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準備好了，請用。”
結果有紀寧殷勤遞上來的牛奶，伊芙沒有趕快品嚐，卻做出了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嗯？你要咖啡？”
隻見伊芙端起萊維的咖啡，將自己的那杯牛奶放到了萊維麵前。
“野貓，要喝牛奶。”
“噗！”
端著杯子假裝品咖啡，實際上一直關注著這邊事態的岡崎，聽到伊芙的話，忍不住把剛倒進嘴裏的咖啡全都噴了出來。好在他的頭是低下的，難以洗幹淨的黑色液體沒有占到有紀寧的校服，隻是鋪滿了岡崎座位前的桌麵。
“啊，毛巾毛巾。”
有紀寧急忙找來一條毛巾把桌麵擦幹。岡崎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卻不敢說話。隻因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笑起來。萊維一個大男人被稱為貓，而且還是野貓。而且認真想想，萊維那難以捉摸的性情和懶惰的個性，還真是像伊芙所說的野貓一樣。這實在是他近期聽到最有趣的笑話。但礙於說笑話的人看起來一點沒有自覺，加上是個不熟悉的外校女生，出於禮貌，岡崎不敢太過放肆。
“又是牛奶嗎……”
岡崎那一瞬間在腦中模擬了萊維可能有的各種反應，失笑、裝傻甚至發怒不一而足。可結果讓他失望了。
萊維拿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大口，感受著嘴裏的香甜，仿佛在迴味過去。僅僅一杯普通的牛奶，讓他迴想起了一幕幕過去的畫麵。
命運為什麽總是如此難測？如果沒有進行英靈的召喚，是否對伊芙更好？
萊維表情複雜地盯著那杯牛奶。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過去，萊維早就忘記了確切的時間。當時自己剛剛接到一個報酬很高的任務。破壞某個犯罪組織，並奪取該組織的一些研究資料。
廣袤的宇宙中每分每秒都有人犯下各種罪行。詐騙、偷竊、搶奪甚至謀殺，隻要有智慧生命的地方，就是罪惡滋生的溫床。永遠無法消弭的罪惡，萊維當然從未想過要由自己來進行無謂的嚐試。用有限地控製罪惡來換取足夠生活的金錢，萊維不拒絕成為遭人避諱的殺手。
從來隻接受針對罪犯或者犯罪組織的委托，對萊維來說這次的組織除了稍微龐大稍微嚴密以外，跟以前的任務，並沒有多少區別。
過程開始也如他所想，甚至比他曾經接受過的一些委托更加簡單。這個從事軍火買賣的犯罪組織，其本身的戰鬥能力遠不如它在業內的名聲那般響亮。
萊維毫不費力地破壞了對方的指揮係統，將一幹盲目逃竄的重要人物使用特殊設備進行人體冷凍，初步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由於無人阻撓，萊維很容易地進入了藏在組織地下的生物武器研究室。這裏進行的可不是一般意義上使用微生物和毒素之類殺死敵人的生物戰劑，而是將活生生的動物通過物理化學方麵的改造後，當做兵器投放到戰場。
委托者所給的資料裏顯示，這個組織的研究除了大型動物之外，甚至已經設計人體的改造試驗。即使是見慣了各種罪犯的萊維，也無法掩飾自己對此等行為的厭惡。能夠接到這個委托，對他來說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研究室占地比地麵建築還要龐大。迷宮般的路徑讓萊維隻好每個房間依次查看。
在最初打開的房間裏，他見到了一條被移植了機械四肢的犬類生物。下一間則是長出怪異肢體的飛禽。
看過了幾十個房間，萊維已經對眼前這不知道該如何稱唿，浸泡在液體中的肉團產生了免疫。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這裏連電腦都沒有，他也隻能將一切發現的紙張都收集起來。
打開下一扇門，同樣的格局，隻是麵積更大。但標誌性的裝有液體的培養槽，卻隻有房間正中的一個。
萊維用變得有點急促的腳步，走近房間中央的培養槽。在那裏，他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見到的東西——人類。
培養槽中填滿了不知名的液體，微微發射出綠色的光芒。而在液體中，一名從外表特征判斷應該屬於和萊維類似的智慧生物，靜靜地漂浮著。
那是一名女性。對方赤。裸著身體，萊維很容易就能夠分辨她的性別。幾乎和身高一樣長度的金發不時在液體中漂浮纏繞著她的身體。緊閉雙眼的臉，讓這名應該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看上去是那麽地安詳。仿佛睡在母親孕育生命的**內。
但萊維知道，那些綠得令人惡心的液體，絕不可能是代表人類生命起始之源的羊水。
少女還活著，微微起伏的胸脯，讓萊維得出這個令他欣喜的結論。他急忙轉身跑向一旁的控製台。可不擅長非戰鬥外技能的他，根本弄不清怎麽操作才能把少女解救出來。
“該死，哪個是開關？”
控製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鍵，萊維連一個都不敢去碰。萬一弄錯的程序，恐怕會造成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他掏出通訊器看一眼，還是和剛才一樣沒有信號。自從進了地下試驗室後，通信手段就被建築的特殊材料屏蔽。
正當他轉身準備走出地下試驗室，聯係幫得上忙的人時，身後的培養槽發出機械運作的聲音。
萊維連忙迴頭，隻見培養槽的底部幾個指示燈不停閃爍，隨後槽內的綠色液體慢慢減少，顯然是正在通過地下的管道排出。
失去足夠浮力的少女，雙腳接觸到培養槽的底部。應該失去意識的少女，卻沒有如萊維想象般跌倒，而是穩穩地站立在培養槽內。
帶著未知，帶著期待，時間仿佛被拉長。直到萊維等得不耐煩，正要走上前去查看，培養槽內的液體才完全排空。
麵對著萊維，少女始終緊閉的雙眼，終於緩緩地張開。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少女緊閉的眼簾慢慢睜開。
嘭嘭“喂，這個要怎麽打開？”
萊維敲了敲培養槽的透明外殼，試著和裏麵的少女對話。
萊維從少女那雙紅寶石般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也許少女隻是單純麵對他睜開眼睛。因為無論萊維用多大的聲音叫喚，少女仍舊維持著靜止狀態。
對著培養槽拍了兩下，萊維估摸著外殼的厚度和堅硬程度。強行破壞應該不難，問題是沒辦法阻止飛射的碎片誤傷裏麵的少女。萬一老天跟他開玩笑，哪塊碎片擦破了少女的大動脈之類，萊維現在可找不到給她止血的藥物，他從來沒有攜帶那些東西的習慣。
“嗯？”
將視線的焦點從培養槽的外殼移開，萊維不確定是否聽到了什麽聲音。像是機器啟動的聲音，可實在太過細小，如果是某種肉眼不可見的昆蟲，倒是可能性更大。
當萊維循著聲音的來源，再次注意力放到少女身上，忽然注意到了剛才被忽略的情況。
少女那和身高一樣的長發，失去了液體的浮力，卻還有不少發梢以不自然地形態在空中飄浮。仔細一看，幼細的發絲仿佛擁有生命，像無數的觸須似地緩緩蠕動。
