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沈延宗聽說楊劭跪在宮門前,自請退隱,嚇得衣服都沒理好,便急匆匆飛奔而來。


    正是早上要上朝前,臣工陸陸續續抵達的時候。滿朝朱紫沒有一人再敢上前,都隻下了車馬,遠遠等在百步之外。


    攝政王素衣跪地,這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他們對此議論紛紛,有人義憤,有人驚惶,有人憂心忡忡,有人等著看好戲。


    張逸舟,徐嶽還有伍元舒等人站在最靠前的位置,戶部侍郎季思達左看右看,實在忍不住問:“張大人,王爺今天是演哪一出?”


    “哪一出?”張逸舟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周瑜打黃蓋,王爺既是周瑜,也是黃蓋。”


    眾人說著,眼見前頭沈延宗已親自彎下腰去,要扶楊劭起來。


    “攝政王…您!您這是?”他白皙文弱的麵容上,寫滿了憂慮,可楊劭卻似乎打定了主意,徑直將龍泉劍捧過頭頂:“懇請殿下恩準,允許臣解甲歸田。”


    “楊叔叔…您這是,何苦。”沈延宗咽了咽口水,“即便嬸嬸真是罪眷,那也不至於要讓您,舍了大明社稷於不顧。”


    “我妻命運多舛,曾因父兄之故身陷囹圄,隻是這實非她所能掌控。”楊劭的話裏已有了痛意,“但她嫁與臣後,不顧自個兒的安危,在徐州救傷兵,平匪患,推新政,樁樁件件,都是一心為我大明著想。”


    “這些事我都聽說了,王妃在江淮百姓中,聲望是極高的。”沈延宗輕聲道。


    “不敢再稱王妃。”楊劭平時裏沉厚的聲線中,隱約也有了沙啞,“顧予芙,隻是臣的發妻,人如其名,出淤泥而不染,外柔內剛,她與臣青梅竹馬,兩相不渝,此事先王在時,便已知悉。臣與她經過許多曲折,如今得上天垂憐,才終於團圓。”


    “嬸嬸能迴來是好事,不然楊叔叔您孤身隻影,終究……”沈延宗歎口氣,似乎有些不忍,“父王在時,既已知曉此事,那他老人家,想必在天有靈,也是欣慰的。”


    “可臣,還是辜負先王的重托了……”楊劭長歎一口氣,轉過身去,朝西方先王埋葬的方向磕下頭,“如今既有人覺得,臣娶予芙是有辱大明榮光,可臣,平生又隻願和我妻長相廝守。臣昨日夜不能寐,好好想了一夜,還是決心退隱。唯有此法,方可以平悠悠眾口,解殿下之難,又不負臣之本心。”


    “這,這怎麽行!”沈延宗焦慮地搓著手,“沒有了攝政王您,這,這以後該怎麽辦……”


    隔著長江,雍朝隨時伺機而動,北方也常有韃靼蠻子侵擾邊境,更別說,就是如今的江淮,揚州一代仍然盤桓著眾多的雍朝餘孽,而楊劭,才是對抗這一切的定海神針。


    “殿下自然可以任用新人。”楊劭看他一眼,不鹹不淡道,“我走後,韓廣策將軍他們,定然會繼續盡心輔佐殿下。”


    “韓將軍,臧統領,韋統領……”沈延宗念著這些人的名字,越念越是心驚,軍中這些個挑大梁的,幾乎全是楊劭的死忠,楊劭真若走了,他真不敢想象,這些人到時候會置他於何地。


    “殿下,臣也和張尚書他們交代過了,等臣走後,他們不可懈怠,一切均要以殿下的旨意為是。”楊劭繼續道,“殿下不必憂心。”


    張尚書……


    沈延宗一聽他說張逸舟,頓時如骨鯁在喉。張逸舟是先王妃的親外甥,恐怕對自己早有怨言,而且朝上人人皆知,張逸舟是楊劭的義弟,楊劭要真走了,張逸舟能聽自己的才有鬼。


    正當沈延宗憂心如焚的時候,卻見鬱進和馮京,帶著幾個侍衛,架著一個小姑娘快步朝這邊走來。


    “呦,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堂堂楊王怎麽還跪上了?”馮京一開口,便滿滿都是嘲諷的意味,“您老人家與殿下叔侄相待,天下哪有叔叔跪侄子的道理。”


    “先王是將殿下托付於我,那是先王寬和,可楊劭始終不敢忘,殿下永遠是臣的君上。”楊劭答得從容平靜,可這話,已然叫沈延宗心頭一熱。


    他說,他是臣,自己是君,永遠。


    沈延宗又去扶他,這一迴,身子幾乎俯到了半折:“楊叔叔,您先起來吧,叫眾多臣工看到了,總歸是不好。”


    楊劭這才扶著他的手,緩緩站起來,起身時又是一個踉蹌。


    “楊叔叔小心!”沈延宗輕唿一聲,“想必腿腳都該有些麻了。”


    “臣的左腿,在洛陽時受過傷,不能久曲,叫殿下見笑了。”楊劭淡淡道。


    “攝政王一生戎馬,都是為我大明盡忠,才受的那麽多傷。”沈延宗不禁蹙著眉頭輕聲歎氣。


    馮京聽見,立刻嗤了一聲在旁諷道:“我看楊王踢人時,倒利落得很,從不見像是哪裏有傷。”


    “馮大人,你失禮了。”沈延宗微微不悅,又看向他帶來的那個姑娘,“朝堂之上,你帶個姑娘來作甚?”


