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滿足自己,這正是人類的智慧。”


    “智慧?是這幾天剛學到的嗎?滿足?你的滿足真有那麽容易得到嗎?”


    “沒錯,我也是最近才學會,人必須強迫自己滿足,否則隻會導致毀滅。見過一次地獄的人,自然懂得這些。”


    如果少年指的是死亡,那麽自己其實比他更有資格說出聽似看破世情的話。可惜長發的男孩說不出來。身高僅僅一百二十公分,現代社會物質極度豐富下催生的嬰兒,成長六年就基本可以超過這可憐的高度,實際上他又豈止活了超過十個六年?這種比較,對男孩來說,本就缺乏意義。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不再認為自己是那些終日為了無聊小事爭執、進而引發戰爭的生物的同類。縱使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至今仍使用彼此建立交流的語言,但那已經是幾乎快要遺忘的過去了。時間足以讓人忘記許多可怕的事,隻要時間足夠,連死亡的感覺也會被忘卻。


    子彈總在尋找怕死的士兵。諷刺的是,自認為從未考慮過死亡,沒有壽命概念,本應永恆存在的男孩,卻比自己的弟弟更早迎來終結。是因為我一直在欺騙自己嗎?男孩這樣問到。‘沒關係,因為我是哥哥。’自己當時說的是這句話?唯一的傾聽者不在這裏,想要求證也是徒勞。他拋開偶爾會困擾自己的思緒,目光望向出現門口,擋住了僅有陽光的身影。


    “迴來了?”


    “是。沒有任何發現。”


    “是嗎?也對,估計都躲在那間該死的破屋子裏吧。我要的資料呢?”


    手上拿著一疊紙走進寬闊倉庫的身影,借著破爛屋頂透過來的可憐光線,依稀辨認出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如海般蔚藍的色調,背心加短裙,與其說是時尚,更像是舞台上展示自我風采的裝扮,和破舊的廢棄倉庫格格不入。


    “依文潔琳……”


    少年接過少女遞給他的資料,第一頁的右上角,赫然是依文穿著麻帆良初等部校服的照片。沒有表情的小女孩麵孔和音樂露出的虎牙,還有蒼白得近乎詭異的皮膚讓少年絕對無法忘記。照片下麵的表格裏羅列出各種必須保密的**資料,比如學習成績,比如家庭住址,比如電話號碼,再比如體檢報告裏的三圍和體重數字,都一一詳細記錄著。看來應該是學校的檔案之類,如果被依文知道此事,恐怕會讓所有看過的人體驗何謂吸血鬼的暴虐吧,雖說她的三圍數字實在缺乏看點,就像凜所說一樣,也就萊維這種特殊嗜好者能夠那麽熱衷,不過那位學生會長兼大小姐見過依文的‘真身’後,興許會改變她的看法。


    本應保密的**為什麽會出現在少年的手上,顯然是少女通過非正當途徑獲取的。離少年下命令至今,尚未過去多久,由此可見在和平的年代裏,麻帆良的魔法師們變得越來越疲怠了。


    “吸血鬼……詛咒……封印?”


    少年翻到後麵幾頁,終於從一堆無聊的數字和評價中,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也是萊維他們最不希望別人找到的東西。


    “被封印了魔力的吸血鬼真祖,還能施展那種威力的魔法?難道……”


    “一個生存了幾百年的魔法師,即便難以自行破解封印,找到暫時抑製的方法還是有可能的。比如用某種詭計騙過遵循既定規則的封印,畢竟那隻是以魔力加以固定的強製契約而已。人類最擅長的不就是謊言與欺騙麽,她在成為吸血鬼之前,總歸還是人類吧。”


    把背影留個沙發上的少年,爭端、欺騙、對立,陰暗的感覺讓男孩覺得煩悶,繼續留在倉庫裏會加重這股讓他厭惡的感覺。即使自己的夢想仍存在理論上的實現可能,至少他希望醜惡的東西能夠盡量避開。


    “真讓人猜不透,自命清高,又何必摻和進來?把別人的**視為糞土,單單認為自己是聖潔的,同樣是一種欺騙,不對麽?”


