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安和大閼氏一行人道別,十輛馬車正在裝東西,齊慕北走了過來。


    “你們準備去哪兒?”


    他目光明亮,騎在馬上勒著韁繩,林玉安抬頭看他,清晨的陽光稀稀疏疏的落在他的肩頭,如同給他鍍了一層金。


    “你要去嗎?王爺還是快迴大周吧。”


    齊慕北一把年紀了,還沒有子嗣,林玉安都為他擔心。


    齊慕北拉著馬在原地轉了一圈,笑著擺了擺手,“我送你們過去。”


    一群女流弱質,倘使這路上出點什麽岔子,那可不是什麽小事情。


    林玉安正要拒絕,魑風有些虛弱的站在了她的身邊。


    “皇上……不,睢清王不用擔心,我自會護可王妃小王爺們的周全。”


    齊慕北嘴角翕翕,和魑風對視了片刻,旋即揚起嘴角,“行吧,那一路平安。”


    魑風拱了拱手,不遑多讓的等著齊慕北一踢馬肚子跑開了,這才迴頭看向林玉安。


    “王妃,上車吧。”


    林玉安收迴目光,擺著腳凳上了車。


    兩個孩子一人一輛馬車,林玉安看了一眼,這才低頭進了屋。


    大遼,是四王爺的外戚,曾經支持四王爺叛亂,至今已經六年多了。


    從胡地一路往北,溫度越來越低,中途的時候,魑風讓人去給馬蹄包了布,走一段路又換一塊,否則馬沒有辦法在這樣的雪地裏行走。


    林玉安抱著湯婆子,身上裹著厚褥。


    再走一段,就能在前麵的驛站歇歇腳了。


    桑枝捧著手嗬著氣,“這邊怎麽越來越冷了,夫人,我們沒有帶皮料,隻怕下車要凍壞了的。”


    林玉安也有些擔心,“別急,等到了前麵的驛站再說。”


    一般像這樣官道邊的驛站,通常驛站老板也會給過路的行商提供保暖的東西,既與人方便,又能賺點錢。


    兩全其美的事情,大家都樂於去做。


    橘清用小鐵匙輕輕撥弄著小火爐裏的碳,“咱們的碳也快用完了。”


    林玉安不由低聲的笑:“怕什麽,前麵就是驛站了。”


    橘清點頭,卻還是有些擔憂:“出門在外,處處都要費銀子,萬一哪天銀子花完了可怎麽辦啊。”


    林玉安失笑,卻不再說話。


    她在大理的產業,現在讓許媽媽幫著打點,她很放心許媽媽。


    她臨出發前就囑咐了許媽媽,除去開支,把剩下的盈利存在通惠錢莊,通惠錢莊是目前大周最大的一家錢莊,在大遼,北越都有分莊,她去了大遼,害怕沒有銀子花?


    很快,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驛站的老板一看十輛馬車,都是統一的標誌,頓時有些慌了。


    這麽多人,他這驛站哪裏住的下去。


    魑風讓手下的一名副官過去打聽。


    驛站掌櫃的點頭哈腰,很是恭敬的問:“小爺,可是住宿?”


    副官點頭,環視了四周一圈,見三層樓的木屋矗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一層有四個窗戶,後麵還有個三進的小院子,不算大,也不算小,隻是要住下這麽多人,隻怕是有些吃力。


    “四十二個人,要四間上房,其餘的大通鋪都行。”


    掌櫃的很是為難的搓著手,“哎呀,小爺,實在不巧,今兒我們客棧隻有兩間屋子了,有個客官已經包下了幾乎所有的房間,那兩間還是平時不大拿出來的。”


    副官沉了臉,“誰包了啊?你這驛站不算大,可也能住下五六十個人吧,誰和我們一樣,出門帶這麽多人啊?”


    掌櫃的被他這麽一喝,嚇了一跳,笑得比哭還難看。


    拱手作揖,連連賠罪:“實在對不住,若是能住下,我們定然沒有拒客的道理,還請小爺體諒則個。”


    副官想了想,有些煩惱的走了迴去。


    “爺,掌櫃的說有人先咱們一步,把這驛站都包了,咱們怎麽辦啊?”


