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因為周末要去團建,我就沒時間去接小石榴來我家了。我給陳辰打了個電話,讓她周六把小石榴送過來,然後我周日迴來後再把小石榴送迴去。我告訴陳辰,孩子的爺爺奶奶想她了。陳辰問,你去幹什麽?我說我們部門要在周末搞團建。陳辰問,你們不帶家屬麽?我說,關於咱們離婚的事情,我已經告訴老馮了。陳辰說,那你去吧,周六我帶著小石榴迴你媽那兒,不過我不會讓小石榴住那兒的,我們吃完飯就迴家。我說,我媽想帶著小石榴住一宿。陳辰說,還是等你以後在家的時候再說吧。我堅持讓陳辰把小石榴留下。陳辰說,你要是這麽擰的話,那我就不帶她迴去了。我實在拗不過她,隻能順從她的意思。


    我告訴我媽,周六的時候,陳辰會帶著孩子過來,但是她們不會在這兒過夜。我媽悲傷地說,能見到小石榴一麵就行了。


    周五臨下班的時候,司雅滑動著椅子湊到我的邊上,低聲對我說:“於小北,我得麻煩你件事。”


    我問:“什麽事兒?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司雅笑了,說:“倒也不怎麽費事……中午李謳歌給我打電話,他說我哥開我們家的車的時候,讓人家給懟了,後保險杠都掉了,現在弄修理廠去了,明天我們倆沒車了……”


    “哦,去不了了是吧……是不是想讓我去幫你找老馮說說呀?”


    “不是,”司雅說,“我的意思是讓你明天開車接上我和李謳歌……你最近不是住你媽那兒了嗎?就你離我們最近。”


    “嗐,我以為什麽事兒呢,那沒問題,你迴家跟李謳歌約好時間,晚上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去接你們……對了,我們要在那邊兒過夜,你們倆不是當天就迴來嗎?”


    “我們倆就不迴來了,我跟我嫂子說了,讓她幫我帶一宿孩子,”司雅掩嘴笑著說,“誰讓她老公把我們家車給撞了呢?”


    “那楊柳依的孩子呢?也是她自己帶嗎?她一個人帶倆孩子可夠費勁的啊。”我說。楊柳依是司雅的嫂子,也是我和李謳歌的初中同學。


    “我侄子已經斷奶了,讓我大姨給帶一宿就行了。”司雅說。司雅的大姨是楊柳依的婆婆。


    “對了,你是不是都已經訂完房了,有你和李謳歌住的地方嗎?”


    “這是我打算求你的第二件事,”司雅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到時候你跟小孫住一間屋吧……不過就要辛苦你們倆了,他那間也是大床房。”


    小孫叫孫泉,是我們部門最小的一個男孩,江蘇人,九五年出生的,目前才23歲。我迴頭看了看,小孫沒在座位上,便問司雅:“我沒問題,你跟小孫說了嗎?”


    司雅見我同意了,喜上眉梢,衝我一抱拳,說:“謝謝我於哥了……我已經跟小孫說完了,他是我徒弟,不敢有意見。”


    “跟我就別客氣了,我也是你徒弟,我是不是也不敢有意見啊?”我笑著說。


    司雅白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咱倆誰跟誰呀。”


    周六一早,我起床之後,和陳辰媽打了一通視頻,囑咐小石榴不要忘記來奶奶家。小石榴站得筆直,向我敬了一個禮,說她在幼兒園已經不哭了,每天都很聽老師的話,按時吃飯和睡覺。我誇張地誇獎她一番,並且讓她繼續保持下去。小石榴高興地說,一會兒就能看見爸爸了,她要把在幼兒園做的小花送給我。我故作惋惜地告訴她,爸爸今天不在家,要去團建。小石榴問我什麽是團建,我說就是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飯。小石榴嘟著嘴,不高興地說,那小花怎麽辦?我說,那你送給爺爺奶奶吧。小石榴說,已經給爺爺奶奶做了,她給家裏的成員都做了一朵。我說,那你就把小花放到爸爸枕頭邊上,等到爸爸迴來之後,看見小花就能想起小石榴了。小石榴摸著小腦瓜,認真地想了想,說,那好吧。


    我出門的時候,父母並不在家,他們為了即將到來的小石榴去超市采購了。我撥通了我爸的電話,告訴他我要出去了。然後我又給司雅打了個電話,她說他們也準備好了,就等著我去接他們了。


    我父母家離司雅的家很近,開車隻要五分鍾就能到。司雅和她的老公李謳歌是發小,他們兩人的父母家隻隔著一條綠化帶。他們沒有自己的房子,隻能在二人的父母家來迴住。


    我開車到司雅家樓下的時候,他們已經拎著箱子、抱著孩子站在樓下了。我把車停到路邊,衝他們打著招唿。李謳歌衝我揚了揚眉,拉著箱子走過來和我握了握手。我打開後備箱,李謳歌把箱子放了進去。我說:“就出去住一宿,你們怎麽還帶個箱子?”


