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姐這是怎麽了?”


    城牆之下,徐乘風幾乎是被寧頌宜壓著打,不過幾個迴合,徐乘風的臉上已經被淩厲的魔氣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看著一邊狼狽躲避,一邊施法逼出麵上魔氣的徐乘風,謝明昭完全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


    “崇陽宮弟子寧青陽與魔族展秋池相愛,被師門追殺,躲在雙闕城誕下一女寧頌宜,數年後寧青陽不知所蹤,展秋池被挫骨揚灰。”


    謝今華倚著城牆,淡聲解釋。


    “魔族……”沈慕轉頭看向渾身魔氣的寧頌宜,“宋師妹這是魔族血脈覺醒了?”


    “可她為何會對徐乘風有這麽大的殺意?”


    寧頌宜出手半分心軟沒有,幾乎每一下都是衝著徐乘風的命門去的,顯然徐乘風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許是因為難過失意,他躲避的動作慢了幾分,寧頌宜手上的魔氣緊跟而上,毫不留情地劃過他的脖子,霎時間,血色迸濺,幸而徐乘風終於反應過來,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會兒倒是癡情,”斂青嫌棄地嘖了一聲。


    謝今華瞥了它一眼,沒做聲。


    “雲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你和我說清楚,我可以解釋的。”


    徐乘風捂著脖子踉蹌了一步,在空中勉強穩住身形,他沒反擊,隻是急切地看著她,滿臉的不敢相信中又帶了些委屈。


    “解釋?”寧頌宜冷笑一聲,“我憑什麽要和你說?”


    徐乘風神色極為受傷,他顧不得捂著脖子,急急忙忙從懷裏翻出一根簪子,“雲苓,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是我錯了,不該嘴笨惹你生氣。這簪子是我早就買了的,你說過結契的時候想要一根簪子,你迴來好不好,我會替你分擔懲罰的,我是真的喜歡你的,雲苓。”


    最後一聲唿喚委屈又無力。


    “看來隻是不夠喜歡啊,”斂青又換了個姿勢點評。


    在場的隻有謝今華和孟霽能聽懂它的話,可惜兩人都隻是斜了它一眼,它翻了個白眼,止了話頭。


    謝明昭一時神色複雜,這般討好的神色出現在慣來木頭的徐乘風身上是極違和的,至少他從未見過他這般神色。


    寧頌宜靜靜等著他說完,嘴角緩緩上揚,她笑出了聲,隻是這笑聲裏恨意更濃,還摻雜著幾分悔意,“喜歡?我怎麽可以喜歡上你兩次,我和你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一直作壁上觀的謝今華微微愣神,她下意識覺得寧頌宜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


    “雲苓,你說過你願意和我在一起的。”


    徐乘風捧著簪子,已經全然不在意她在說什麽,隻無力地試圖喚醒她過去的記憶。


    “我是說過,”寧頌宜停止了笑容,垂下眸子,一步一步,踏過虛空,走到他麵前。


    “她想幹嘛?”溫凝光皺起眉,她這反應明顯不對。


    林鴻沒開口,手上卻已蘊起靈力。


    徐乘風瞳孔放大,欣喜地看著她漫不經心地撚起簪子,見她在發間比試,他按捺著開心,小心翼翼道,“雲苓,我知道你隻是一時任性,你不要害……”


    噗嗤。


    皮肉綻開的聲音打斷了徐乘風的話,他茫然低頭看去,他送她的簪子正一點點插入他的心口,與此同時,林鴻已經一道靈力隔開了試圖轉動簪子的寧頌宜。


    “心碎嘍,”斂青看著目如死水的徐乘風,語氣裏全是幸災樂禍。


    謝今華隻覺頭疼,就不該一時心軟放它出來。


    “徐乘風?”謝明昭慌忙扶住被林鴻封住心脈的徐乘風,沈慕也是手足無措地看向他。


    徐乘風卻沒什麽反應,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插在心口的簪子上,麵如死灰。


    “交給我吧,”蘇鶴卿接到謝今華眼神示意,趕忙上前帶走了徐乘風。


    徐乘風被蘇鶴卿摻住的那刻終於有了反應,他猛地跪在了林鴻三人麵前,“雲苓一定是有苦衷的,弟子不怪雲苓,也求各位掌門饒她一命。”