剛開始的動作顯得遲滯而無目的，過了沒多久，發絲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而且猶如尋找著彼此的幫助，緊緊地纏繞成幾束較粗的辮子。
砰！
少女的辮子忽然加速，幾根金黃色的辮子狠狠抽在培養槽的透明外殼上。
感覺到事情跟自己的想象有點不太一樣，萊維警覺地後退幾步，遠遠觀察著眼前匪夷所思的情景。
嘩啦一聲，培養槽玻璃似地外殼應聲碎裂，四散的碎片讓萊維一陣手忙腳亂，險些被劃破衣服出糗。
走出培養槽，雙腳赤。裸站在地上的少女，金發並沒有因破壞了外殼而停下。那幾根辮子，在萊維眼中宛如被賦予了生命的毒蛇，吐著鮮紅的信子尋找下一個獵物。
“你好，能聽懂我說話嗎？”
萊維身上有一台小型的翻譯機，可為了省錢，他那台機器隻能翻譯文字，而無法直接將聲音轉化為聽得懂的語言。他不確定這名少女能不能聽懂通用語。
據說蛇的聽覺極不靈敏，僅對地麵傳來的震動能夠迅速反應。如果少女舞動的金發真的是蛇，顯然它們違背了這一理論。
萊維的話剛一出口，少女的發辮立刻停止了舞動，仿佛瞄準了鎖定的目標一樣，齊齊轉向萊維所在的方向。
察覺到不對勁的萊維，立刻繃緊了放鬆的神經。少女的辮子在他眼前旋轉，扭曲，然後突然像幾根長矛，猛地射向萊維。
早有準備的萊維雖然訝異少女的攻擊方式，但仍然及時閃開。看到應該是能抵禦重型武器攻擊的強化地板，被少女的發絲輕易貫穿，萊維慶幸自己的反應速度。否則他的身體，至少要多出幾個透光的窟窿。
萊維剛想上前控製住少女，可對方並沒有給他近身的機會。插在地上的發絲沒有收迴，仍然垂在腦後剩下的金發，以萊維無法理解的方式，變成幾把鋒利的刀刃。帶著刀刃的頭發，用比人手握著時更加迅捷靈敏的動作，接連不斷地像萊維攻來。
速度、角度、反應，少女每一樣都發揮得極端完美。刀刃好幾次緊貼著皮膚劃過，失去先手的萊維隻能拚命的躲避。
本來還覺得挺寬敞的實驗室，此刻萊維卻忍不住抱怨它的狹窄。在室內，他既無法拉開足夠的距離，又不能通過大範圍地迂迴來減少體力的消耗。再呆在這裏，自己遲早會被無數的刀刃切成薄薄的肉片。
——如果是那樣，以後還哪有心情吃生魚片啊。
如果有會讀心術的人在場，不知道會佩服萊維的臨危不亂，還是嘲笑他白癡？
向後急退，萊維已經退到實驗室的門前。沒時間去擰開把手，萊維眼睛盯著前方襲來的發絲，早已握在手中的黑色裝飾槍，槍口卻朝著身後。根本不用瞄準，僅憑記憶判斷方位，幾顆‘氣’構成的子彈準確命中門鎖。緊接著萊維雙腳一蹬，用後背撞開沒了門鎖的大門。
衝出實驗室後，大概是被萊維突然的舉動迷惑，一時沒反應過來。少女並沒有立刻緊追而出。但萊維可不會因為對方暫時沒追，就傻傻的停下來休息。
順著走廊原路返迴，不一會他就跳出那扇已經被他砸成廢鐵的暗門，迴到的地麵上。
萊維現在站著的地方原本是一個雜物房，可現在缺隻剩下一麵殘缺的牆壁，整個空間看起來宛如院子的一部分，根本聯想不到那曾是密室。也不知道他剛才到底是進行了多麽激烈的戰鬥，才能把這棟大型別墅破壞成這樣。
靠在唯一的一麵牆上，萊維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從中取出一根點著。
——什麽時候開始有抽煙的習慣呢？
過去的事情太過模糊，幾乎連一些朦朧的片段都快要消失。總覺得是為了紀念某個人，才讓他習慣了香煙的味道。
把隻抽了兩口的煙在牆上撚滅，萊維拋開和現在無關的惆悵。他已經能聽到清晰的腳步聲，從地下的通道傳來。估計很快，那顆金色的小腦袋就會從出口冒出來了。
可惜今天注定不是殺手的幸運日，在萊維猜測少女快要出現的時候，他所站著的地麵，突然開始劇烈的震動。
轟的一聲，像從內部爆破一樣。整個地板龜裂成數塊，被高高地拋起。感歎少女又給了他一個驚喜的萊維，連忙踏著彈起的土塊遠遠跳開。
他還沒落地，就見到少女跟著噴灑向天空的泥土一起，從破開的大洞飛出。
沒錯，正是‘飛’。
少女原本赤。裸的身體上，已經披上了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黑色連衣裙。可這並不是萊維關注的重點，把他目光吸引去的，是少女背後憑空長出的一對翅膀。
潔白的羽翼、金色的長發、漆黑的連衣裙。宛如墮落天使的少女，從高空向萊維俯衝。
全身都是兇器——雖然顯得不雅，但這句話確實最貼合少女的形容。
飛揚的金發化作拳頭，又時而化為鐵錘。雙手從腕部長出鋒利的尖刀，連隨便踢來的一腳，也中途變成要將萊維一刀兩斷的巨斧。
萊維被少女層出不窮的武器和變化多端的戰術逼得手忙腳亂。
並非他對少女的攻勢無計可施。若少女是組織雇傭的殺手，他可以使用最快速最有效的辦法，結束她的生命，雖然那樣自己也免不了負傷。
但萊維不能那麽做。
從一開始他就發現，少女並沒有醒來。眼睛死死盯著他，對他持續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可萊維能夠感覺到，這一切不是少女本人的意願。
仿佛是受到催眠，或者是從被改造成人形兵器後，少女的精神就遭到控製。少女現在的行為，僅僅是下意識的動作。
而且，這輪本能的攻擊，萊維相信也不會持續太久。
很快，如萊維所想，少女的攻勢驟然減慢。猶如電量降低的機器人，攻擊仍然持續，但在萊維眼中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犀利，變得遲緩，變得呆板。
接著，少女好像到了極限。隻見背後的一雙翅膀，忽然宛如泡沫一般破裂。失去飛翔能力的少女，直直摔倒在泥土被翻開的地上。
“唉，迴去這套衣服隻能扔掉了。”
萊維看了看自己那身已經快跟乞丐差不多的破風衣，歎了口氣。
不遠處，金發的少女躺在地上。萊維不用觸摸，就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升高到遠超一般生物的程度。很可能是超負荷戰鬥帶來的後果，就像過熱的機器一樣，暫時無法正常地運轉。
“醒過來了嗎？”
少女掙紮著抬起頭，射向萊維的目光，已經不再是剛才蒙著一層薄霧般的無神，恢複了作為人應有的生氣。
“我們應該沒有戰鬥的理由才對呀。”
在一塊突起的土堆上坐下，萊維開口製止了少女的掙紮。
“把你當成‘武器’的組織已經被我消滅了。”
憤而反擊，如果少女終於這個組織的話；茫然無措，如果少女從出生就被組織改造的話……
萊維想到了各種可能，以及各種可能後的處理方式。再以往的任務中，不乏類似的經驗。
可少女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蜷縮在地上，拚盡全力地仰起頭。那雙恢複生氣後，顯得更加迷人的紅寶石眼眸，緊緊盯著萊維。
是不甘心？
從少女的眼中，萊維看不到一絲負麵的情緒。盈盈的波動中，仿佛流露出讓人難以理解的喜悅。
一顆晶瑩的水珠，劃過少女的臉龐。
“我終於找到你了，托雷……”
＝＝＝＝＝＝＝＝＝＝＝＝＝＝＝＝＝＝
……
“托雷”
……
“托雷”
迷迷糊糊的萊維，感覺到有人推著他的肩膀。睜開惺忪的睡眼，搞不清狀況的打量所處的地方。
目光所及處，隻有簡單的桌椅和擺滿書本的架子。陳設簡單的房間內，內有他和叫醒他的金發少女。