    這冰天雪地的,天色也不早了,去哪兒再尋住處啊。


    不止副官煩惱,魑風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隨我過去看看。”


    魑風裹著棕褐色的狐裘,襯著他的臉龐很是冷峻。


    掌櫃的見他們又折了迴來,有些惶恐。


    “誰包了這驛站?”


    魑風還算客氣的問道。


    掌櫃的瞥了一眼樓上,靠近魑風,低聲道:“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客官還是早些另作打算,去別處看看吧。”


    副官登時豎著眉毛把劍重重的敲在櫃台上,“這個時候了,周圍哪兒還有驛站?你逗誰呢?”


    掌櫃的大冷天硬是嚇的滿頭大汗,連連求饒,“別,客官,你們可別動怒啊,實在不行,我幫你們問問周圍的住家戶,看看誰家有空屋子,挪給你們過一夜,可好?”


    這……這隻能這麽辦了,魑風攔住還想要和那掌櫃理論的副官,又打量了大堂一圈,“你們這兒可有皮毛狐裘?”


    “有有有,我們這兒平時收了那些獵戶的皮子,冬天就拿出來賣給過路的人,您們這要不少吧?”


    掌櫃的眯著小眼睛,看了一眼外麵停著的馬車。


    魑風點了點頭,“你們有多少?”


    “庫房裏還有百來匹上好的狼皮,幾匹狐皮,這位爺可要隨我去看看?”


    魑風點頭,讓剩下的人在門口候著,隻帶了副官一起跟著那掌櫃的去了後麵的院子。


    一間大大的屋子,裏麵全是木架子,架子上麵碼放著各式各樣的皮子。


    魑風伸手摸了摸,還不錯。


    都是能過冬的好料子。


    “嗯,都要了。”


    “都……都要了?”


    掌櫃的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的重複道。


    魑風看了他一眼,這眼神總算讓掌櫃相信了他說的話是真的。


    一百多匹好皮子,可是要賣近千兩銀子的,他略略猶豫,問道:“這位爺,這些皮子都是上乘的,沒有一千兩,我們不敢賣。”


    一千兩銀子,魑風嘴角微勾,比起大周的,可便宜多了。


    “都要。”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掌櫃的連連點頭,“好好好,我這就讓人給您送出去。”


    魑風擺了擺手,“不必了,我讓我的人進來搬就行。”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小架子上,“那個是什麽,你們一起賣了?”


    掌櫃的看向魑風指的方向,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個不賣,這是給小女準備的,白狐狸皮難得,等過些日子她生辰,給她做一件披風,最是暖和,她肯定很喜歡。”


    魑風點了點頭,“加一千兩,給你小女過生辰,這個白狐狸皮,我要了。”


    掌櫃的還是有些不舍,看的出來,他想要把這皮子留給自己的閨女。


    “再加一千兩。”


    兩千兩銀子買一張皮子,這下,掌櫃的也忍不住露出驚驚訝的神色。


    “這位爺,你出……出一千兩銀子,買這麽一張皮子?”


    魑風揮了揮手,“把東西都搬出去吧。”


    副官吃驚,“爺,你出一千兩買一百匹皮子也就罷了,可這兩千兩買這個一張皮子,你拿來幹什麽啊?你又不是女人,喜歡……”


    魑風一記眼刀過去,副官訕訕然的閉了嘴。


    林玉安在馬車裏就等也沒有等到魑風的消息,推開馬車窗戶往外一看,看見八九個人在扛著皮子往外走。


    “是誰買的皮子啊?”


    林玉安問完就覺得自己犯傻了,還能有誰啊,自然是魑風了。


    魑風從驛站裏走了出來,“買了一百多張皮子,再往前走,不穿厚點,怕熬不過去。”


    林玉安點了點頭,“我也剛想著要給大家買些皮子做衣服,是誰和我……你倒是比我想得快一步。”


    她差點說成心有靈犀。


    好在及時改口,也才沒有鬧出笑話。


    魑風笑了笑,走到車窗邊,對林玉安道:“驛站被人包下來了,我問過掌櫃的,說是大人物,我們在外行走,還是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算了,我讓掌櫃的去找周圍的住家戶,今晚就暫時這麽湊合一下了,等到了大遼,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林玉安有些不放心,她擔心這樣的話,大夥兒可能會分散來,萬一遇到什麽事,那還不被人輕而易舉的就瓦解了?


    她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魑風,“你覺得呢?”