    “是。”


    少女迴應少年的問話。單純的迴應,既不包含感**彩,也不帶有自主思考的判斷。就是如字麵般的附和而已,無需思考,亦無法思考,唯一印在腦海中的,就是服從少年的命令。美麗的瞳孔暴露出無意識地渙散,泛著紅光的眼珠裏看不到任何東西,少女就這樣呆站在沙發前,沒有接到命令,她仿佛不會做任何動作。


    “跟你討論真是白費功夫,不怎麽聽話的人偶,還是欠缺完美啊。”


    少年說著站起身,把手向前伸出,在他的手即將觸摸到之前,少女動了。向後微微退開,剛好超出了少年手臂的長度。


    “這是身為萬人迷偶像的堅持嗎?強者?哼!”


    在普通人身上能夠達到百分百控製的特殊能力,卻隻能讓少女有限度的服從自己命令。她什麽時候才能像剛才那幫廢物似地匍匐在自己身前高唱讚歌呢?


    “權利、支配,它們被稱為人類永恆的追求,果然有一定道理。哈哈哈哈!”


    少年盯著前方,眼睛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個身影,一名紅衣黑裙紮的高傲身影恍惚了片刻,旋即如鏡花水月般地消失。前方,還是那名迷人的偶像。


    “進來。”


    少年好似為了增加神秘感,把身子縮迴誇大的沙發裏。失去大門遮掩,寒酸敞開的方形破洞處,小嘍囉踱著畏畏縮縮的步子,跑到少年跟前。


    “老、老大。”


    顫抖的語調是因為少年的威壓太重,原本就脆弱無比的內心被強行烙上不能違抗命令的印記。堪堪控製住少女的束縛能力,卻把混混給綁得喘不過氣,實力就是一切,尤其在叢林法則盛行的strange,這就是真理。


    “嗯?”


    深沉的鼻音將他被壓迫的精神喚迴,他渾身一顫,帶著莫名的恐懼,向前走了兩步。


    “老、老大,昨晚一個女人進入目標森林,監視的兄弟說沒發現離開的痕跡。”


    “哦?”


    “還、還有,目標森林從昨晚開始到現在都沒發現任何人走出。”


    少年對自己的報告不太在意的樣子,讓他感到有點失落,於是把腦海中可憐的那點東西搜刮一邊,訕媚地補充道。


    “笨蛋!你以為對方是什麽人?能被你們發現,我還用得著像個廢物似地躲在這個大垃圾堆裏嗎!”


    “對、對不起!”


    沒錯,我太笨了。老大在意的家夥,怎麽可能是像自己一樣的小嘍囉?這麽淺顯的道理都沒想通,還因膚淺的情報沾沾自喜。強烈的羞愧讓他深深地低下頭。


    “算了,也是我事前沒交代清楚。出去吧。”


    跟小嘍囉生氣是毫無意義的事,但這並不意味少年的怒氣就此平息。廢物也有利用的價值,現在就給榨幹了,豈不是浪費?少年裝出大度的樣子,他知道如果壓力給得太大,會超過普通人的承受,起碼別讓他自己麵前瘋掉,弄髒自己的眼睛。


    ==================


    “所謂聖杯戰爭,是為了爭奪……”


    “等等!”


    也對,老師肯定早就知道了,沒理由讓自己來解說。不過看到他打斷自己之後卻站起身來,難道是有特殊情況?坐在餐桌旁抬頭看著走向廚房的萊維,泉此方自作主張地瞎猜著。


    “一不小心就被你騙過了,看來技能是越來越熟練了啊。把英靈的特殊能力用在偷聽上,也有點浪費吧?伊芙?”


    “沒有偷聽。”


    萊維伸手從廚房門口拽出來的,是嘴裏叼著鯛魚燒,裝出一臉無辜樣的前殺手同行。之所以說是裝的,那是此方認為金發少女的演技太差,跟自己差了十萬八千裏。


    “那你用鬼鬼祟祟摸進廚房,就是為了這個?”


    “沒錯,唔……還給我!”


    萊維扯住麵粉做成的魚尾巴,沒想到伊芙出乎意料地強硬,外觀尚算美觀的鯛魚燒就這麽被兩人給分屍了。接近黑色的粘稠紅豆餡料從斷開處牽出一縷粗線往地上掉,伊芙像按下了快進鈕似地告訴嚼了幾口,把嘴裏的部分吞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低頭張嘴借住差點就落地的餡料,同時順手搶走萊維手上的鯛魚燒後半部分,整個塞進嘴裏。半個鯛魚燒的尺寸從數字上看算是小巧,可對比伊芙的更袖珍的小嘴,還是顯得太大。萊維看著她的臉蛋,雙頰宛如貪吃的鬆鼠般可愛地撐起,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


    遮斷氣息是伊芙以assassin職階參加聖杯戰爭所獲得的特殊能力,簡單說就是隱匿身形、抹除氣息。她能夠瞞過萊維的探知潛入廚房,直到偷吃鯛魚燒時得意忘形才被發現,可見這個技能確實配得上暗殺者的身份。


    “咳!”