“小公主……你這次買得書也太多了吧……”
“啊！”
尚未清醒的萊維，自己也不清楚剛才說了什麽。心想大概是埋怨伊芙吵醒自己之類的話吧。可僅僅是這樣，為什麽她會這麽驚訝？
“是伊芙啊？你怎麽了？”
“托雷！你剛才、剛才叫我……”
“叫你什麽？伊芙啊，你放心，我記得你不喜歡那個代號，以後不會再叫了。”
萊維想了想，難道是自己不清醒的時候又叫了‘金色之暗’這個代號？
從初次見麵的委托之後，伊芙不知為何也當上了殺手。往後的幾次相遇雖然都沒有再發生像那次的激烈衝突，但也讓萊維知道了她不喜歡‘金色之暗’這個稱號。
“不是！不是！”
少女拚命地搖著頭，柔順的金發在空中來迴飛舞。
“你剛才做夢的時候想起來了嗎？現在又忘記了？是不是，告訴我你想起來了，托雷！”
——想起來？
萊維迴想剛才的夢，隱約記得好像是和伊芙初遇時候的事。難道還有其他的？
夢本來就是人在睡眠時非自願情況下產生的現象，往往醒過來後就無法迴溯。萊維想了半天，也無法記起自己還夢到了什麽。
——難道是做夢的時候說了什麽，讓她以為我承認自己是那個‘托雷’了？
感到疑惑的同時，萊維卻沒有發現，自己對被伊芙認錯成他人的事，似乎已經沒有了當初了反感。
“不記得了嗎……”
“抱歉。”
伊芙一臉失望的表情，萊維不由自主地就脫口道歉。也許，他潛意識裏，不希望看到這名少女的悲傷。
“沒關係。”
萊維的道歉好像起到了效果，再次抬起頭來的伊芙，已經恢複了平靜。睜著一雙大眼睛的精致小臉，甚至讓萊維覺得她仿佛露出自己幾乎沒有見過的笑容。
“托雷不用道歉，會想起來的。”
伊芙緊緊握著萊維的手，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堅定的信念傳達給他。
“誰！？”
沒等萊維想好怎麽迴答，兩人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伊芙立刻站起來轉身。
“啊~抱歉，我好像打擾了。”
圖書資料室的管理者，宮澤有紀寧從打開的門外探進來半個身子，微笑著迴答。
聽到有紀寧的話，伊芙這才發現，雖然站了起來，她卻仍然緊緊握著萊維的手。
“沒有，我這邊才應該道歉。”
若無其事的鬆開手，恢複了她那人偶一般的表情，但細心地萊維，卻發現了伊芙臉上泛起的微紅。
“下課了？岡崎呢？”
萊維比伊芙要鎮靜的多，事實上本來他們兩個也沒發生什麽會讓人誤會的事。
“是說那位同學嗎？他一下課就迴去了。”
大概是受不了尷尬的氣氛吧。萊維想象著青春期的少年岡崎朋也，因為自己睡著，而獨自一人和兩名少女共處一室。而且三人之間都隻是初次見麵，即使有紀寧平易近人，但有那個沉默寡言的伊芙在，尷尬的氣氛就無法避免。
“哇，已經到午飯時間了啊？便當還放在辦公室呢！”
“萊維老師！”
有紀寧叫住正要跑迴辦公室去取便當的萊維。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兩位準備午餐。”
說著，有紀寧指了指長條桌後，那堆和圖書資料室極不相稱的廚房用具。
“呃，雖然以前來每次都能看見電飯鍋之類的，沒想到你還真在這做法啊？有紀寧，你可是在老師麵前公然違反校規哦。”
“啊，請放心，並沒有在這裏使用明火。”
有紀寧倒是沒有被萊維的語氣嚇到，根據她對這位老師的了解，這隻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何況就像她所說，校規規定隻是不允許使用明火，電磁爐之類的，並沒有在限製之列，不得不說這是陳舊條文的疏漏。
繞過兩人坐著的位置，迴到屬於自己的小空間。有紀寧再次打開她那估計塞滿了可食用物品的櫃子，低下頭在裏頭找了找，翻出來幾個袋子。
“抱歉，材料隻夠做炒飯、炒麵還有咖喱，請問兩位需要什麽呢？”
“炒飯吧，咖喱還比較麻煩。”
咖喱最近剛剛吃過，比起茶茶丸親手做的美味咖喱，萊維對那種超市買來的袋裝速食品興趣不大。當然這不代表他過於挑剔，隻是相對來說更想試試有紀寧做的炒飯。
“好的，一份炒飯，請問是要牛肉還是豬肉呢？”
看來有紀寧是過家家遊戲玩上癮了，萊維也樂得陪她玩玩。稍微考慮了一下，他選擇了豬肉。
“伊芙小姐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麻帆良學園的學生，請不要客氣，務必讓我好好招待。”
不得不說好奇是沒人能夠避免的本能。對於學園島的兩個神秘地區——麻帆良和學園都市，幾乎所有中央區的學生都十分好奇。偶爾見到一兩個麻帆良或者學園都市的人員，即使不至於引來圍觀，迴頭駐足然後悄悄議論是常見的現象。
就像岡崎見到伊芙時一樣，與其說是被她的外貌吸引，實際上是那身麻帆良的校服更讓他感興趣。
有紀寧也同樣，顯然對能夠認識一位麻帆良的學生，感到十分高興。
“跟他一樣。”
伊芙可以說跟萊維一樣，一般來說，對食物方麵並不挑剔。不過兩人的原因稍有不同。依文曾說過，萊維就像個食物焚化爐，隻要是能吃的東西，通通扔進去就好。而伊芙，則更像個真正的殺手，對於食物的認知，僅僅還停留在補充身體必須的程度。
“兩份牛肉炒飯是嗎？好的，請稍等。”
有紀寧愉快地開始了烹飪。伊芙趁著這點時間，繼續讀起她剛剛找到的小說。而萊維，則在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幫伊芙找到喜歡的食物，他相信這個終日於硝煙為伍的少女，隻是尚未嚐到適合她口味的東西而已。
也許甜點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吃飽了，味道真好，多謝款待。”
“感謝。”
有紀寧的手藝讓萊維十分滿意。僅用一些簡單而又普通的食材，就能炮製出如此美味的炒飯。如果給她合適的廚具跟上好的材料，肯定能做出不亞於茶茶丸的美味佳肴。
伊芙雖然沒什麽特別的表現，可從她把整整一盤炒飯吃得幹幹淨淨來看，她對有紀寧的廚藝，同樣十分欣賞。
“離上課還有一些時間，兩位要不要試試有趣的咒語呢？”
收拾完餐具，有紀寧又開始推銷她念念不忘的咒語了。剛才因萊維睡著而沒機會讓他們嚐試，這名殷勤的少女好像一直耿耿於懷，找到機會立刻提了出來。
“好吧，反正已經睡夠了。”
萊維沒有問伊芙的意見，就直接答應。因為他很清楚，這名少女通常情況下，對任務以外的事情，都不會有什麽意見。某方麵來說算是很好相處的女孩，排除掉沉默寡言這點的話。
“好的，稍等。”
果然女學生大多喜歡占卜之類的浪漫遊戲。有紀寧一聽到萊維答應，立刻啪嗒啪嗒地跑到一旁的書架，從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冊子。
“常用……咒語……百科全書？”
“這種名字，便利店裏好像很常見吧？”
聽到伊芙念出的名字，萊維立刻聯想諸如‘xx占星’、‘xx星座’和‘輕鬆讓他愛上你的一百種方式’這類女孩最愛的自我催眠讀物。
當然，隻是在心裏吐槽而已。他可不至於傻得說出來打擊有紀寧難得的愛好。雖然這個少女好像沒有哪個愛好稱得上‘正常’。
“記得這裏有一些可以讓人放鬆、消除疲勞的方法，比如……”
有紀寧可不知道萊維腦子裏想著什麽，她把書放在桌上，一頁一頁地翻著，找到了需要的地方。
“雙手握拳，食指點在兩邊太陽穴上。”
“這樣嗎？”