    林鴻自然相信寧頌宜是有苦衷的,可眼下她擺明是要與修仙界為敵,他再相信也不能說什麽。


    “去吧,”孟霽看了眼謝今華的神色,抬手施法,直接將徐乘風打暈,而後一揮衣袖對蘇鶴卿道。


    城牆外。


    彩蘿看了眼被急匆匆帶走的徐乘風,一手扶住寧頌宜。


    本來她是不信寧頌宜的,可看這架勢,她似乎是真動了殺心。


    寧頌宜穩住身形,看著半死不活的徐乘風,眉間並無痛快之色,一雙好看的眸子低垂著。


    就在彩蘿懷疑自己判斷錯了,以為她是在心疼徐乘風時,她反手拿出了血靈幡,隨著血靈幡隨風翻動,五千魔軍現行。


    頃刻間,殺氣鋪天蓋地。


    斂青幾乎是一躍而起,跟著暴漲的殺意興奮起來,它的眸子通紅,期待地看向謝今華。


    謝今華一手拎起斂青,對著抬手施法的林鴻搖了下頭,而後直接轉身跳下城牆。


    “今華?”謝明昭跑上去還是沒抓住。


    “放心,沒事兒,”孟霽按住謝明昭的肩膀。


    謝今華直接將斂青丟入魔軍之中,自己直接迎上彩蘿、寧頌宜二人。


    這兩人各執一麵血靈幡,茲州上方的靈力開始瘋狂攢動,這兩麵血靈幡的威力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大,連謝明昭和沈慕都是被林鴻他們護住才沒事。


    沈慕看向旁邊的孟霽,他自始至終不動如山,靈力翻動掀起的狂風連他的一縷發絲都沒能吹動。


    相比較於彩蘿和寧頌宜,斂青對付起魔軍來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看著小小的身體,卻是一掌一個魔族。


    謝今華估摸著斂青的狀態,抬眼看向還在搖動血靈幡的二人,手起劍落,長劍化形,一劍斬斷了彩蘿的左臂,連同她手上的血靈幡。


    寧頌宜手上動作一頓,一把抓住彩蘿護至身後,謝今華饒有興趣地勾起嘴角,“說實話,我一直看你挺不順眼的。”


    “這是怎麽迴事?”察覺到血靈幡作用,段鶴延等人再坐不住了,匆匆趕來。


    一派修士中混了個花鏡,沈慕不由多看了一眼。


    花鏡立刻察覺到,笑嘻嘻道,“聽說有熱鬧看。”


    沈慕微微沉默,轉過頭去,決定不再搭理他。


    花鏡也不在意,十分八卦地擠在了最前麵。


    “巧了,我也一樣,”寧頌宜也揚起嘴角。


    眾人遠遠看去,竟覺得二人的神色動作宛若一人似的。


    花鏡又是慣來的誇張,“見了鬼了,這魔女怎麽跟魔頭這麽像?”


    “這魔修不是雩清山弟子嗎?宋……”觀潮斂眸思索了會兒,“宋千竹弟子,小姑山血靈幡重現那迴她也在。”


    “那時她還沒入魔,”沈慕搖頭。


    謝今華提著劍,漫不經心地應付著她的攻擊,一邊偏頭笑道,“你入魔究竟是為了徐乘風,還是為了我?”


    ?


    眾人神色複雜地看向謝今華,她這問題怎麽聽著這麽怪呢?


    “長晏這是沒想殺她?”


    溫凝光問,她看了這麽久也反應過來了,謝今華似乎壓根沒起殺心。


    寧頌宜冷笑一聲,壓下嘴角,短暫沉默後,神色鄙夷,“叛徒,你要殺便殺,何故作弄人?”


    謝今華眼裏暗光劃過,神色一凜,“你既然找死,我便成全你。”


    說罷,她劍鋒橫轉,先斬血靈幡,不過三兩招就逼得寧頌宜隻剩下後退的餘地。


    眾人正看的出神,淹沒在魔軍中的斂青忽而爬上城牆,一雙髒兮兮的手就要去抓孟霽的袖子。


    “爹,我撐不住了。”


    孟霽垂眸看了它一眼,一甩衣袖,隻輕輕一推就把它送到了魔軍中央。


    在眾人疑惑的瞬間,他抬手並指施法,乳白色的陣法浮現在眾人眼前,轉動著一圈圈變大,而後籠罩在了魔軍上方。


    “牽絲。”


    隨著他一聲輕嗬,白色陣法飛速轉動,斂青飛身鑽入陣法中央,下一瞬,數不清的白絲從它身邊散開,纏在了魔軍關節之上,他們的動作停止,就這麽被白線牽著,宛若沒有生命的木偶。


    孟霽微微垂眸,五指張開,輕抬起手掌,隨著他的動作,數千個魔軍就這麽被乖乖提起。


    “我準備好了,爹。”


    陣法中心,斂青的聲音滿是得意,眾人不解其意,卻見孟霽終於抬眼,他翻轉掌心,合掌。


    乳白色的陣法迅速收縮,一圈圈縮入斂青體內,而被白絲牽起的魔軍,隨著陣法的收縮,自陣法外圍向內一層層化作水汽,就這麽盡數消失在了空中,仿佛從未出現過,而孟霽自始至終都沒挪動過腳步。