    一聲做作的咳嗽從客廳裏傳來,不知是誰想提醒萊維別在自己的學生麵前與異性過於親密。不過他偶爾遲鈍的性子正好發作,根本沒察覺別人的苦心,直接揪著仍舊用目光在地上搜索是否有殘餘紅豆餡的伊芙拉出廚房,坐迴餐桌旁的椅子上。並大方地幫伊芙也拉開一張,把尚未心滿意足的金發少女安置在那。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幕,此方可沒萊維那麽坦然,腦子裏立刻生出各種聯想,而且都不是適合自身年齡的健康思想。


    “還是小貓比較可愛吧?庫利得偶爾也會做好事呢。”


    “啊……”


    陌生小個子女生脫口而出的話,讓不知是因為被戳穿行藏還是鯛魚燒沒吃夠而坐在那扁著嘴的伊芙驚訝地張大了嘴。


    “是啊……就像、就像多了個弟弟。”


    “可那是托雷啊!”


    “沒錯,問題就在這裏、等等!你!難道?不、不可能,差太多了……”


    兩個應該除了對方名字外一無所知的人,她們的對話在萊維耳裏就跟謎語一樣難懂。是在說伊芙和那個托雷的往事?伊芙之所以選擇成為英靈,就是為了那個叫托雷的人,到底是怎麽樣的家夥呢?雖然伊芙認定他就是托雷,甚至對此深信不疑。但萊維實在沒發現任何理由能夠說服自己相信伊芙的話。偶爾發現少女盯著他,隻要想到出現在她眼裏的也許是另外一個人,萊維就覺得頗為無奈。是吃醋嗎?他和伊芙的關係還原未到可以對彼此吃醋的程度,更多是被誤認為他人的微妙感覺影響了心情。讓一個可愛少女苦苦尋找,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萊維還真有揍他一頓的**。


    “我當然不是琳斯,剛才的話應該還有印象吧?現在能相信我了麽?”


    留著藍色長發的小個子女生泉此方眼睛看著伊芙,實際上從結束了跟萊維的談話開始,她已經對所見到的每個人做過類似的事,結果無一例外,聽完她話的人都跟現在的伊芙一樣,目瞪口呆,然後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萊維。


    “既然我說的都沒錯,那麽接下來的話也請務必相信。”


    小個子女生嚴肅的表情怎麽看都覺得奇怪,不過萊維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禮儀。


    “昨天放學的路上,偶然碰見了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並不是指他本身的實力多強,說起來雖然不老不死,身體卻沒比一般人強多少。但他的特殊能力,以及我從記載中了解到的一些經曆,實在是沒辦法放心。希望老師你能至少小心些,如果碰到他的話。”


    “哦?”


    萊維被此方的話勾起了興趣,左手指節無意識地敲擊桌麵,忘了身邊的人隻是和依文擁有相似的金發,右手像往常對待依文似地輕輕撫摸著伊芙的長發。他的servant麵無表情的臉蛋一瞬間漲紅的事實隻有對麵的此方注意到。


    ==================


    “這什麽招式啊!根本就是犯規犯規犯規!”


    依文把手柄狠狠地摔到沙發上。長不大的身材加上永遠的童顏,根本就是個在鬧別扭的小女孩。一旁的勝利者此方見到依文的樣子,雙眼睜得大大的,仿佛還閃著亮光,如果配上背景音,恐怕是響徹天際的‘萌’字吧。總是實力天差地別,晚期格鬥遊戲來也毫不放水,大概就是為了欣賞她一直期待的鏡頭。


    “不玩了,為什麽他們出去逛街,我就得呆在家裏靠這種無聊的遊戲打發時間!”


