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輕撣衣袖,眯起雙眼,好整以暇得望向石開。


    “其實本世子與你並無什麽仇怨,昨日不過是一場小摩擦,本世子可以既往不咎。小籃子的手腕,也算是保住了,奴才嘛,吃點苦頭沒什麽壞處。”


    石開懶得再聽,打斷道:


    “你究竟想說什麽?有話就直說,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世子神情微僵,不過倒也沒有惱怒,嘴角反而掛起一絲笑意。


    “不急,本世子雖不知你是受了何種威脅,但歸根結底,還是得用我的性命做交換。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做個交易。”


    石開這才抬起頭來,沉聲道:


    “什麽交易?”


    世子抬手搭上木桌,身子微微前傾,低語道: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元烈讓你動手,不過是想將自己置身事外,好逃脫嫌疑。那如果他逃不脫呢?”


    石開神情不變,隻是默默聽著。


    “倘若本世子親自拜見元烈,是否就能拖延幾日?”


    東嶽世子如果進了大皇子府邸,無論誰出手,元烈都脫不了幹係,這倒的確是個辦法。


    石開沉吟片刻,這才開口。


    “你想要什麽?通行玉符?”


    世子卻是搖了搖頭,輕輕撇了一眼石開,接著喝了一口茶水。


    “本世子要你做我的仆從,為我效力。”


    石開神情一愣,眉頭瞬間皺起。


    “看來,世子是覺得吃定我了,不過我石開可沒有那麽好拿捏。”


    世子淡然一笑,身子又靠迴了坐騎,語氣不急不緩。


    “石統領自然不凡,你這般年紀,放在仙宮,也算是天才弟子。所以,本世子很感興趣。”


    頓了片刻,見石開臉色不變,他接著笑道:


    “要不換個說法,你跟我迴東嶽,做我護衛。若本世子覺醒神識,也能引你一起拜入仙宮。怎麽樣?可還滿意?”


    石開沉默良久,不斷思索,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好,不過有言在先,定個期限,至多三月。”


    世子則是稍稍脒起雙眼,沒有過多猶豫,當下就答應道: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相信石統領的為人。”


    世子心裏已經盤算好了,等石開到了東嶽,再以重利誘之,期限還不是說改就改。


    不過他卻是想多了,石開會答應,隻因為順路而已。


    既然已經談妥,石開也沒有心急,如果現在就讓世子拜訪,難免會讓元烈起疑。


    世子一臉雲淡風輕,輕揮衣袖,將雙腿搭上木桌,等著小籃子服侍。


    “我剛才提起仙宮,你也沒什麽反應,想必是聽過吧?”


    石開摸了摸令牌,頭也不抬得迴道:


    “你口中的仙宮,應該就是鬆嶽仙宮吧。”


    世子微微點頭,語氣稍顯低落。


    “不錯,鬆嶽自古以來,就隻有一個仙宮,別無他處。本世子曾經在裏麵修行,不過因為遲遲煉不出神識,已經被除籍了。”


    對於仙宮,石開知道的不多,既然這世子熟悉,倒是可以多打聽打聽。


    “這仙宮,可是鬆嶽最強宗門?”


    世子聽到此話,收迴雙腿,直起身子,語氣頗為自豪。


    “我鬆嶽古國,幅員遼闊,靈氣充沛,世家無數,宗門林立,哪有什麽最強。倒是如大夏這般彈丸之地,樣樣都得標榜第一,當真可笑。”


    石開擺了擺手,打斷道:


    “那既然如此,你來大夏做什麽?仙宮解決不了你的問題,另尋別處不就行了。”


    世子卻是微微搖頭,朝小籃子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守住樓梯,不要讓人上來。


    做完這些,世子歎息一聲,略帶苦澀。


    “既然你已經答應跟本世子迴東嶽,那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世子名頭,對凡人來說,自是好用。但修士哪裏會在乎這些虛名,更何況,東嶽隻是小小郡縣。我既已拜入仙宮,就算被除籍,其他宗門也是不會收的。隻有離開鬆嶽,尋找機會。”


    修道看重師承,另投宗門,就是欺師滅祖,為天下所不容。


    石開思索片刻,笑道:


    “所以你來這,是為了朝天塔?我聽說,祭天大典時,朝天塔能降下神賜,莫非是真的?”