享用了咖啡又吃過了午飯，受了有紀寧不少招待的萊維，雖然完全不信那書裏的東西，還是照著有紀寧的話做了。
“嗯……接下來，默念三次‘提神醒腦’。”
……
大概三秒鍾左右，萊維睜開了眼睛。跟預料中一樣，他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變化。
“念完了。”
“很好。”
“……會怎麽樣？沒什麽特殊感覺啊。”
“嗯，我看看，應該會……”
看著有紀寧在書本裏仔細搜索著什麽，萊維猜想她該不會隻是隨便找了個咒語玩玩而已吧？
“好像是對帕金森症患者有好處的咒語。”
聽到有紀寧的解答，萊維坐著的姿勢一下不穩，差點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而身邊應該是認真讀者手上小說的伊芙，把書抬起遮住小嘴，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至少在搞笑這一點上，萊維明顯比不上這位叫宮澤有紀寧的女生，要知道他曾為了讓疑似顏麵神經失調的金發少女露出點表情，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帕……帕金森？”
“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症，萊維老師沒有感覺到效果，大概是因為並非患者的緣故。總之，恭喜哦。”
萊維滿臉怪異的表情，他大概是在考慮自己是否應該感到高興。畢竟雖然年紀不小，他好像沒有和某黑人拳王患有一樣的病症。
“這裏還有令別人注意到你的男子漢魅力，從而迷上你的咒語哦。”
“是嗎？聽起來不錯，要怎麽做？”
萊維本來沒對有紀寧的咒語抱過什麽期望，現在則更是敷衍。反正就當是打發上課前的時間。
“要試試嗎？很簡單哦。找到目標女生，脫下褲子，默念‘荷爾蒙放射中’三遍。”
……
“托雷，h。”
伊芙用書本遮著嘴，聲音小得隻有萊維才能聽到。也許是故意為之，本就被有紀寧弄得無語的萊維，連和伊芙解釋的力氣快沒有了。
“有什麽問題嗎？”
有紀寧疑惑地看著仿佛被施了石化魔法的老師。也許是心思單純，或者是涉世未深，她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多麽驚人的發言。
“唉，不是你的問題。有紀寧，是我太膽小了，就算有成功的可能，我也沒勇氣去照做。拜托找個比較簡單，可行性高的咒語好嗎？”
聽了萊維的話，有紀寧好像了解了他的困擾。當然，以有紀寧的單純心思，也確實僅僅是‘好像’而已。
“我明白了，萊維老師是怕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裏正好有對應這種情況的咒語。”
再次翻開厚重的咒語百科，不知是為了表達剛才連續兩次失敗的歉意，還是為了證明自己心愛書籍的正確性。原本一直是平淡溫柔的語調突然加快，傳達出堅定的信念，讓萊維無法阻止。
“這個咒語非常簡單，用左手指著自己的胸口，說三遍‘人的我念思’，之後第一個叫萊維老師名字的，雖然不肯定是愛情，但一定是心裏在意你的人。”
“……好吧。”
有紀寧堅定的目光下，本著失敗也沒什麽損失的想法，萊維決定最後一次實現她的奇怪咒語。隻是總感覺身邊伊芙隔著書本射來的視線，帶有莫名的意味。
“萊維。麥道威爾老師，請聽到廣播後，速往學生會辦公室。”
剛完成咒語的步驟，走廊牆上的喇叭傳來了唿叫萊維的廣播。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咒語的效果，這通廣播不是廣播站的學生念出，竟然是由學生會長遠阪凜親自傳達。
“有紀寧，你的咒語還挺靈的。我十分確定用廣播唿叫我的那位，現在絕對非常‘在意’我。”
剛才的廣播，當凜說到‘速往’這個詞的時候，那明顯的停頓和重音，讓萊維感受到一股深深地怨氣。
看了看身邊把書放下的伊芙，萊維這才發現，也許，自己，又遲到了……
“有紀寧，感謝你的招待。大概是學生會有工作需要處理，下次再見。”
拉起坐著的伊芙，萊維對有紀寧道謝。
“歡迎下次再來，萊維老師。”
對有紀寧點頭示意後，萊維帶著伊芙，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圖書資料室。
和凜的見麵，本就是萊維帶伊芙來二中的原因。隻是沒想到那位學生會長如此地迫不及待，竟然親自用廣播找他。恐怕下午上課，少不了稱為某些學生八卦的焦點了。
稍微讓他有點安慰的是，學生會辦公室離這裏並不太遠。
＝＝＝＝＝＝＝＝＝＝＝＝＝＝＝＝＝＝
“間桐慎二今天沒來學校。”
見到萊維推門進來，站在窗邊望著操場的凜報告了一個萊維早就知道的情報。
“沒來不是更好麽。”
從會議桌旁拉出一張椅子招唿伊芙坐下。萊維從後看著她坐下後垂落到地上的金發，研究這位少女是靠什麽特殊能力才能保持那頭秀發不被弄髒。另外他還惡意地想象，如果自己偷偷踩住那堆長發，伊芙站起來的時候會是什麽表現。應該，很疼吧？
“不會誤傷同學這點來說當然很好，如果他躲起來伺機暗算你，那該很有趣吧？”
明明擔心，卻非要用那麽別扭的方式表達出來。萊維經常會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什麽問題，小時候就像個大人一樣成熟穩重的孩子，怎麽長大了反而變成這副口是心非又愛惡作劇的樣子呢。
“算了吧，雖然我跟他才衝突過一次，也知道以他智商想不出那種事。何況那個berserker，你覺得像是能勝任暗殺任務麽？”
凜未親眼見過berserker，不過也聽了萊維和輝夜的描述。要讓那種身高體重都堪稱巨無霸級別的大塊頭隱蔽行動，即使是能夠靈體化也太難為他了。而且單就berserker這個職介來說，被剝奪了理智和思考能力，太複雜的指令根本就沒法執行。
“而且，”
萊維隨手拿起會長辦公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剛再有紀寧那浪費了不少口水，他早就覺得渴了。
身為當事人的遠阪凜倒是沒有在意，萊維至少可以算是她的監護人，即使在身份檔案裏也是法定親屬的關係。兩人都沒想到這種行為如果被別人看到，會造成什麽樣的誤會。
坐在一旁從進來以後都沒說過一句話的伊芙，顯然就誤會了。她沒有開口阻止，表情也看不出什麽變化，但死死盯著萊維拿杯子手的那雙眼睛，卻出賣了主人的心思。
凜對萊維沒有感覺隻是因為兩人關係更似長輩與小孩，可不代表她身為女性的敏感有什麽缺失。伊芙的小動作，沒能逃過學生會長敏銳的雙眼。看到伊芙的眼神，凜了然的同時，內心升起了一股疑惑。
應該是才召喚沒幾天的英靈，到底是什麽時候培養的感情呢？一見鍾情？雖然萊維確實是個能讓大多數女性一見難忘的英俊男子，可凜不認為如此。
從進門到招唿伊芙坐下的細節，都能看出兩人有著不錯的默契。不是熟悉並有一定信賴的關係，不會表現得如此自然。
“喂，想什麽呢？”
“哇！”
凜的眼前突然晃過一隻手，原來是萊維見她在發呆，用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她急忙收起自己拿媲美小貓的好奇心，順便壓下內心升起的惡作劇欲。望，做個手勢表示自己剛才正在思考。
