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上課的時候,阮雲把枕頭的棉絮都掏出來了,集合了自己所有的錢,堅決地壓在他的寫字台上。


    罔顧小孩哥翻的大白眼。


    縱橫交錯的田間小道,他們每一頓吃的食物,冒著煙的秸稈,打著花骨朵的梅花樹,各種神情的人們……


    拍得最多的對象是許少禹,其次還有衛國,室長,曼梅,安東。


    每天晚上,阮雲躺在床上會一張一張翻著看,嘴角含笑,她會想起許少禹這個表情的時候他們是在幹什麽,這些照片具有一種力量,那些細節隻有她能看懂,讓她的嘴角揚起無數遍。


    照片具有強烈的現場感,會把你帶到當時的場景,它會把感情的脈絡標記起來,阮雲想象把這些送給許少禹的時候,他會是何種模樣。


    她妄圖逮住他的每一個小表情。


    那是獨屬於阮雲的許少禹,不是被一堆人圍著的許少禹。


    十二月末的城市,商鋪和街道都懶懶的,他們會去各處他們能夠到達的地方,有許少禹,她什麽也不怕,每天都是新鮮的。


    在陌生的村子裏,可以看到一群老人家倚著牆根曬太陽,用他們聽太不懂的方言閑話,阮雲把包裏的瓜子奶糖拿出來分給他們吃,和他們熱情地交流,雖然大部分的時候說的人和答的人各有一套邏輯。


    快到飯點,許少禹會掏出他做的攻略,到附近的鎮子找一個餐館。


    阮雲開始嚐試對許少禹提要求,剛才那個大爺說右拐的村子裏有個梅樹園,我們去瞧瞧;草垛子真的好聞,我們靠在上麵休息下;又或者是經常性的,


    ——中午我想吃麵條。


    她不再小心翼翼,她有一種可以交換彼此感情的安心。


    這種偏僻地方的麵館子,通常桌子油膩,顏色略深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小貓或小狗繞著桌子腿對他們獻媚。


    ——到這樣的地方吃麵,阮雲知道許少禹在寵著她。


    點兩碗牛肉麵,麵條倒是好吃,這個城市,手工擀麵的技術好像刻在大部分人的基因裏的,牛肉差點,隻兩片像是裝飾片,油水也少,湯麵僅浮著點點的油星,但是辛辣,騙了味蕾,吃得倒也滿足。


    許少禹一開始把牛肉撥給阮雲,隻挑兩筷子,後麵可以吃一半放下來,最後竟然可以連湯也喝到七七八八了。


    身子不想動的時候,他們會到街上的錄像廳打發時間,學校邊上也有錄像廳,但是感覺是老板自己隔出來的,總是很吵。


    拿個小籃子在老板的架子挑個七八盒帶子,包廂沒有窗戶,關上門,隻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不過實際情況是有點煞風景的,阮雲是個日韓劇迷,天國的階梯,東京愛情故事,藍色生死戀一套組合拳下來,總是哭得頭昏腦漲,累了就倒在許少禹的身上睡著了。


    醒著的時候,恍惚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隻覺得眼睛幹澀,身上被許少禹的外套裹得緊緊的,察覺她的動靜,許少禹低頭看她,光影打到他的臉上忽明忽暗,看到她醒了,他的眼裏閃爍著細碎幸福的笑容,像燈塔上的那一束光,讓人心安。


    然後又變了臉,捏著她的鼻子說,一個下午都浪費了,應該親一個半小時再抱一個半小時。


    阮雲不知道的是,這是許少禹期許的幸福的時光,他多麽希望媽媽織著毛衣看著紅樓夢的那一個個下午,哪怕有一個下午可以……,


    ——讓他可以躺在媽媽的懷裏睡上一覺。


    阮雲傻笑,但仍不忘記摸到放到一邊的照相機。


    “別動。”


    她打開閃光燈,很快地拍了一張。


    “不給我看,都知道有多醜,這個角度拍出來我的鼻孔是不是像簸箕,你現在怎麽這麽喜歡拍照,”


    許少禹捏捏她的腮幫子,無奈地說道。


    阮雲舉著相機,放大了察看。


    “你還有偶像包袱嗎,我是大帥哥應該是你刻在骨子裏的自我認知了吧,我就是把你拍得醜醜的,晚上翻看的時候給自己上上眼藥,別愛你愛到死去活來的。”


    許少禹的心突然快速地跳動著,非常用力,這麽直白的被愛讓他的心生出堅韌的藤蔓。


    她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著他微笑,伸長胳脯摟著他的脖子坐起來,跨在他身上,親他的嘴唇,眼睛。


    許少禹迴吻她,緊緊地抱住她的後背,讓他們身體沒有一點縫隙。


    她卻閉緊嘴巴,煞風景地使勁撤迴腦袋,捂著嘴認真地說道,


    “不能,沒有刷牙,睡覺之前吃的糖,氣味不好聞,”


    “我不在乎……,”


    她的長發些許淩亂,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過分妖嬈美麗……


    許少禹又抱緊了幾分。


    “快被你勒死了,”


    阮雲把手繞過他的脖子,笑著抱他。


    “你的身體軟得像沒有骨頭。”


    他些微喘息,轉頭親吻她的脖子。


    “那叫柔若無骨,”她的臉孔發燙,縮著脖子笑著說道。


    “喜歡嗎,許少禹,你喜歡我嗎,——我的身體和靈魂,”


    她的聲音呢喃在耳邊,羞澀又放肆。


    用這種方式說話,許少禹被挑逗的身體和心俱在燃燒。


    她身上有一種矛盾,小心翼翼極力躲藏,豪情萬丈縱情隨意,有時確實真實得讓人無法招架。


    每一寸的空間。一會兒的凝眸,一會兒的依偎,一會兒的別離……都有著不同的滋味。


    輔導員找班長說學校團委說廣播站除了周四阮雲那個板塊比較正常,其它的都不成樣子,要求文學社和音樂社一起包圓了,其它部就不參與了。學校文學社繼上任社長畢業後阮雲進去後就像幾個單純為愛好發電的草台班子,是個清水衙門,經費少得可憐,事還多得要命。


    阮雲覺得其實室長和安東更適合在這裏奉獻。


    安東算個真正意義上的文學愛好者,從賈平凹的口口口到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她都能看得忘乎所以,還經常把魯迅的名作拿出來演繹,經過她的一番操作後,阮雲竟然對魯迅的文章生出了好感,要知道,魯迅和議論文可是阮雲在高中時期最怕的兩樣了。


    室長更是個狠人,她是個報紙的財經版麵都能看得進去的人,而阮雲有點單一,她喜歡纏纏綿綿的小說,心理活動豐富的。


    可能他們這屆同學被傷痛文學影響過深,所以阮雲比他們更要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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