    世子臉色變了變,時而迷茫,時而堅定。


    “我也不知,隻是聽父王提起過,元泰登基時,隻是修身期,且十年間沒有絲毫長進,祭天大典後,突然就變成了煉神期,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是朝天塔起了作用。”


    東嶽這麽清楚元泰的修為變化,看來,宮廷之中,不知潛藏了多少奸細。


    世子說出這些,也不怕石開多想,手指輕敲桌麵,淡淡道:


    “東嶽王宮,也會有大夏奸細。本世子此次出行,並未通知大夏,不也一樣有人準時接待。人這一生,哪有那麽多秘密可言。”


    石開沒有反駁,兩國之間,互相安插奸細,似乎是挺正常的事情。


    世子頓了頓,接著說迴了朝天塔。


    “據東嶽記載,朝天塔在大夏建國之前就已經存在,來曆相當不明。當時洛京還是一處荒地,不過已經存在了許多部落。這些蠻人每日都在塔前祭拜,個個就都猶如被加持了神力,驍勇異常。要不然,你以為憑借一群烏合之眾,就能抵擋東嶽鐵軍?”


    石開沉默不語,這些事情,太過久遠,現在說起,誰知道是真是假。


    世子微微一笑,望向石開,


    “你可知大夏都天城,這天字含義?”


    石開略加思索,


    “莫非都天城,建城之初,是當作守衛朝天塔的一座屏障?”


    世子笑而不語,頓了一會兒,才接著開口。


    “這朝天塔如此重要,那定有其不凡之處,所以,本世子來了。”


    石開聽到此處,抬眼打量了一下世子,心裏難免有些好奇。


    “那我倒是奇怪了,你又不是夏人,為什麽準你進塔?”


    世子神情不變,隻是語氣調笑,淡淡道:


    “因為本世子手裏有一個人,一個對於元泰來說,很重要的人。”


    石開眉頭皺起,思索良久,不過也實在想不出什麽頭緒。


    世子淡淡一笑,不再賣著關子,


    “這個人,你肯定也聽說過,卓良玉。”


    石開神情愣住,卓良玉,他當然記得。不過自打那日逃出將軍府,就再沒見過。


    後來看情報才得知,卓良玉聚眾圍攻將軍府,被楊葉擊潰後,逃往東嶽去了。


    難不成在他身上,隱藏著極為重要的秘密?


    收迴思緒,石開定了定神,


    “都天城的前任守將,我自然知道,不過,他不是已經在三年前戰死了嗎?”


    此話一出,世子依舊保持笑容,目光中的淡然,好似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卓良玉不過是我東嶽安插的一枚棋子。三年前的戰事,也是東嶽授意,由他挑起。想著一舉攻破都天城,順勢吞掉整個邊境。”


    這套說辭,跟卓良玉講的,可不一樣,不過石開懶得深究,繼續聽著。


    “這點伎倆,倒是被元泰看穿了。副將楊葉,奉著皇令,在營陣中將其捉拿,對外宣稱戰死,激起士卒同仇敵愾,竟真的抵擋住我東嶽進攻。”


    石開聽到此處,不禁皺了皺眉,出言打斷。


    “等等,既然是東嶽奸細,殺了不就好了,留著作甚。”


    世子隻是笑了笑,接著道:


    “卓良玉不是夏人,卻能做到守將,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石開明白了,元泰是想通過卓良玉,揪出內奸。


    怕是這個內奸,權力不小,任命將領這種事都能插得上手,不誇張得說,已經動搖了大夏根基。


    見石開若有所思,世子輕笑一聲,抿了一口已經放涼的茶水。


    “本世子並不知道內奸是誰,倒是卓良玉與內奸常有書信往來,不過都使用了特殊密語。破解起來,有些難度。”


    聽到這裏,石開也反應過來,自己當初怕是被卓良玉給利用了。


    那些密語書信,肯定是放在了將軍府藏經閣,不會都讓自己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吧。


    這叫什麽事兒啊,石開不禁有些氣惱,一陣火大。


    世子倒是沒有察覺,繼續說道:


    “前陣子聽說有人燒了將軍府,那些個書信也焚毀了大半,再加上卓良玉脫逃,元泰肯定心裏不好受。不過調查內奸嘛,隻能暗中進行,你不知道這些,也很正常。”


    石開心虛得點了點頭,趕忙扯開話題。


    “那如此說來,世子是要用卓良玉做交換?”


    世子身形稍頓,似乎有些失神。


    “如果能讓本世子修出神識,重返仙宮。一個內奸而已,也算不得什麽。”


    石開沉默不語,眼前這位世子,跟元烈倒是挺像一路人。


    對於這二人的見麵,石開倒有點期待起來,最好是言辭激烈,唇槍舌劍。若是能讓兩人動起手來,自己也好渾水摸魚,救出六哥。


    小籃子見世子停止了交談,小跑過來,立在旁邊,等著世子差遣。


    就在此時,元空卻是登上了七層,見著石開,大笑道:


    “石統領,可算是找著你了,你猜我在金頁裏發現了什麽?”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還有旁人,立馬收住了笑意,皺眉道: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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