    沒發現自己已經被奇怪的目光盯上,依文整個人攤在沙發上,滿頭秀發像綢緞般鋪上金色的一層。


    “要恨就恨那個紅頭發的家夥,不過說起來也是你不小心,明明實力不比他弱。”


    “還敢提他!想起來我就惡心,也就萊維那個白癡相信你的話,我會喜歡納吉那個混蛋?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依文在得知據說有把她的經曆與言行記載在內的文獻後,立刻展現出和她外表年齡相符的強烈好奇心,也許歲月還真是沒法改變女人那深入骨髓的刨根問底習性。她不斷追問此方關於自己的記載,可能就像喜歡從他人口中得知對自己評價的心態一樣,明明都是能在迴憶裏找到的東西,依文卻不厭其煩地聽著此方講故事。


    一開始是興致極高的,當聽到自己被人畏懼的事跡時,依文還激動得大笑。不過隨著故事的時間離現代越來越近,她才發覺了問題。


    泉此方所講述的故事中,缺少了許多東西,尤其是時間點到距今一百年前左右的時候。重點就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過萊維這個名字。明明那個男人就坐在身邊,自己靠在他的手臂上聽著故事,但故事裏卻沒有他的存在,這是依文疑惑的開端。以此為起源,後頭的事情更是麵目全非。


    竟然說自己喜歡納吉?被封印的原因是求愛未遂?還好萊維及時把她抱住,否則陷入狂暴狀態的吸血鬼女孩即便不對此方下手,他們正坐著的沙發和身前的茶幾也一定會慘遭蹂躪。


    雖然牽涉到他的妻子,但萊維本人對此方所說的倒是覺得沒什麽可生氣的。他十分清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依文,一切都是意外。未來是千變萬化的,沒有所謂固定的命運,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很可能依文的日子就會像此方所說的那般。至於喜歡上納吉,據阿爾那得來的情報,那個成天胡鬧的惹事大王貌似還真挺受女性歡迎。再考慮他的實力,跟依文還算般配吧。不過,道理是這個道理,萊維卻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在他的認知裏,嬌蠻任性的吸血鬼女孩早就是他的私有物了,哪容得別人染指?


    小孩子的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前一刻還暴跳如雷的依文,在看了此方精湛的遊戲水平後,立刻就加入了戰團。萊維想起她挑戰此方,結果屢戰屢敗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但此刻他可不方便放縱自己大笑出聲。否則別說身邊的少女,周圍的行人恐怕會以為他精神上有什麽問題吧?


    “鈴仙,口渴麽?”


    “有一點吧。”


    預料之中的答案,萊維偷偷看了眼身邊這位初識的少女。該說果然和猜測的一樣嗎?出門之後的鈴仙,不知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摘掉了腦袋上的兔耳朵。也許隻是用特殊手法藏起來?因為輝夜告訴過萊維鈴仙確實是什麽兔妖怪之類的種族,所以那雙耳朵並非單純裝可愛或迎合某些特殊需要人群而戴上的裝飾品。


    少女摘掉拆掉隱藏掉兔耳一事萊維剛開始是挺高興的,抽簽分到和她一組的時候,萊維就怕帶著個兔耳娘逛街會招來各種詭異的目光。可在路上走了陣他就發現自己的天真。大概是整日生活在花叢之中,他忽視了鈴仙是名難得一見美少女的事實。


    看看現在路上的情況吧。無論是穿著製服的青澀少年,還是穿著各種工作服或便裝的大叔,都會在經過兩人身邊後迴頭偷看。恐怕除了鈴仙本身相貌身材的優秀外,她那副柔順乖巧的姿態才是吸引眾人目光的重點。


    說到鈴仙的乖巧,就像萊維先前提出的問題。她真的口渴嗎?這個並不重要,從她被輝夜召喚而來,然後又分派到萊維手下之後,就從沒見這位兔耳娘對任何要求提出反對意見。即便輝夜那些明顯是捉弄人的命令,比如讓鈴仙換上稀奇古怪的衣服之類,她都一一順從。還真有一點脾氣都沒有的人?萊維很好奇是否兔妖怪本事就是擁有逆來順受習性的種族。因為短短的時間裏,他已經好幾次從鈴仙臉上看到明明抗拒卻又無法反對的困擾表情了。就像今天的外出搜索任務,在抽簽結果顯示鈴仙要和自己這個陌生的男性一組時,萊維明顯發覺她有點怕生,結果仍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乖乖地接受。一路走來,她也像個受了委屈卻在強忍的可憐少女,反而使萊維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壞事似地,於是想法設法讓她能高興起來。


    就在這時,‘西點專賣店斯特雷凱滋’的招牌映入萊維的視線,他記得女生大多喜歡甜食,於是就有了方才的那個問題。


    “走了那麽久,去喝杯東西再吃個蛋糕?”


