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有提示音響起,陳水墨拿起來看,是宋信和發來的微信。

    宋好人:晚上陪我迴家一趟。

    陳水墨驚呆了,這什麽意思!迴家?她手指如飛,打出一行問號。

    水點墨:???

    宋好人:怎麽?

    水點墨:迴家?你家???

    宋好人:嗯。

    水點墨:??????

    宋好人:[鬱悶]別發這麽多問號,眼花。

    水點墨:我不敢去!

    宋好人:我父親迴來了,他每年清明節會迴來一趟,後天就要走了,我想帶你見見他。

    水點墨:!!!

    宋好人:……打字。

    水點墨:無國界醫生!醫德塞華佗的你爸爸!

    宋好人:是……吧。

    水點墨:!!!

    水點墨:可我還是不敢去!

    宋好人:你不是考慮好了嗎。

    水點墨:!!!

    水點墨:你沒說考慮好是見你家人啊!

    宋好人:現在說了。

    水點墨:……

    宋好人:給你一下午的時間緩衝,晚上接你下班,直接過去。

    宋好人:我去查房了。

    然後,無論陳水墨再說什麽,對方微信都沒有迴複了。她有點喪氣,把手機扔到桌子上,一臉愁容。去見宋醫生的家人,不是說不願意見,是……宋媽媽,應該不喜歡她吧?宋醫生是怎麽向他家人介紹的自己啊?他爸爸會不會也不待見她?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度過了惶惶的一天。

    下班的時候,陳水墨拖到最後才走的,才出樓門,電話就響了。

    “喂?”

    “我看到你了,直走上輔路一百五十米,我車剛好開過去接上你。”

    “哦。”

    等人上了車,宋信和乜她:“愁什麽?”

    陳水墨忐忑極了,沒等她迴話呢,車已經開了。

    “宋醫生……我是不是應該帶點東西啊……第一次去你家,空手不好吧……”

    “我帶了。”

    “哦。”陳水墨心下踏實了許多,但她仍然覺得焦慮的不行,坐在車裏,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在看什麽。

    “我

    父母都不講究這些,你不用太拘束。”

    “嗯……”依然是綿軟的迴答,陳水墨靠在位子上,愁雲慘淡。已經六點多了,她肚子開始餓的咕咕叫,人也心慌意亂的厲害,有一瞬間,她竟然反問自己,怎麽最近也不得腸胃炎了?要是能去醫院住個院,就好了。

    車子一路平穩,很快就到了宋家。市郊一帶,有很老舊的門庭院落,住著的都是些不愛熱鬧都市的人。

    好多都不是獨門獨戶,院落相連,住的時間久了,鄰裏相親,也挺和睦的。

    陳水墨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腿就有些發軟,她踉蹌著跟去後備箱拿東西。宋信和扶了她一把:“不舒服?”

    “咕……”陳水墨剛想迴答一句太不舒服,肚子就適時的叫了一聲,害得她被宋信和鄙視了一把。

    “許阿姨肯定做好吃的了,等下多吃點。”

    他拿出來兩個茶盒,外包裝上印了一副水墨畫,山山水水的,應該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陳水墨看不懂,也沒問。

    “老段記的普洱,我父親愛喝茶,每次出國總要帶兩大包。”

    “嗯,貴嗎?”

    “不便宜。一百八一盒。”

    “哇!”陳水墨墊了墊重量,說道:“看著就不便宜。”

    但是,以宋信和以前用過的咖喱的價格來看,這個價格很可疑啊,她有些心虛,再度問道:“你沒誆我吧?”

    宋信和關上後備箱,挑眉:“誆你?怎麽誆?少說個零?”

    陳水墨驚訝:“真一千八?”

    他從她手裏接過盒子,擁著她的肩膀,往門口走去:“真的隻有一百八。我父親喝不慣好茶。”

    陳水墨懵懂的點點頭,大概知道他家的消費水平了,對她來說,一百八十塊的茶葉,真心不便宜啊!還要多貴的茶葉才算好茶?但她隻是心裏嘀咕了下,不敢直說。

    “除了茶葉要求喝好點的,父親其他方麵都很節儉。這點,和我母親不一樣。”

    “誒?為什麽總是父親母親的叫啊?”陳水墨不能理解,她吧,是沒有爸媽可以喊,要有的話,天天可以喊百八十遍呢!

    “額……”這個問題真的難住宋信和了,自小就是父慈母嚴。那會兒給父親打個電話,都得等他迴到貝魯特或者耶路撒冷這種有通訊的城市,才能聯係到。

    長時間疏於感情聯絡,於是就寄希望於寫信。內容會

    寫很長,叫爸覺得很不尊重這封信飛行的距離,因此首行一定要寫成“父親,你好”的格式。

    慢慢的,就再也叫不迴爸爸了。

    “叫爸爸不習慣。”

    “這怎麽不習慣啊?”陳水墨不能理解,她嚐試的叫了一聲:“爸爸!爸爸!爸爸!”