結果有紀寧殷勤遞上來的牛奶，伊芙沒有趕快品嚐，卻做出了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嗯？你要咖啡？”
隻見伊芙端起萊維的咖啡，將自己的那杯牛奶放到了萊維麵前。
“野貓，要喝牛奶。”
“噗！”
端著杯子假裝品咖啡，實際上一直關注著這邊事態的岡崎，聽到伊芙的話，忍不住把剛倒進嘴裏的咖啡全都噴了出來。好在他的頭是低下的，難以洗幹淨的黑色液體沒有占到有紀寧的校服，隻是鋪滿了岡崎座位前的桌麵。
“啊，毛巾毛巾。”
有紀寧急忙找來一條毛巾把桌麵擦幹。岡崎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卻不敢說話。隻因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笑起來。萊維一個大男人被稱為貓，而且還是野貓。而且認真想想，萊維那難以捉摸的性情和懶惰的個性，還真是像伊芙所說的野貓一樣。這實在是他近期聽到最有趣的笑話。但礙於說笑話的人看起來一點沒有自覺，加上是個不熟悉的外校女生，出於禮貌，岡崎不敢太過放肆。
“又是牛奶嗎……”
岡崎那一瞬間在腦中模擬了萊維可能有的各種反應，失笑、裝傻甚至發怒不一而足。可結果讓他失望了。
萊維拿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大口，感受著嘴裏的香甜，仿佛在迴味過去。僅僅一杯普通的牛奶，讓他迴想起了一幕幕過去的畫麵。
命運為什麽總是如此難測？如果沒有進行英靈的召喚，是否對伊芙更好？
萊維表情複雜地盯著那杯牛奶。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過去，萊維早就忘記了確切的時間。當時自己剛剛接到一個報酬很高的任務。破壞某個犯罪組織，並奪取該組織的一些研究資料。
廣袤的宇宙中每分每秒都有人犯下各種罪行。詐騙、偷竊、搶奪甚至謀殺，隻要有智慧生命的地方，就是罪惡滋生的溫床。永遠無法消弭的罪惡，萊維當然從未想過要由自己來進行無謂的嚐試。用有限地控製罪惡來換取足夠生活的金錢，萊維不拒絕成為遭人避諱的殺手。
從來隻接受針對罪犯或者犯罪組織的委托，對萊維來說這次的組織除了稍微龐大稍微嚴密以外，跟以前的任務，並沒有多少區別。
過程開始也如他所想，甚至比他曾經接受過的一些委托更加簡單。這個從事軍火買賣的犯罪組織，其本身的戰鬥能力遠不如它在業內的名聲那般響亮。
萊維毫不費力地破壞了對方的指揮係統，將一幹盲目逃竄的重要人物使用特殊設備進行人體冷凍，初步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由於無人阻撓，萊維很容易地進入了藏在組織地下的生物武器研究室。這裏進行的可不是一般意義上使用微生物和毒素之類殺死敵人的生物戰劑，而是將活生生的動物通過物理化學方麵的改造後，當做兵器投放到戰場。
委托者所給的資料裏顯示，這個組織的研究除了大型動物之外，甚至已經設計人體的改造試驗。即使是見慣了各種罪犯的萊維，也無法掩飾自己對此等行為的厭惡。能夠接到這個委托，對他來說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研究室占地比地麵建築還要龐大。迷宮般的路徑讓萊維隻好每個房間依次查看。
在最初打開的房間裏，他見到了一條被移植了機械四肢的犬類生物。下一間則是長出怪異肢體的飛禽。
看過了幾十個房間，萊維已經對眼前這不知道該如何稱唿，浸泡在液體中的肉團產生了免疫。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這裏連電腦都沒有，他也隻能將一切發現的紙張都收集起來。
打開下一扇門，同樣的格局，隻是麵積更大。但標誌性的裝有液體的培養槽，卻隻有房間正中的一個。
萊維用變得有點急促的腳步，走近房間中央的培養槽。在那裏，他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見到的東西——人類。
培養槽中填滿了不知名的液體，微微發射出綠色的光芒。而在液體中，一名從外表特征判斷應該屬於和萊維類似的智慧生物，靜靜地漂浮著。
那是一名女性。對方赤。裸著身體，萊維很容易就能夠分辨她的性別。幾乎和身高一樣長度的金發不時在液體中漂浮纏繞著她的身體。緊閉雙眼的臉，讓這名應該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看上去是那麽地安詳。仿佛睡在母親孕育生命的**內。
但萊維知道，那些綠得令人惡心的液體，絕不可能是代表人類生命起始之源的羊水。
少女還活著，微微起伏的胸脯，讓萊維得出這個令他欣喜的結論。他急忙轉身跑向一旁的控製台。可不擅長非戰鬥外技能的他，根本弄不清怎麽操作才能把少女解救出來。
“該死，哪個是開關？”
控製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鍵，萊維連一個都不敢去碰。萬一弄錯的程序，恐怕會造成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他掏出通訊器看一眼，還是和剛才一樣沒有信號。自從進了地下試驗室後，通信手段就被建築的特殊材料屏蔽。
正當他轉身準備走出地下試驗室，聯係幫得上忙的人時，身後的培養槽發出機械運作的聲音。
萊維連忙迴頭，隻見培養槽的底部幾個指示燈不停閃爍，隨後槽內的綠色液體慢慢減少，顯然是正在通過地下的管道排出。
失去足夠浮力的少女，雙腳接觸到培養槽的底部。應該失去意識的少女，卻沒有如萊維想象般跌倒，而是穩穩地站立在培養槽內。
帶著未知，帶著期待，時間仿佛被拉長。直到萊維等得不耐煩，正要走上前去查看，培養槽內的液體才完全排空。
麵對著萊維，少女始終緊閉的雙眼，終於緩緩地張開。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少女緊閉的眼簾慢慢睜開。
嘭嘭“喂，這個要怎麽打開？”
萊維敲了敲培養槽的透明外殼，試著和裏麵的少女對話。
萊維從少女那雙紅寶石般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也許少女隻是單純麵對他睜開眼睛。因為無論萊維用多大的聲音叫喚，少女仍舊維持著靜止狀態。
對著培養槽拍了兩下，萊維估摸著外殼的厚度和堅硬程度。強行破壞應該不難，問題是沒辦法阻止飛射的碎片誤傷裏麵的少女。萬一老天跟他開玩笑，哪塊碎片擦破了少女的大動脈之類，萊維現在可找不到給她止血的藥物，他從來沒有攜帶那些東西的習慣。
“嗯？”
將視線的焦點從培養槽的外殼移開，萊維不確定是否聽到了什麽聲音。像是機器啟動的聲音，可實在太過細小，如果是某種肉眼不可見的昆蟲，倒是可能性更大。
當萊維循著聲音的來源，再次注意力放到少女身上，忽然注意到了剛才被忽略的情況。
少女那和身高一樣的長發，失去了液體的浮力，卻還有不少發梢以不自然地形態在空中飄浮。仔細一看，幼細的發絲仿佛擁有生命，像無數的觸須似地緩緩蠕動。