    “好的。”


    果然,聽到‘蛋糕’這個詞的時候,鈴仙的情緒明顯高了點。這種一眼就能看出心裏想什麽的女生,比伊芙和有希那種疑似顏麵神經失調的類型要好相處多了,萊維轉著很是失禮的念頭,帶著鈴仙走進那間名叫‘斯特雷凱滋’的店裏。


    “笨蛋巧,明明隻是買點東西卻去那麽久。”


    一進店門,就聽到櫃台後的長發女生在喃喃地抱怨著。之所以說是抱怨,除了話的內容外,從她撅著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了。有時候聽力太好也有壞處,萊維總覺得自己幹了什麽類似偷窺的事情,偷聽青澀少女的心事,也算偷窺的一種吧?未免心思遊離的長發女生再說出有關**的話,他輕輕敲了敲櫃台的玻璃。


    “呀,是客人嗎?抱歉抱歉,歡迎光臨!”


    少女有著碧綠色的大眼睛和秀麗的臉龐,微微卷曲的長發兩邊綁著大大的蝴蝶結。學園島的入學標準該不會包括相貌吧?萊維總覺得他仿佛隨時都能見到各色的美少女出現在麵前。


    “請、請問需要點什麽?”


    店員小姐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了,原因是萊維他們身前的玻璃櫃裏,本應該是擺滿了蛋糕麵包的位置,現在是呈現出空空蕩蕩零零散散的窘迫狀態。現在還是早上,生意有那麽好麽?就在萊維和店員小姐麵麵相覷不知改說什麽好的時候,他突然感覺上衣的下擺一沉。


    “嗯?”


    扭頭隻見身旁的紫發少女正用手在櫃台底下輕輕揪著他的衣角,眼睛卻死死盯著櫃子裏的一個角落。萊維好奇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胡蘿卜繡球麵包?”


    外表就跟名字一樣,是個大小適中剛好能讓女孩子斯文平常的圓形麵包。萊維從沒試過胡蘿卜口味的麵包是什麽樣,被鈴仙這麽一提,他倒是有點興趣了。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鈴仙竟然主動提出要求。雖說拽他衣角的行為也許是下意識的,而且本人也未曾開口,但這總算是個好兆頭,有交流就有進步,起碼比之前老是一問一答的套路要好多了。


    “請給我兩個吧,還有……”


    光吃麵包太幹,況且本來就是說來喝點東西的。萊維趁著應該是工讀生的店員拿麵包,在櫃台後方的看板上找著喝的。


    “胡蘿卜汁也來兩罐吧。”


    既然都主動要吃胡蘿卜麵包,就說明鈴仙即便外形跟人類沒區別,喜好還是維持了兔子們的習性。當他說出胡蘿卜汁後,就發現身旁給人感覺比較弱質的少女眼睛又睜大了一些。


    “多謝惠顧,期待您下次光臨!”


    在店員小姐因做成生意而精神起來的告別聲中,萊維拎著袋子跟鈴仙迴到了大街上。


    首先是找個地方。店裏的空間太小,而且萊維猜鈴仙也不習慣在陌生店員的注視下吃東西。他擅自決定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休息一會。學園島畢竟是個以學生為主的島,類似公園的休憩場所隨處可見。兩人沒走出多遠,就轉進了個安靜舒適的小公園。


    “休息會吧,這的風景還不錯。”


    萊維帶著鈴仙來到一張長條凳上坐下,其實根本沒什麽值得一觀的風景,不過客套話終歸還是要說,所謂大人的悲哀,便是如此。


    “非常感謝!”


    接過萊維遞給她的麵包和飲料,鈴仙坐在凳子上仍不忘鞠躬。


    真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萊維這會倒有點後悔她沒戴上兔耳朵的,否則鞠躬的樣子,會非常可愛吧?他邊想邊拉開手上的鋁管拉壞,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噗!!!”


    “啊,萊維大人!你怎麽了?”


    身邊的男人一口把胡蘿卜汁噴出來,嚇得鈴仙麵包都差點掉了。她急忙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紙巾幫萊維擦嘴,如果這一幕換到都穿著校服的男女同學身上,會顯得比較曖昧,但鈴仙卻對這方麵沒什麽概念。


    “咳、咳,謝謝,沒事、我沒事。隻是這胡蘿卜汁……”


    ‘口味濃厚的胡蘿卜汁——濃縮度500%’看到包裝罐上的字,萊維無語了,到底是誰發明的玩意?