    多順口的稱唿啊,可惜她沒有爸爸可叫!

    正說著呢,房門開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一臉和善,熱情的說道:“這是小陳吧?哎呀,快進來。”

    陳水墨就這麽走到了這一步,她一臉憋紅,趕忙叫人:“宋……”

    “這是許姨。”宋信和在她喊出第一個字以後便知道她認錯人了,這才攔在她前麵介紹道:“路上不是跟你提過嗎,快叫人。”

    “許姨好!”

    陳水墨尷尬極了,但許姨似乎並不在意,探手拉了拉她,微胖的臉上笑意更甚:“餓了吧?先生和太太都等著呢,快進來。”

    因為許姨的友善,陳水墨忐忑心裏稍稍平複,但……這種心情,在見到宋媽媽的時候,全部淡然無存。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的女性,她穿著精致的絲質長裙,頭發挽起成很顯淡雅的發髻,端坐一隅,端莊大氣,和她的麵容非常不符的妝容,有點像是強行把自己打扮的很成熟。

    但她看人的目光,確是冰冷疏離的。

    陳水墨先看完風韻無限的宋媽媽,才來得及掃了一眼宋爸爸。相比來說,宋爸膚色黝黑,目光深邃而慈愛,讓人看了就想接近他,但又覺得他似乎不怒自威,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假象。

    這兩人,細看,真不像夫妻。

    一個如溫室澆灌的花朵,一個是野地裏火燒不盡的勁草。

    但當他倆站在一起的時候,又會覺得畫麵分外的和諧,白配黑,天真配滄桑,精致配粗礦。

    隻是簡簡單單的兩眼,陳水墨心裏已是百轉千迴。她謹慎的跟著宋信和上前,基於剛剛的小口誤,這次沒敢先開口叫人。

    “父親。我們迴來了。”宋信和把禮盒放下,帶著陳水墨走到沙發前,示意她叫人。

    陳水墨張口,嘴巴一時抽住,不知道怎麽的,吐出來的兩個字,就成了:“爸爸……額……”

    一瞬間,宋鬱也有些驚愕,他看著這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一臉恨不得咬斷舌頭的模樣暗自悔恨,倒是心寬了些,笑道:“

    坐吧。你是……陳水墨?”

    他仔細迴想了一下兒子跟他電話裏提過的名字:煙裏山光陳水墨,雲邊日影亂青紅。

    這女孩兒,看著有些浮躁,並不像她的名字,不過小小年紀,這樣才是正常的,他衝小姑娘笑道:“叫的這麽順口,看來我得給個見麵禮啊!”

    “小悅,去把我書房裏第二格抽屜裏的綠鬆石拿來。”

    宋媽媽沒什麽反應,淡漠的去往書房了,很快,手裏拿著一條指甲蓋大小的綠鬆石手鏈,遞給了宋爸。

    宋信和心下寬慰,最近請父親做了許多的思想工作,看來母親態度似乎改變了許多。

    “母親。”宋信和扯陳水墨袖子,暗示她繼續叫人。

    陳水墨張大嘴巴,突然不知道叫什麽好了,叫媽媽,過於親近,不合適,叫伯母,可宋爸剛剛已經應了爸爸的稱唿了,也不合適。

    “叫媽。”宋信和改口,換了個她愛喊的稱唿。

    “媽媽……好!”陳水墨真的是,欲哭無淚,未來公婆,對自己的印象……咦?她為什麽認為麵前的人已經是未來公婆?

    宋母神情有一瞬的鬆動,並沒有應和陳水墨。她看向宋信和,片刻後又恢複疏離淡漠的樣子。

    宋爸將綠鬆石晃了晃,遞給陳水墨,她慌忙接下。

    “這是在尼泊爾抗震救災的時候,帳篷裏的六歲孤兒撿來送給我的。其實是很普通的石頭,但是當地人純手工製作的,仔細的看覺得像小孩子的眼睛,總是充滿希望,希望這石頭以後也能陪著你。”

    “謝謝。”陳水墨有些激動,不隻是宋爸對待她的態度,還有他說到的故事。孤苦無依的孩子,仍然抱有希望,宋爸真的是大好人!

    “許姐,菜好了嗎?”

    “好了,先生。現在開嘛?”