剛開始的動作顯得遲滯而無目的，過了沒多久，發絲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而且猶如尋找著彼此的幫助，緊緊地纏繞成幾束較粗的辮子。
砰！
少女的辮子忽然加速，幾根金黃色的辮子狠狠抽在培養槽的透明外殼上。
感覺到事情跟自己的想象有點不太一樣，萊維警覺地後退幾步，遠遠觀察著眼前匪夷所思的情景。
嘩啦一聲，培養槽玻璃似地外殼應聲碎裂，四散的碎片讓萊維一陣手忙腳亂，險些被劃破衣服出糗。
走出培養槽，雙腳赤。裸站在地上的少女，金發並沒有因破壞了外殼而停下。那幾根辮子，在萊維眼中宛如被賦予了生命的毒蛇，吐著鮮紅的信子尋找下一個獵物。
“你好，能聽懂我說話嗎？”
萊維身上有一台小型的翻譯機，可為了省錢，他那台機器隻能翻譯文字，而無法直接將聲音轉化為聽得懂的語言。他不確定這名少女能不能聽懂通用語。
據說蛇的聽覺極不靈敏，僅對地麵傳來的震動能夠迅速反應。如果少女舞動的金發真的是蛇，顯然它們違背了這一理論。
萊維的話剛一出口，少女的發辮立刻停止了舞動，仿佛瞄準了鎖定的目標一樣，齊齊轉向萊維所在的方向。
察覺到不對勁的萊維，立刻繃緊了放鬆的神經。少女的辮子在他眼前旋轉，扭曲，然後突然像幾根長矛，猛地射向萊維。
早有準備的萊維雖然訝異少女的攻擊方式，但仍然及時閃開。看到應該是能抵禦重型武器攻擊的強化地板，被少女的發絲輕易貫穿，萊維慶幸自己的反應速度。否則他的身體，至少要多出幾個透光的窟窿。
萊維剛想上前控製住少女，可對方並沒有給他近身的機會。插在地上的發絲沒有收迴，仍然垂在腦後剩下的金發，以萊維無法理解的方式，變成幾把鋒利的刀刃。帶著刀刃的頭發，用比人手握著時更加迅捷靈敏的動作，接連不斷地像萊維攻來。
速度、角度、反應，少女每一樣都發揮得極端完美。刀刃好幾次緊貼著皮膚劃過，失去先手的萊維隻能拚命的躲避。
本來還覺得挺寬敞的實驗室，此刻萊維卻忍不住抱怨它的狹窄。在室內，他既無法拉開足夠的距離，又不能通過大範圍地迂迴來減少體力的消耗。再呆在這裏，自己遲早會被無數的刀刃切成薄薄的肉片。
——如果是那樣，以後還哪有心情吃生魚片啊。
如果有會讀心術的人在場，不知道會佩服萊維的臨危不亂，還是嘲笑他白癡？
向後急退，萊維已經退到實驗室的門前。沒時間去擰開把手，萊維眼睛盯著前方襲來的發絲，早已握在手中的黑色裝飾槍，槍口卻朝著身後。根本不用瞄準，僅憑記憶判斷方位，幾顆‘氣’構成的子彈準確命中門鎖。緊接著萊維雙腳一蹬，用後背撞開沒了門鎖的大門。
衝出實驗室後，大概是被萊維突然的舉動迷惑，一時沒反應過來。少女並沒有立刻緊追而出。但萊維可不會因為對方暫時沒追，就傻傻的停下來休息。
順著走廊原路返迴，不一會他就跳出那扇已經被他砸成廢鐵的暗門，迴到的地麵上。
萊維現在站著的地方原本是一個雜物房，可現在缺隻剩下一麵殘缺的牆壁，整個空間看起來宛如院子的一部分，根本聯想不到那曾是密室。也不知道他剛才到底是進行了多麽激烈的戰鬥，才能把這棟大型別墅破壞成這樣。
靠在唯一的一麵牆上，萊維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從中取出一根點著。
——什麽時候開始有抽煙的習慣呢？
過去的事情太過模糊，幾乎連一些朦朧的片段都快要消失。總覺得是為了紀念某個人，才讓他習慣了香煙的味道。
把隻抽了兩口的煙在牆上撚滅，萊維拋開和現在無關的惆悵。他已經能聽到清晰的腳步聲，從地下的通道傳來。估計很快，那顆金色的小腦袋就會從出口冒出來了。
可惜今天注定不是殺手的幸運日，在萊維猜測少女快要出現的時候，他所站著的地麵，突然開始劇烈的震動。
轟的一聲，像從內部爆破一樣。整個地板龜裂成數塊，被高高地拋起。感歎少女又給了他一個驚喜的萊維，連忙踏著彈起的土塊遠遠跳開。
他還沒落地，就見到少女跟著噴灑向天空的泥土一起，從破開的大洞飛出。
沒錯，正是‘飛’。
少女原本赤。裸的身體上，已經披上了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黑色連衣裙。可這並不是萊維關注的重點，把他目光吸引去的，是少女背後憑空長出的一對翅膀。
潔白的羽翼、金色的長發、漆黑的連衣裙。宛如墮落天使的少女，從高空向萊維俯衝。
全身都是兇器——雖然顯得不雅，但這句話確實最貼合少女的形容。
飛揚的金發化作拳頭，又時而化為鐵錘。雙手從腕部長出鋒利的尖刀，連隨便踢來的一腳，也中途變成要將萊維一刀兩斷的巨斧。
萊維被少女層出不窮的武器和變化多端的戰術逼得手忙腳亂。
並非他對少女的攻勢無計可施。若少女是組織雇傭的殺手，他可以使用最快速最有效的辦法，結束她的生命，雖然那樣自己也免不了負傷。
但萊維不能那麽做。
從一開始他就發現，少女並沒有醒來。眼睛死死盯著他，對他持續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可萊維能夠感覺到，這一切不是少女本人的意願。
仿佛是受到催眠，或者是從被改造成人形兵器後，少女的精神就遭到控製。少女現在的行為，僅僅是下意識的動作。
而且，這輪本能的攻擊，萊維相信也不會持續太久。
很快，如萊維所想，少女的攻勢驟然減慢。猶如電量降低的機器人，攻擊仍然持續，但在萊維眼中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犀利，變得遲緩，變得呆板。
接著，少女好像到了極限。隻見背後的一雙翅膀，忽然宛如泡沫一般破裂。失去飛翔能力的少女，直直摔倒在泥土被翻開的地上。
“唉，迴去這套衣服隻能扔掉了。”
萊維看了看自己那身已經快跟乞丐差不多的破風衣，歎了口氣。
不遠處，金發的少女躺在地上。萊維不用觸摸，就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升高到遠超一般生物的程度。很可能是超負荷戰鬥帶來的後果，就像過熱的機器一樣，暫時無法正常地運轉。
“醒過來了嗎？”
少女掙紮著抬起頭，射向萊維的目光，已經不再是剛才蒙著一層薄霧般的無神，恢複了作為人應有的生氣。
“我們應該沒有戰鬥的理由才對呀。”
在一塊突起的土堆上坐下，萊維開口製止了少女的掙紮。
“把你當成‘武器’的組織已經被我消滅了。”
憤而反擊，如果少女終於這個組織的話；茫然無措，如果少女從出生就被組織改造的話……
萊維想到了各種可能，以及各種可能後的處理方式。再以往的任務中，不乏類似的經驗。
可少女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蜷縮在地上，拚盡全力地仰起頭。那雙恢複生氣後，顯得更加迷人的紅寶石眼眸，緊緊盯著萊維。
是不甘心？
從少女的眼中，萊維看不到一絲負麵的情緒。盈盈的波動中，仿佛流露出讓人難以理解的喜悅。
一顆晶瑩的水珠，劃過少女的臉龐。
“我終於找到你了，托雷……”
＝＝＝＝＝＝＝＝＝＝＝＝＝＝＝＝＝＝
……
“托雷”
……
“托雷”
迷迷糊糊的萊維，感覺到有人推著他的肩膀。睜開惺忪的睡眼，搞不清狀況的打量所處的地方。
目光所及處，隻有簡單的桌椅和擺滿書本的架子。陳設簡單的房間內，內有他和叫醒他的金發少女。
“小公主……你這次買得書也太多了吧……”
“啊！”