    “她便是昨天所說的人證!”鬱進上前一步,“這姑娘叫米思墨,在安慶時和顧予芙同牢,她可以證明,顧予芙的的確確是雍朝餘孽!”


    “楊叔叔已經坦誠了,不需要你們,再費盡心思去籌劃!”沈延宗看向那姑娘,少女驚恐的麵容上淚痕未幹,心中不禁有些惱火,“你把人家姑娘平白抓來,難道就為了證明嬸嬸,曾經遭遇的不幸?”


    “已經承認了?那太好了!”馮京一愣,立刻麵露喜色,“楊劭,你就說你娶誰不好,娶個罪眷做老婆,你羞不羞啊?你娶了顧予芙,真是把大明的臉都丟盡了!”


    楊劭胸中惱火似燃,雙目冷冷看向他:“馮京,匹夫一怒,也可以叫人,血濺三尺。”


    馮京被他看得後背一涼,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


    “楊王今天這架勢,是要…認罪認罰?”鬱進麵上染了冷笑,盯著楊劭緩緩道,“既然承認,下官為王爺考慮,建議您先將顧予芙逐出淮南,令永世不得還朝。”


    楊劭不避挑釁,目光如炬直視他道:“生同衾,死同穴,永世不得還朝?要走,也是我和我妻一道。”


    永世不得還朝……


    沈延宗聽到這裏,內心深處忽然湧起一陣難以抑製的悲傷,當年,母親正是因為柳王妃一句話,被父王逐出王都,永世不得還朝。


    如果父王,對母親能有楊劭對顧予芙一半的情意,也不至於最後落得慘死。


    想到這裏,向來怯弱的他,說話也有了幾分硬氣:“鬱進!這裏可沒有,你指手畫腳的餘地。”


    鬱進一愣,悻悻垂下了頭。


    “您就是,予芙姐姐的夫君麽?”


    正在此時,那個被侍衛夾在中間的姑娘,突然說了話,她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嬌小的臉被恐懼扭成了一團:“救救我!救救我,我幫予芙姐姐存過鐵焰,她說……唔!”


    那姑娘立刻被侍衛捂住了嘴,楊劭一驚,他剛剛,分明聽見了鐵焰二字。


    “把人帶走。”馮京不耐煩揮了揮手,楊劭略一思索,立刻道:“殿下,這姑娘是受臣所累,臣懇請殿下,允許臣帶她迴去,好向她賠禮道歉。”


    “難得楊王有這份心意。”沈延宗點點頭,“馮大人,你把這姑娘放了吧。”


    “這……”馮京猶豫起來,這人是梁太傅使人抓的,他可不敢放。


    “馮京,你還不快把她給放了。”沈延宗追問,馮京略一拱手,慢悠悠道:“我還得,先請示一下梁太傅。”


    “鬱進,馮京!你們!現在楊王也不需要對證,你們還不快把人家姑娘給放了!”沈延宗看他倆當著麵,卻全然不拿自己當迴事,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們!你們故意刁難楊王,你們還……”


    “馮京,你放不放?”楊劭上前一步,威壓驟增。


    “得了得了,放放放!”馮京不耐煩道,他話音剛落,侍衛鬆手,米思墨便像離弦的箭一樣,躲到了楊劭的背後。


    “殿下,那楊劭知法犯法,娶前朝罪眷的事……”鬱進覺察出不對勁,上前一步拱手道。


    與其讓楊劭走了,自己落入更難的境地,無力轄製群臣,又受梁固擺布,不如賭一把楊劭的忠心。至少他目前,還肯俯首稱臣,又有顧予芙這個軟肋,為了愛妻萬裏山河都能舍下……


    沈延宗反複思量,掃視四周,終於拿定了主意。


    眼前是眾多裹足不前的朝臣,他鼓起勇氣走上前,將瘦弱的身軀,在曦光中繃成了一柄戒尺:“攝政王為大明,兢兢業業,勞苦功高,而王妃,棄暗投明,亦為我朝贏得了民心。”


    清朗的聲音在晨風中迴蕩,四下眾人頓時一片沉靜,張逸舟的眉頭一挑,唇邊已有了笑意。


    欲要取之,必先與之。


    楊劭上前,握住沈延宗的手:“殿下,您不必為臣做到如此地步。”


    “不,楊叔叔,您是大明的肱骨,大明朝廷少不了您,延宗,也少不了您。”沈延宗看著楊劭,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高聲道:“對於攝政王娶妻一事,孤已有定論。攝政王同王妃,伉儷情深,無愧於大明,無愧於天地。攝政王之妻,便是正正經經的攝政王王妃,若以後再有誰,拿過往曲折做文章,孤,第一個不答應!”


    “殿下聖明!”張逸舟立刻跪倒,朗聲高喊道。


    一時間,等候的眾臣烏泱泱跪下去一大片人,紛紛高喊著:“殿下聖明!”“殿下明鑒!”


    沈延宗望向四下心潮澎湃,他們都說,自己是個聖明的王……


    滿麵通紅,小殿下握住了楊劭的手:“走,攝政王,上朝!”


    “臣,遵旨!”


    二人昂首闊步朝大殿而去。


    後續群臣紛紛跟上,人潮洶湧中,趙雲青逆流而行,不動聲色把米思墨給帶了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攝政王妃她說一不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喵星特派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喵星特派員並收藏攝政王妃她說一不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