    “開吧!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宋爸從沙發裏站起來,動動手臂,歎道:“老了,該退休了。”

    越是年長,越是思念故鄉。無國界醫生做的久了,他反而更想做一個普通的醫生,像兒子那般,今生好好待一個人。

    宋母趕忙過來扶,宋鬱手放在林悅的手上,輕輕的拍了拍,他這輩子,最愧對的就是小悅了。

    一行人移到了餐廳,陳水墨眼光四處瞄,雖然這個家裏的擺設很稀鬆平常,但每看見一樣,她都可以斷定,這東西不便宜!

    單說從客廳拐到

    餐廳這地界的擺設,兩個彩釉……一看就是真品!和她平時在夜市看到的,差距太大了!

    她走路更加的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一個大力,碰到了什麽。

    因著好相處的宋爸,以及時不時關心的問幾句的許姨,這頓飯,吃的還算舒坦。

    陳水墨心中的焦躁終於慢慢的散去,宋媽媽自始至終都沒怎麽搭理過自己。高傲的一如她精致的發髻,陳水墨心裏不停的感歎:這氣質,真好!

    吃過晚飯,榮爸與宋信和談事情去了。宋媽不搭理她,陳水墨就屁顛顛的跟著許姨收拾東西。

    “小陳哪裏人啊?”

    陳水墨乖巧的迴答著:“楚越市鷺江鎮。”

    “鷺江的啊?”

    “嗯。”

    “鷺江鎮人都很有文化,這個地方不錯!”許姨連連誇讚,聲音很大,似乎是為了讓外麵閑坐的人聽見。

    陳水墨不好意思的撓頭,接話:“現在不行了,教育跟不上。”

    “嗨!那不也養出你這麽水靈的姑娘了嘛!”

    陳水墨接過盤子,擦的幹幹淨淨,放到餐具架上,第一次被人這麽直白的誇,真的很不好意思。

    “哪個學校畢業的啊?”

    “盧市職業技術學院。”

    “呀……那不就在井澤街後麵嘛?”

    “嗯。離的不遠。”

    “離這裏也很近。”許姨腦子裏翻了翻,剛想問陳水墨這學校是911還是285,外麵傳來一聲冷哼,然後就是輕微的腳步聲。

    許姨忙迴頭去看,發現林悅已經起身迴了房間。她有點沒摸準,好好的,這是怎麽得就不聽,迴房了?

    “這學校什麽性質?”

    陳水墨答道:“收的學生比較複雜,是所二流的專科院校。”

    “專科啊?”許姨對這些概念分的沒那麽清楚,當時也明白,太太這是對小陳的學曆有意見了,她不由得有點悔恨,自己幹嘛多嘴問這一句。

    “嗯,上兩年,第三年就都找工作離校了。”陳水墨當然聽出來許姨是在試探她呢,但她身上確實沒有什麽值得拿出來炫耀一番的資本,隻能實話實說,力求誠懇,不失偏頗。

    “包分配嘛?”

    “不包。”

    “嗯,也不錯,自己找辛苦嘛?”

    陳水墨搖搖頭答道:

    “還好。”

    辛苦過,但是現在覺得還好。

    許姨是挺喜歡陳水墨的,不卑不亢,有一說一,手也勤快,尤其早就得知她是個孤兒,心底對她的疼惜就多了一分。

    兩人一搭一合的聊著,許姨把碗筷收拾妥當了,又去擺放桌椅,陳水墨就一直跟著,有樣學樣。

    宋信和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她一副乖巧小媳婦的樣子,跟著走來晃去,那表情,仿佛不做點什麽就無所事事的坐立難安了。

    他開口叫她:“陳水墨。”

    “誒?”

    “過來。”

    陳水墨哦了一聲,便向著他走了過去。

    “父親……爸爸想跟你談談。”

    “啊?”陳水墨瞬間又緊張兮兮的了,吃飯是一碼事,談談是另一碼事啊!

    “別緊張,我也在呢。”

    “嗯……現在談?”

    “對,走吧。”

    宋信和牽著她向書房走去。

    許姨站在原地看著,心裏默默歎息,姑娘是個好姑娘,可這家族門庭吧,真不好說。不過,現在的小年輕,哪裏還講究這個把!

    陳水墨跟著宋信和推門進去,再次感歎這門內千秋,兩排灰褐色的書架,上麵全是各色書籍,宋醫生家裏那點書相比這裏,就太小巫見大巫了。

    宋鬱摘下眼睛,放下手裏拿著的手抄本《新修本草》,說道:“坐下說。”

    陳水墨始終表現的很乖巧,走過去坐到桌前的高腳凳子上,又迴頭去尋宋信和。

    他也走了過來,穩穩的坐在她旁邊,很自然的握了握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字數是越來越多辣!

    家長見過了,快要直奔完結了。

    三萬字內!衝啊!

    哦,為了顯示我的車技,肯定還要再飆一次車。不好意思,本三輪車以後拒載!拒載!拒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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