    “胡蘿卜汁嗎?”


    難道鈴仙不認識字?她看了眼萊維特意把商品名稱對著她舉起的鋁管,仍然麵帶疑惑地打開自己那罐,大大地喝了一口。


    “沒事吧?”


    緊張地盯著,萊維甚至把紙巾都已經為她準備好了,鈴仙卻沒像他先前那麽失禮。事實上少女臉上並沒有強自忍耐的樣子,因為她委屈的表情萊維已經很熟悉了,但凡有一點跡象,他都能夠發現。


    “嗯,要說有問題的話,確實稍微濃了點,但味道還不錯。”


    說完像是為自己的話加強佐證似地,少女又喝了一口。


    濃了‘點’?萊維呆呆地看著手上的鋁管。姑且不論那百分之五百的濃度是按什麽標準計算的,就算它是五倍的純胡蘿卜汁壓縮吧。別說是密度比多數果汁要搞的胡蘿卜汁,但把五杯白開水壓縮成一杯,也起碼變成漿糊了。


    一想到方才吞咽粘稠類固液混合物的惡心感覺,萊維的喉嚨就會發癢。還有那已經不能用‘甜’來相容的味道,萊維發誓這是他這輩子喝過最‘另類’的飲品。即使身旁的少女說得再好,他都沒勇氣去嚐試,還沒咬過一口的麵包也遭到連累,被他偷偷用空間移動送進了對麵的垃圾桶裏。


    “好吃~”


    在萊維無言的注視下,鈴仙很快消滅掉了也許僅限齧齒類動物會喜歡的套餐。啪嗒啪嗒地跑到對麵,將鋁管的包裝紙扔進已經躺著萊維那份麵包的垃圾桶裏。


    “謝謝。我們繼續吧,萊維大人。”


    女孩子喜歡甜食和貓喜歡高處是同等的真理。僅僅一個麵包一罐胡蘿卜汁,就讓鈴仙變得自然了很多。見到她洋溢著笑容的臉蛋,萊維才感覺自己的‘犧牲’,沒有白費。當然,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再去嚐試那罐‘口味濃厚的胡蘿卜汁——濃縮度500%’了。


    “走吧,爭取把英靈給抓出來!”


    搞定了搭檔,萊維也沒忘記他們出來的初衷。不是逛街,而是主動出擊。


    輝夜召喚出鈴仙後,凜認為己方已經擁有足夠的實力。有鑒於此,盡量在敵人尚未探明己方全部實力之前先發製人,起碼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有哪個英靈能同時抵抗四個英靈級別的對手?凜可不認為別人都像她和萊維這樣選擇聯手,所謂信任,本就是人與人間最難得到的東西。


    萊維帶著鈴仙走出公園,迴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將自身的感知範圍擴到最大,向來時未走過的方向先前。


    ==================


    “輝夜,別總是沒精打采地,看見你這樣,我也變得想休息了。”


    搜索行動迄今為止僅一個小時,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也不至於才這麽點體力。確實如凜所說,身邊走著個耷拉著腦袋,眼睛半眯快要睡著似地同伴,很容易就受到感染。事實上連隱藏了身形,作為秘密監視人員暗中跟隨的伊芙也有點提不起勁了。


    “很無聊……”


    “女孩子就應該逛街才對!難道你有其他想做的事嗎?”


    “玩、額,喝茶。”


    根本就是每天都在做的事,難道這就是古代女生和現代女生的區別?凜無奈地看向身旁來自過去時空的少女,她卻不知道自己的servant實際上有著極度熱衷的愛好,那是連她這個master都被蒙在鼓裏,暫時僅有萊維清楚的愛好。


    就和萊維小組的鈴仙藏起兔耳朵一樣,為了三人正在進行的名為‘索敵’的活動,輝夜特意換掉了平時總是穿著的那身古代衣裙。其實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凜是很希望輝夜能用平常的那套裝束吸引躲在暗處的敵人。光明正大的對決,凜自信憑己方實力,即使依文排不上用場亦穩操勝券。


