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信和埋著頭,用力揉了一下,頓覺泄氣,是有點太快了。他非常怨懟的說道:“你不是鬧著要跟我睡一晚嗎?”

    陳水墨用被子捂住臉,腦子裏暈乎乎的,她試探著出聲:“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宋醫、生……你的手……能拿開嗎?”

    “不能。”宋信和伸出另一隻手,把她帶到懷裏,然後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不是那層意思最好,那就睡覺吧。”

    “誒?”陳水墨蹙眉:“那你……”

    “怎麽?”

    “手……”

    她一直揪著這點,宋信和沒脾氣了,他抽出大掌,老老實實的枕在頭邊,瞪著眼睛看她。

    “宋醫生……我,我們……那個……這個……”

    “就不會叫我名字嗎?”

    “誒?”陳水墨拐著腔調,被他這麽一問,別扭害臊的情緒弱了大半,她好像從認識起,就宋醫生宋醫生的叫,還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她努力的張嘴,試了試:“宋、星河……宋新河?誒?前鼻音還是後鼻音啊?”

    宋信和黑臉,作勢再度探手要往下伸。嚇得陳水墨趕緊吐嚕出兩聲:“宋信和!宋信和!對了吧!”

    “嗯。”他認真的應了一聲。

    雖然兩人躺在一張床上,但是彼此保持了一點距離,便稍微的不那麽曖昧了。

    “你名字真好聽。”

    “你的也不差。”宋信和公式化的誇了一句。

    “誰給你起的呀?”

    他一句一頓的應和著她:“我父親。”

    “噢。”陳水墨默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整如正常人的口氣,試著交流:“你父親?第一次聽你提起。”

    “他是國際紅十字會的中方代表,一直在非洲難民救助中心工作,偶爾也會去戰地。”

    “好厲害啊!”陳水墨眼裏冒光,什麽職業,加上國際兩個字,就牛逼閃閃了起來。

    “……我的名字,就是信仰和平的意思,父親是和平主義人士。”

    “好高大上啊!”陳水墨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人!

    “一點兒也不。”宋信和苦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輕輕拿捏著她的指骨。

    “因為父親工作的緣故,我母親非常排斥我進醫生這個行業,我又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堅持出國學醫,我母親……那會兒以為我也要像

    父親一樣,去敘利亞難民營了。”

    “……”陳水墨聽得更認真了,這跟她的人生見地似乎差別太大了吧。

    “迴國以後,她還是對我的工作不滿意,所以我們的關係一直不好。”至於那其中迫不得已的緣由,宋信和沒說,時機不對,那樣的故事,他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爸……你媽,還有你!你們都好厲害啊!”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層次的人啊!陳水墨每天都在柴米油鹽混日子的時候,竟然真的有人選擇在這個地球的一角救人於水火!

    “你隻是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人罷了,像父親那樣的人,其實很多。”

    “他們太值得尊敬了!”

    “光亮之下必有黑影。我母親……”宋信和停頓了一下,重新開口:“我媽她就是這種悲劇的英雄主義的犧牲品,夫妻聚少離多,時刻擔心我父親的安危,導致她一直有神經衰弱症。”

    “那你媽……嗯,應該不好受。”陳水墨也反手握住他的,質問道:“那你過年還跑出來玩!”

    “我和……我媽的矛盾不止這些。”

    “能有什麽矛盾啊!”陳水墨小聲抱怨,能有親人陪在身邊,是她眼裏最幸福的事情了!

    “以後……下次吧,下次再告訴你。”察覺到了她情緒的低落,宋信和也有點為難,那些陳年舊事,要牽扯起一段刻骨銘心的年少愛戀,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的好。

    “宋醫生,咱們迴去以後,你陪陪你媽吧。”

    “好。”宋信和應了下來,倒不是敷衍,而是真的突然想去陪陪倔強倨傲的母親。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過段時間帶你見見她。”

    嗯?陳水墨眼睛瞪圓了。她有些懵,他們兩個的關係,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她能感覺出來宋信和很喜歡自己,自己也特別喜歡宋信和,但是兩個人之間……單說他剛剛提到的家庭背景,差別也太大了!見父母這種事情,她沒膽子應。

    “別怕,她雖然脾氣倔,但是不咬人。”

    “哦。”陳水墨依然有些浮躁,每次一思考兩人的關係,她就會陷入惶恐之中,怕失去,更怕得到。

    宋信和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決定換個話題。

    “你呢,你的名字有沒有什麽寓意?”

    陳水墨蔫了下來,她想把手從宋信和手裏抽出來,但努力試了兩次都無果,於是歎氣:“我的名字,

    來源特別的拗口――煙裏山光陳水墨,雲邊日影亂青紅1……節自一首名不見經傳的宋詩。”

    “聽過,王之道的。挺有意境。”宋信和從記憶裏搜出這個名字。

    陳水墨突然燦笑了一聲,揚高了聲調說道:“你怎麽連這都知道啊!”

    語罷,一臉你是學霸,我是文盲的表情崇拜的看著宋信和。宋信和勉強接受了她的膜拜,正要點她腦門,囑托她多讀書,卻聽她得意至極的笑道:“哈哈!其實我是胡謅的!”

    惹來宋信和一陣蹙眉,陳水墨在他黑臉前急忙解釋:“也不完全是,我阿公的爺爺,是我們那個小地方最後一個秀才,所以我們家祖上開過私塾,然後阿公也特別的有文化。祖祖輩輩起名都相當的講究,不過我阿公早逝,阿嬤給我起名的時候,就去查了詩經,本來起了個靜姝,陳靜姝,但我媽不喜歡。據說我那個沒死的爸,是搞水墨畫的,我媽就硬要給我起名叫水墨,我阿嬤又去翻詩經,找不到合適的出處,最後從宋詩裏翻了這麽一首,便讓我從小就背的爛熟了。”

    這倒是挺有趣的,宋信和聞著鼻端發香,說道:“挺有意思的。”

    陳水墨歎氣:“其實我可不喜歡這個名字了。我挺喜歡被叫陳靜姝的,完全不想和孫瑜他們家扯上關係。可惜派出所改名得掏錢!”

    這畫風拐得,難得她提起往事沒有失魂落魄,而他也沒有心疼憐惜,便存心逗她:“改名不需要費用吧?”

    陳水墨瞪眼:“怎麽不需要!換新戶口本需要工本費,得十四塊錢呢!”

    好吧,宋信和服了。

    “那現在呢,還想改嗎?”他倒是有朋友在戶籍科,可以幫忙諮詢一下。

    陳水墨搖搖頭,說道:“不改了!已經叫習慣了。哈哈,隻要不讓我姓孫,叫啥我都沒意見了!”

    說完以後,好像又反悔了,她低低的加了一句:“幸虧孫思銘是畫水墨山水的。他要是愛好耍劍的,我不得叫陳寶劍啊!哈……”

    “也不對,他明明就是耍賤的啊!”她開始不停的補補縫縫,說完一句,又想接下一句。

    聽得宋信和一愣,想起她的生父是誰以後,心又開始為她揪著疼,他抱著她,有些撒嬌的埋怨:“陳水墨,你可真會讓人心疼。”

    言罷,他捧著她的腦袋瓜,挨個的親了一遍,像是親吻自己最心愛的東西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我明晚絕對不熬夜了

    !

    1:詩出自宋代王之道的《秋日野步和王覺民十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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