    李謳歌背對著司雅,小聲說:“要是我自己的話,背個書包就夠了,主要是她們女人的東西太多……”


    我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司雅抱著孩子走到我們邊上,向我顯擺她的女兒:“你看看我閨女,長得像他還是像我?”


    我看著司雅懷裏白嫩嫩的小嬰兒,恭維道:“人家都說女兒長得像爸,不過你們家閨女還是隨你多一點……淨挑你們倆好看的地方長了。”


    司雅笑著對李謳歌說:“瞅瞅你們同學,多會說話。”


    李謳歌說:“不不不,還是你同事會說話。”我們三個大笑起來。


    我問:“白天把孩子放在你爸媽家還是直接讓楊柳依帶走?”


    司雅說:“一會兒我哥和我嫂子過來把孩子接走,今天我爸媽他們都去我大姨家。”司雅的大姨家也在這個小區裏,與司雅家隔著一個社區大院。


    正說著,司雅的表哥於行之和表嫂楊柳依從馬路另一邊款款走來,李謳歌衝他們打著招唿。我也算是認識於行之,因為我們小學的時候是同一所學校的,隻不過不在一個班。於行之、李謳歌和司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李謳歌把我介紹給於行之,我們握了握手。楊柳依也記得我,她和我開了兩句玩笑,然後從司雅的手上接過孩子。李謳歌埋怨於行之,說他開車不長眼。於行之辯駁,說是人家從後麵撞的他,他也沒辦法。二人逗了幾句嘴,楊柳依便握著嬰兒的小手,衝我們告別。


    司雅預定的地方在延慶的山裏。這是她做了兩個不同的方案後,被老馮拍板的結果。老馮認為我們部門的員工基本都有車,所以他覺得得找那種有山有水的地方團建才算舒坦。對此,部門沒有車的同事頗有微詞,但是卻沒人當著老馮提出來。老馮讓有車的同事把沒車的同事接上,然後一起去。可是他卻誰都不去接,他說他要帶著狗,再帶別人的話,不太方便。


    李謳歌也許覺得和司雅坐在後排不太合適,他便主動要求坐在副駕駛上,給我看著導航。司雅倒是很樂意自己坐在後麵,她拿著零食,一會兒問李謳歌吃不吃薯片,一會兒問李謳歌喝不喝水。開出去沒多久,又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


    我們開上了二環,司雅忽然問李謳歌給她帶沒帶吸奶器。李謳歌反問:“你自己沒帶嗎?”


    司雅的聲音嚴峻起來,她說:“昨天晚上不是讓你準備了嗎?”


    李謳歌說:“我以為你自己準備了呢。”


    “廢話,我當時哄孩子呢,哪兒有工夫準備呀……你說說你能幹點什麽?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機!”


    當著我的麵,李謳歌有點下不來台,他說:“我沒玩兒手機,昨天晚上一直收拾來著,當時肯定是準備了,早上出來得著急,就給忘了……”


    我聽著他們拌嘴,想起了陳辰,她也總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的頭上。我很理解李謳歌,不想聽他們繼續爭吵,便插嘴道:“沒事兒,好在咱們還沒走多遠,現在調頭迴去取吧。”


    李謳歌有些歉意,他說:“真是麻煩你了啊。”


    我笑笑,客套地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這話說的可就遠了。”


    司雅在後麵說:“等明天迴來,咱們攤一下油費吧。”


    我說:“不用跟我攤油費,我自己去也得開車。”


    司雅說:“唉,真是的,又給你添麻煩了……都賴李謳歌,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長的?”