尚未清醒的萊維，自己也不清楚剛才說了什麽。心想大概是埋怨伊芙吵醒自己之類的話吧。可僅僅是這樣，為什麽她會這麽驚訝？
“是伊芙啊？你怎麽了？”
“托雷！你剛才、剛才叫我……”
“叫你什麽？伊芙啊，你放心，我記得你不喜歡那個代號，以後不會再叫了。”
萊維想了想，難道是自己不清醒的時候又叫了‘金色之暗’這個代號？
從初次見麵的委托之後，伊芙不知為何也當上了殺手。往後的幾次相遇雖然都沒有再發生像那次的激烈衝突，但也讓萊維知道了她不喜歡‘金色之暗’這個稱號。
“不是！不是！”
少女拚命地搖著頭，柔順的金發在空中來迴飛舞。
“你剛才做夢的時候想起來了嗎？現在又忘記了？是不是，告訴我你想起來了，托雷！”
——想起來？
萊維迴想剛才的夢，隱約記得好像是和伊芙初遇時候的事。難道還有其他的？
夢本來就是人在睡眠時非自願情況下產生的現象，往往醒過來後就無法迴溯。萊維想了半天，也無法記起自己還夢到了什麽。
——難道是做夢的時候說了什麽，讓她以為我承認自己是那個‘托雷’了？
感到疑惑的同時，萊維卻沒有發現，自己對被伊芙認錯成他人的事，似乎已經沒有了當初了反感。
“不記得了嗎……”
“抱歉。”
伊芙一臉失望的表情，萊維不由自主地就脫口道歉。也許，他潛意識裏，不希望看到這名少女的悲傷。
“沒關係。”
萊維的道歉好像起到了效果，再次抬起頭來的伊芙，已經恢複了平靜。睜著一雙大眼睛的精致小臉，甚至讓萊維覺得她仿佛露出自己幾乎沒有見過的笑容。
“托雷不用道歉，會想起來的。”
伊芙緊緊握著萊維的手，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堅定的信念傳達給他。
“誰！？”
沒等萊維想好怎麽迴答，兩人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伊芙立刻站起來轉身。
“啊~抱歉，我好像打擾了。”
圖書資料室的管理者，宮澤有紀寧從打開的門外探進來半個身子，微笑著迴答。
聽到有紀寧的話，伊芙這才發現，雖然站了起來，她卻仍然緊緊握著萊維的手。
“沒有，我這邊才應該道歉。”
若無其事的鬆開手，恢複了她那人偶一般的表情，但細心地萊維，卻發現了伊芙臉上泛起的微紅。
“下課了？岡崎呢？”
萊維比伊芙要鎮靜的多，事實上本來他們兩個也沒發生什麽會讓人誤會的事。
“是說那位同學嗎？他一下課就迴去了。”
大概是受不了尷尬的氣氛吧。萊維想象著青春期的少年岡崎朋也，因為自己睡著，而獨自一人和兩名少女共處一室。而且三人之間都隻是初次見麵，即使有紀寧平易近人，但有那個沉默寡言的伊芙在，尷尬的氣氛就無法避免。
“哇，已經到午飯時間了啊？便當還放在辦公室呢！”
“萊維老師！”
有紀寧叫住正要跑迴辦公室去取便當的萊維。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兩位準備午餐。”
說著，有紀寧指了指長條桌後，那堆和圖書資料室極不相稱的廚房用具。
“呃，雖然以前來每次都能看見電飯鍋之類的，沒想到你還真在這做法啊？有紀寧，你可是在老師麵前公然違反校規哦。”
“啊，請放心，並沒有在這裏使用明火。”
有紀寧倒是沒有被萊維的語氣嚇到，根據她對這位老師的了解，這隻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何況就像她所說，校規規定隻是不允許使用明火，電磁爐之類的，並沒有在限製之列，不得不說這是陳舊條文的疏漏。
繞過兩人坐著的位置，迴到屬於自己的小空間。有紀寧再次打開她那估計塞滿了可食用物品的櫃子，低下頭在裏頭找了找，翻出來幾個袋子。
“抱歉，材料隻夠做炒飯、炒麵還有咖喱，請問兩位需要什麽呢？”
“炒飯吧，咖喱還比較麻煩。”
咖喱最近剛剛吃過，比起茶茶丸親手做的美味咖喱，萊維對那種超市買來的袋裝速食品興趣不大。當然這不代表他過於挑剔，隻是相對來說更想試試有紀寧做的炒飯。
“好的，一份炒飯，請問是要牛肉還是豬肉呢？”
看來有紀寧是過家家遊戲玩上癮了，萊維也樂得陪她玩玩。稍微考慮了一下，他選擇了豬肉。
“伊芙小姐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麻帆良學園的學生，請不要客氣，務必讓我好好招待。”
不得不說好奇是沒人能夠避免的本能。對於學園島的兩個神秘地區——麻帆良和學園都市，幾乎所有中央區的學生都十分好奇。偶爾見到一兩個麻帆良或者學園都市的人員，即使不至於引來圍觀，迴頭駐足然後悄悄議論是常見的現象。
就像岡崎見到伊芙時一樣，與其說是被她的外貌吸引，實際上是那身麻帆良的校服更讓他感興趣。
有紀寧也同樣，顯然對能夠認識一位麻帆良的學生，感到十分高興。
“跟他一樣。”
伊芙可以說跟萊維一樣，一般來說，對食物方麵並不挑剔。不過兩人的原因稍有不同。依文曾說過，萊維就像個食物焚化爐，隻要是能吃的東西，通通扔進去就好。而伊芙，則更像個真正的殺手，對於食物的認知，僅僅還停留在補充身體必須的程度。
“兩份牛肉炒飯是嗎？好的，請稍等。”
有紀寧愉快地開始了烹飪。伊芙趁著這點時間，繼續讀起她剛剛找到的小說。而萊維，則在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幫伊芙找到喜歡的食物，他相信這個終日於硝煙為伍的少女，隻是尚未嚐到適合她口味的東西而已。
也許甜點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吃飽了，味道真好，多謝款待。”
“感謝。”
有紀寧的手藝讓萊維十分滿意。僅用一些簡單而又普通的食材，就能炮製出如此美味的炒飯。如果給她合適的廚具跟上好的材料，肯定能做出不亞於茶茶丸的美味佳肴。
伊芙雖然沒什麽特別的表現，可從她把整整一盤炒飯吃得幹幹淨淨來看，她對有紀寧的廚藝，同樣十分欣賞。
“離上課還有一些時間，兩位要不要試試有趣的咒語呢？”
收拾完餐具，有紀寧又開始推銷她念念不忘的咒語了。剛才因萊維睡著而沒機會讓他們嚐試，這名殷勤的少女好像一直耿耿於懷，找到機會立刻提了出來。
“好吧，反正已經睡夠了。”
萊維沒有問伊芙的意見，就直接答應。因為他很清楚，這名少女通常情況下，對任務以外的事情，都不會有什麽意見。某方麵來說算是很好相處的女孩，排除掉沉默寡言這點的話。
“好的，稍等。”
果然女學生大多喜歡占卜之類的浪漫遊戲。有紀寧一聽到萊維答應，立刻啪嗒啪嗒地跑到一旁的書架，從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冊子。
“常用……咒語……百科全書？”
“這種名字，便利店裏好像很常見吧？”
聽到伊芙念出的名字，萊維立刻聯想諸如‘xx占星’、‘xx星座’和‘輕鬆讓他愛上你的一百種方式’這類女孩最愛的自我催眠讀物。
當然，隻是在心裏吐槽而已。他可不至於傻得說出來打擊有紀寧難得的愛好。雖然這個少女好像沒有哪個愛好稱得上‘正常’。
“記得這裏有一些可以讓人放鬆、消除疲勞的方法，比如……”
有紀寧可不知道萊維腦子裏想著什麽，她把書放在桌上，一頁一頁地翻著，找到了需要的地方。
“雙手握拳，食指點在兩邊太陽穴上。”
“這樣嗎？”
享用了咖啡又吃過了午飯，受了有紀寧不少招待的萊維，雖然完全不信那書裏的東西，還是照著有紀寧的話做了。