    魑風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


    “那就這樣吧,王妃你帶著小主子們去住,我今晚守著你們,至於剩下的人,去買些炭火,今晚把車拚在一起,就在車裏過夜了。”


    “不行。”


    林玉安下意識的反對道:“你身上的傷不能凍,你不能在外麵守著,今晚你還是要歇著。”


    魑風不由的心裏一暖,不可否認,有人關心自己,真是一件難得的事。


    他對著林玉安笑了笑,林玉安有片刻的慌神。


    一個不愛笑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往往更燦爛,更暖心。


    她很喜歡看魑風笑起來的樣子,因為每一次魑風笑,她的腦海裏就浮現出餘嘉笑起來的樣子。


    魑風見她直直的盯著自己看,臉騰的一下燒了起來,連帶著耳根子都火辣辣的。


    “王妃,我先去看看了。”


    最後,掌櫃的幫忙找了就在驛站幾裏地遠一戶人家。


    今晚隻要能把王妃,小王爺小郡主安頓下來就好。


    住的地方是那戶人家的主屋,魑風開出了比驛站還高三倍的價格,主家高興得很,讓幾個女兒擠在一起,他和自己的妻子去了廂房裏住。


    林玉安過去的時候,覺得還不錯,雖然也是木屋,可看起來十分的溫馨。


    她讓人送了兩匹從大周帶來的綢布給主家,主家聽說是大周來的,帶著妻兒過來拜見。


    魑風有些以一種維護的姿態站在林玉安身前,主家笑著問:“夫人真是漂亮,東家的福氣真好。”


    兩個人的臉色齊齊一變,這……


    林玉安正要開口,魑風卻笑道:“嗯,多謝你們的幫助,這點東西,你們就收下吧,相見是一種緣分。”


    林玉安側目,魑風這家夥怎麽迴事兒,突然改了性子,以前他不是最害怕有人說他和自己有什麽牽扯嗎?


    今天人家說他們是小兩口,他竟然這副反應。


    不過想了想,好像這樣,或許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林玉安也不想去想太多,等主家一家人退下,她這才進了裏屋。


    這裏的屋子和大周有所不同,沒有外間,進門就是裏間,木牆特別的厚實,看起來讓人很有安全感。


    魑風走了進來,手裏拿了一卷毛茸茸的東西。


    他遞給林玉安,“裏麵這個今晚用來墊著睡吧,外麵這個白色的夫人用來蓋著,到時候做一件氣氛,想來很是暖和。”


    林玉安打量著,是一張很漂亮的白色狐狸皮,觸感柔軟,一張皮子上,連一處瑕疵也沒有,可謂是極品。


    想到今天魑風買了那麽多皮子,林玉安也不意外,“今日花了多少銀子?”


    “一千兩。”


    那也不算貴吧,“嗯,不錯,這樣品相的皮子,放在大周,隻怕不能少了兩千兩。”


    魑風的嘴角微抽,點了點頭。


    “王妃你們睡吧,我在外麵守著。”


    林玉安還沒有說話,魑風已經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搞得林玉安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了看手裏的皮子,又看了看一張狼皮。


    “母親,這個是什麽啊?”


    姝姐兒坐在床上,拉了那張狼皮過來,“好舒服啊。”


    林玉安迴頭看了一眼女兒,摸了摸她的小手,感覺暖暖的,這才放下心來。


    “這個啊。是狼皮,姝姐兒今晚就睡在這上麵。”


    姝姐兒點點頭,又去拉了那張白狐狸皮,“母親,這個呢?”


    林玉安又耐心的給她解釋,姝姐兒笑嘻嘻的點了點頭。


    “母親可以用來做衣裳。”


    林玉安忍不住寵溺的刮了刮女兒的小鼻子,“小家夥,你什麽都知道。”


    姝姐兒笑眯眯的抬頭看著母親,“是剛才魑風大哥說的。”


    林玉安覺得哪兒怪怪的,想了想對姝姐兒道:“不對,你應該叫魑風叔叔,魑風年紀比母親還大,姝姐兒叫魑風哥哥,嗎母親叫魑風什麽呢?”


    姝姐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像並不在意,“唔,那就叫叔叔吧,那母親也要給哥哥說,他總是這樣叫,沒大沒小的。”


    林玉安笑著點頭,“好,我們家的小機靈鬼。”


    晟哥兒從外麵走進來,“母親你們在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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