    他眉眼寡淡,沒什麽情緒,淡然地仿佛旁觀者。


    此情此景,眾人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不世故不愧是最精通魔族的,這孟霽看著柔弱無害,在謝今華身邊跟個吉祥物一樣,一出手卻是叫人毛骨悚然。


    迴看城牆外,一會兒的功夫,謝今華已經將血靈幡削為碎片,再拚湊起來都難,寧頌宜也已掛了彩,毫無招架之力。


    眼見著謝今華的招式越來越淩厲,直逼宋雲苓命門,謝明昭慌忙開口,“魔君,請留他一命。”


    聞聲,謝今華手上動作一滯,也就是這麽一愣的功夫,寧頌宜和彩蘿瞬間被魔氣包裹,消失不見。


    謝今華看了眼她們消失的方向,轉身迴到城牆上,“她們估計就在這一兩日動手了,這血靈幡的威力比小姑山的強。”


    說完,她蹙眉看向還在空中的斂青,“還不迴來?”


    斂青看了眼她的神色,期期艾艾地不願動彈,當它是什麽嘛,召之即來。


    眼看著謝今華神色漸冷,花鏡樂嗬嗬打圓場,“這麽兇幹嘛,你女兒挺乖的。”


    斂青都喊孟霽爹了,自然就是她女兒了。


    看著笑嘻嘻的花鏡,謝今華忽而露出笑容,“女兒?乖?”


    斂青把握著度,在她發火之前趕忙迴來了,也衝著花鏡揚起笑臉,神色極無辜。


    這樣子倒真是有幾分乖巧意味了,孟霽垂眸看了它一眼,又懶懶挪開了視線。


    “它剛剛幫忙阻攔了數千魔軍,”謝明昭也好奇斂青的身份,開口道。


    “它那是為了吸收他們,”謝今華輕抬眉毛,嘲道,“這是我的心魔化形,你們最好是不要被它騙了。”


    這下不好奇斂青身份的其餘人也都看了過來,誰都沒想到頂著這麽一副純良樣貌的小姑娘才是她的魔性所在,不由都下意識遠離了一步。


    麵對眾人的戒備,斂青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看向謝今華以及冷眼旁觀的孟霽,“我討厭你們。”


    看著負氣躲迴謝今華體內的斂青,孟霽終於露出笑容,他無奈搖了搖頭,才道,


    “這兩麵血靈幡應該最接近血幡誕生之初的威力。”


    “有些棘手,”阮淨遠的神色並不輕鬆。


    “這樣的血靈幡楚慈不知還有多少,還請林掌門做最壞的打算,”謝今華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沈慕和謝明昭擔心徐乘風的情況,也跟著離開了。


    遠遠看著謝今華和孟霽消失在視野之中,段鶴延才幽幽感慨,“不世穀當真有些本事,若是沒滅穀……”


    孟霽一個陣法就能阻擋數千魔軍,甚至可能是更多,若是不世穀沒滅穀,魔軍怕是當真連魔界都出不來。


    他說的無心,但眾人還是忍不住看向基本沒開口的萬炳春,說到底這事是他做錯了。


    打來茲州,萬合宗就沒有從前的張揚,溫凝光作為新任掌門並不惹眼,連萬炳春的存在感都弱了許多,眾人也就沒了早先對他們的畏懼。


    “眼下重要的是向前看,我們得早些想好應對之法。”


    林鴻開口也不是為了給他們解圍,隻是眼下實在情勢危急了。


    城主府。


    徐乘風的性命倒是沒什麽問題,他隻是捧著那簪子出神,眉眼耷拉著,看上去竟有幾分可憐。


    謝明昭和沈慕站在徐乘風床前也不知從何安慰起。


    “感情之事本就瞬息易變,你還是想開點兒,”謝明昭憋了半天,認真道。


    還在費心措辭的沈慕兩眼一黑,果然,徐乘風抬眼看向他,雙眼無神地喃喃,“怎麽就會突然變了呢?雲苓明明說過願意和我在一起,買了簪子就……”


    他哽咽著紅了眼眶,明明說好結契用的簪子,如今卻插在了他心上,他翻來覆去地打量著簪子,小心開口,“是不是這簪子太醜了?”


    “徐師兄,我知道你和宋師妹以前是真心相愛,可她現在選擇了轉投楚慈,而後再見隻能是戰場,你的一息猶豫都可能與無數人命相關,就當是為了蒼生,你也該清醒振作些。”


    沈慕思索再三,還是把那些安慰的話壓下,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


    “我想靜靜,”徐乘風仰頭愣愣看了他許久,最終翻身闔眼,語氣疲憊道。


    “走吧,”謝明昭皺著眉還想再勸,卻被沈慕攥著胳膊拉走了。


    愛人反目,總得給他留些悲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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