    所以說,最大的問題不在英靈或者魔術師,而是跟萊維他們一樣,顧忌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凜在學校被某些男生奉為‘女神’,而這個她不屑一顧的稱號,自從召喚出caster後,她就發現還真有人配得上如此誇張的形容。修長的身段、烏黑的秀發,再加上輝夜那副讓女生都羨慕嫉妒、仿佛上天精心妝點的麵容,毫無疑問對幾乎所有男性都擁有絕倫的殺傷力。光是她穿著樸素便裝的樣子,就已經引得來往人群頻頻駐足,好在伊芙隱藏了身形,否則光是應付前來搭訕三位美少女的礙事家夥,就足以耗掉她們一天的時間。


    “萊維有沒有在認真搜索呢?和那個鈴仙一起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凜對突然冒出來的夥伴說不上有什麽了解,但既然是輝夜召喚出來的,起碼看起來忠誠度沒有問題。


    “肯定沒有……”


    輝夜含糊不清地迴答。她的迴答到底是針對哪個問題?或許二者都有吧。不愧是魔術師職階的英靈,在不長的時間裏,輝夜已經看透了萊維的性格。懶散,這點和自己差不多。好色,不過膽子很小,還沒見對身邊的女孩子下手。輝夜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願望了萊維,即便除了依文和伊芙外,其他女孩子聚集在他身邊,都並非出自他的本意……


    “伊芙,你沒意見嗎?”


    “沒有。”


    凜指的是萊維和鈴仙一組這個抽簽結果。明明是萊維的servant,伊芙卻要跟自己一起行動。看上去她本人好像毫不在意,至少表麵上如此。


    “唉……”


    遠阪家的大小姐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麽自己要提出抽簽了。雖說其中一個是她的servant,但她根本找不到可以稍微延續多幾句的話題。難得的假日,應該和要好的姐妹一起吵吵鬧鬧地逛街購物,才是符合少女身份的活動。


    “敵人,到底在哪裏啊……”


    環顧平靜祥和的街道。來這種地方探查敵情,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吧?漫無目的地有氧運動,讓天才的魔術師少女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地方,有另一名少女和凜一樣地陷入了煩惱。


    “唉~”


    頭發紮著兩條小辮的白井黑子站在一扇門前歎了口氣。門後是她所屬的風紀委員第一七七支部的辦公室,是她工作的地方。黑子推開門,走進那個熟悉的房間。


    “初春,固法學姐又缺席了?”


    “嗯。”


    迴答問題的少女,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眼前的電腦屏幕。不太寬敞,但容納幾張辦公桌尚算綽綽有餘的辦公室內,一目了然,除了她和黑子外,再沒有其他人存在。所以黑子的問題,實際上等同於開場白似地打招唿而已。


    “有什麽事件發生嗎?”


    “暫時還沒有呢。”


    少女穿著黑色皮鞋的腳在地上輕輕使力,帶動座椅的轉軸,變成麵對黑子的姿勢。頭上戴著個突兀的花圈,要說是裝飾,未免顯得誇張,而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並非人類工業的產物,亦沒有經過風幹處理的跡象。即便剛才枝條上摘下,也不可能殘留如此充沛的生命氣息,仿佛隻要灑幾滴水珠就能繼續生長似地奇怪感覺,卻是黑子早已熟悉的。


    相比顯眼的花圈,少女的姿容就略顯遜色了,那張稚嫩的娃娃臉絕對稱得上可愛,但個性使然,名叫‘初春飾利’女孩總讓人覺得存在感欠缺。按黑子的話說,男人大多膚淺,隻有溫柔細膩的人才能發掘初春的特別之處。


    而這名在陌生人前會有點怯懦,乍看膽小怕事的普通女孩,便是白井黑子在風紀委員工作中的搭檔,值得信任的後援。


    “真是和平呀~,搶劫銀行之類的大事件本來就很少,最近連欺負學生的混混都忽然變乖了。難怪固法學姐都不怎麽來支部報道,估計是覺得沒事可做吧。”


    “固法學姐是不是那樣的,你還不清楚麽?以前沒事發生的日子她也常會在辦公室裏呆到很晚呢。”


    經常外出執勤的黑子較少留守支部,是以負責後方支援的初春比她更了解固法學姐的習慣。責任心很強,且非常照顧人的大姐姐,這就是她給人的印象。幾乎每天都是最後收拾完淩亂的雜物才離開辦公室迴家,有著如此的表現,最近偶爾的幾次缺席就顯得格外異常。


    “難道……!”


    黑子突然把臉湊到初春麵前,表情裏充分詮釋了何謂女性特有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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