    李謳歌張嘴想要辯駁兩句,我趕緊衝他眨了眨眼睛,他會意,無奈地笑了笑,又對我說了一句“麻煩了”。


    離開了同事們的“監督”,司雅隨便了許多,她坐在後排上,喋喋不休地詢問著我關於陳辰和孩子的事情。


    我要說明一下,我來到現在這家公司已經兩年半左右的時間了,到這裏之後,我第一個熟識的就是司雅。當時老馮直接把我安排給了司雅,讓她來帶我,給我講講公司項目上的事情。司雅的性格很開朗,說話很直爽,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我倒是挺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流,畢竟溝通上沒有什麽障礙。不過這樣的人也有個明顯的缺點,那就是過於爽快,以至於說很多話的時候,幾乎不過腦子,而且脾氣有時候還會很急。司雅正是這樣大大咧咧的,她雖然有時候也會發脾氣,而且還不怎麽會道歉,但是過後便會忘了自己生過氣。當初我搞不明白一些項目上的事情時,她便會蹙眉撇嘴,說我腦袋是個榆木疙瘩,不過我一旦開竅,她就會喜上眉梢,掏出她的小零食,分給我吃。和司雅混熟之後,她經常偷偷和我聊一些老馮和其他同事的八卦,她確實把我當成了朋友,隻不過我卻有些不好意思和女同事走得太近,應付起司雅來,也總是唯唯諾諾的。後來,當她得知她的老公和我是初中同學後,更是跟我嘮叨起他們日常的生活瑣事。


    在通往郊區的車上,司雅問出了關於我婚姻狀況的一些問題後,我挑挑揀揀地對她說了一些關於我對我和陳辰這段婚姻的看法,以及一些我對女兒的擔憂。司雅聽後,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女兒,便耿直地教訓李謳歌,讓他不能始亂終棄。李謳歌說:“我要是敢對你不好,別說你了,就是你哥和你嫂子那關我也過不去呀。”


    聽到這話,我想起了上初中的時候,李謳歌等幾個淘氣的小子總是拿話挑釁楊柳依。楊柳依才不會慣著他們,她是學校長跑隊的,別看她是女的,但是輕而易舉地就能追上並逮住他們,然後就是一頓暴揍。那大概已經是2001年或者2002年的事情了。想到這些,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我對李謳歌說:“我還記得當初你們幾個總是招人家楊柳依,然後被她抓住,挨個暴揍呢……楊柳依現在的脾氣還是這麽火爆嗎?”


    司雅從後排搭話:“我嫂子跟我哥交朋友那會兒還挺厲害的呢,不過結婚之後就收斂了許多,後來生了孩子之後,正經有了媽媽樣兒了,不知道怎麽就變了——我是說從一個野蠻女友變成了賢良主婦了。”說到“賢良主婦”的時候,司雅的聲調伴隨著嘲弄的語氣,情不自禁地上揚了一下。


    這讓我想到了陳辰——我總是會把一些毫不相幹的事情聯想到陳辰身上。陳辰似乎也是這樣,自從生了小石榴之後,她的性格也有了不小的變化,我指的是她從以前的溫柔淑女變得有些冷酷了。


    我歎了口氣,說:“我懷疑女人生完孩子之後,身體裏的激素都不對勁兒了……陳辰生完孩子之後,也和之前不一樣了……”


    李謳歌迅速打斷我,扭迴頭謹慎地對司雅說:“小雅,她們是她們,反正我覺得你現在和之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在我的心裏永遠是那麽溫柔可愛。”


    李謳歌的肉麻一下子擊中了我的笑點,令我大笑不止。司雅卻有些羞赧地拍打著李謳歌的肩膀,勁兒勁兒地說了一聲“臭德性”。我在很早以前也和陳辰說過類似肉麻的話,不過那都是我們上大學時候的事情了。


    我們行駛在高速上的時候,司雅對我們說:“老馮在部門的群裏說,他和他媳婦兒已經到了,而且把咱們租的小院也看過一遍了,他還發了一段視頻。”李謳歌要過她的手機,看了看視頻,說,還得是老馮,丫就是會帶著你們享受。司雅“呸”了一聲,說:“他也就是吃喝玩樂還湊合,一到了工作上,所有的鍋都是讓我們背,他就會躲清閑,不信你問於小北。”


    我笑笑,沒說話。李謳歌說:“那也比我們領導強多了,好歹老馮知道敲你們一棍子之後給你們一個蜜棗呢……我們領導,哼,敲完一棍子,嘿!接著又他媽的是一棍子。”


    司雅調笑道:“我說你的腦袋怎麽越來越硬了呢,合著是讓你們領導敲出繭子來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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