蘇木兮眸底深處的落寞,竟不忍直視。


    她家的公主明明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男兒,該經曆的是溫柔繾綣的感情。如今卻孑然一身,留下寂寥的背影。


    思及此處,月芽原本要與未來夫君相見的歡欣,瞬間煙消雲散了。


    她望著麵前的蘇木兮,“公主,您一定能尋到真心待您的如意郎君的。”


    “是啊,那個人再也不會是他了。”


    這幾日,徘徊在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過往,與風無痕有關的種種。


    婚期愈是臨近,她愈是隱隱作痛。


    那張大紅喜帖燙手到她不敢觸碰,怕一觸碰,牽扯的是肝腸寸斷。


    此時的禦書房中,蘇墨白朗聲道,“北境三皇子想要迎娶木兮為妃,律君弦不僅驍勇善戰,且品貌端正,北境王對他青睞有加,不出意料會是下一任的北境王。就是要遠嫁北境,兒臣想征求下母後的意見。”


    聽完蘇墨白的一番話,太後輕輕放下茶盞,曆經滄桑的眼裏是不忍、是心疼。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是木兮的終身大事,哀家想讓她自己做決定。”


    蘇墨白聞言,讚許地點點頭。“兒臣也正有此意。”


    接著他朝大內總管吩咐著,“去把五公主叫來禦書房見朕。”


    大內總管領命就要退下,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國之君威嚴的聲音,矮胖的身子微頓,旋身畢恭畢敬的麵相蘇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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