“嗯……接下來，默念三次‘提神醒腦’。”
……
大概三秒鍾左右，萊維睜開了眼睛。跟預料中一樣，他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變化。
“念完了。”
“很好。”
“……會怎麽樣？沒什麽特殊感覺啊。”
“嗯，我看看，應該會……”
看著有紀寧在書本裏仔細搜索著什麽，萊維猜想她該不會隻是隨便找了個咒語玩玩而已吧？
“好像是對帕金森症患者有好處的咒語。”
聽到有紀寧的解答，萊維坐著的姿勢一下不穩，差點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而身邊應該是認真讀者手上小說的伊芙，把書抬起遮住小嘴，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至少在搞笑這一點上，萊維明顯比不上這位叫宮澤有紀寧的女生，要知道他曾為了讓疑似顏麵神經失調的金發少女露出點表情，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帕……帕金森？”
“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症，萊維老師沒有感覺到效果，大概是因為並非患者的緣故。總之，恭喜哦。”
萊維滿臉怪異的表情，他大概是在考慮自己是否應該感到高興。畢竟雖然年紀不小，他好像沒有和某黑人拳王患有一樣的病症。
“這裏還有令別人注意到你的男子漢魅力，從而迷上你的咒語哦。”
“是嗎？聽起來不錯，要怎麽做？”
萊維本來沒對有紀寧的咒語抱過什麽期望，現在則更是敷衍。反正就當是打發上課前的時間。
“要試試嗎？很簡單哦。找到目標女生，脫下褲子，默念‘荷爾蒙放射中’三遍。”
……
“托雷，h。”
伊芙用書本遮著嘴，聲音小得隻有萊維才能聽到。也許是故意為之，本就被有紀寧弄得無語的萊維，連和伊芙解釋的力氣快沒有了。
“有什麽問題嗎？”
有紀寧疑惑地看著仿佛被施了石化魔法的老師。也許是心思單純，或者是涉世未深，她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多麽驚人的發言。
“唉，不是你的問題。有紀寧，是我太膽小了，就算有成功的可能，我也沒勇氣去照做。拜托找個比較簡單，可行性高的咒語好嗎？”
聽了萊維的話，有紀寧好像了解了他的困擾。當然，以有紀寧的單純心思，也確實僅僅是‘好像’而已。
“我明白了，萊維老師是怕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裏正好有對應這種情況的咒語。”
再次翻開厚重的咒語百科，不知是為了表達剛才連續兩次失敗的歉意，還是為了證明自己心愛書籍的正確性。原本一直是平淡溫柔的語調突然加快，傳達出堅定的信念，讓萊維無法阻止。
“這個咒語非常簡單，用左手指著自己的胸口，說三遍‘人的我念思’，之後第一個叫萊維老師名字的，雖然不肯定是愛情，但一定是心裏在意你的人。”
“……好吧。”
有紀寧堅定的目光下，本著失敗也沒什麽損失的想法，萊維決定最後一次實現她的奇怪咒語。隻是總感覺身邊伊芙隔著書本射來的視線，帶有莫名的意味。
“萊維。麥道威爾老師，請聽到廣播後，速往學生會辦公室。”
剛完成咒語的步驟，走廊牆上的喇叭傳來了唿叫萊維的廣播。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咒語的效果，這通廣播不是廣播站的學生念出，竟然是由學生會長遠阪凜親自傳達。
“有紀寧，你的咒語還挺靈的。我十分確定用廣播唿叫我的那位，現在絕對非常‘在意’我。”
剛才的廣播，當凜說到‘速往’這個詞的時候，那明顯的停頓和重音，讓萊維感受到一股深深地怨氣。
看了看身邊把書放下的伊芙，萊維這才發現，也許，自己，又遲到了……
“有紀寧，感謝你的招待。大概是學生會有工作需要處理，下次再見。”
拉起坐著的伊芙，萊維對有紀寧道謝。
“歡迎下次再來，萊維老師。”
對有紀寧點頭示意後，萊維帶著伊芙，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圖書資料室。
和凜的見麵，本就是萊維帶伊芙來二中的原因。隻是沒想到那位學生會長如此地迫不及待，竟然親自用廣播找他。恐怕下午上課，少不了稱為某些學生八卦的焦點了。
稍微讓他有點安慰的是，學生會辦公室離這裏並不太遠。
＝＝＝＝＝＝＝＝＝＝＝＝＝＝＝＝＝＝
“間桐慎二今天沒來學校。”
見到萊維推門進來，站在窗邊望著操場的凜報告了一個萊維早就知道的情報。
“沒來不是更好麽。”
從會議桌旁拉出一張椅子招唿伊芙坐下。萊維從後看著她坐下後垂落到地上的金發，研究這位少女是靠什麽特殊能力才能保持那頭秀發不被弄髒。另外他還惡意地想象，如果自己偷偷踩住那堆長發，伊芙站起來的時候會是什麽表現。應該，很疼吧？
“不會誤傷同學這點來說當然很好，如果他躲起來伺機暗算你，那該很有趣吧？”
明明擔心，卻非要用那麽別扭的方式表達出來。萊維經常會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什麽問題，小時候就像個大人一樣成熟穩重的孩子，怎麽長大了反而變成這副口是心非又愛惡作劇的樣子呢。
“算了吧，雖然我跟他才衝突過一次，也知道以他智商想不出那種事。何況那個berserker，你覺得像是能勝任暗殺任務麽？”
凜未親眼見過berserker，不過也聽了萊維和輝夜的描述。要讓那種身高體重都堪稱巨無霸級別的大塊頭隱蔽行動，即使是能夠靈體化也太難為他了。而且單就berserker這個職介來說，被剝奪了理智和思考能力，太複雜的指令根本就沒法執行。
“而且，”
萊維隨手拿起會長辦公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剛再有紀寧那浪費了不少口水，他早就覺得渴了。
身為當事人的遠阪凜倒是沒有在意，萊維至少可以算是她的監護人，即使在身份檔案裏也是法定親屬的關係。兩人都沒想到這種行為如果被別人看到，會造成什麽樣的誤會。
坐在一旁從進來以後都沒說過一句話的伊芙，顯然就誤會了。她沒有開口阻止，表情也看不出什麽變化，但死死盯著萊維拿杯子手的那雙眼睛，卻出賣了主人的心思。
凜對萊維沒有感覺隻是因為兩人關係更似長輩與小孩，可不代表她身為女性的敏感有什麽缺失。伊芙的小動作，沒能逃過學生會長敏銳的雙眼。看到伊芙的眼神，凜了然的同時，內心升起了一股疑惑。
應該是才召喚沒幾天的英靈，到底是什麽時候培養的感情呢？一見鍾情？雖然萊維確實是個能讓大多數女性一見難忘的英俊男子，可凜不認為如此。
從進門到招唿伊芙坐下的細節，都能看出兩人有著不錯的默契。不是熟悉並有一定信賴的關係，不會表現得如此自然。
“喂，想什麽呢？”
“哇！”
凜的眼前突然晃過一隻手，原來是萊維見她在發呆，用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她急忙收起自己拿媲美小貓的好奇心，順便壓下內心升起的惡作劇欲。望，做個手勢表示自己剛才正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