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今華心頭有些不妙,這女子親身經曆了那些,已然瘋魔了,聽這話的意思,怕是要拉著她一起去死了。


    下一刻,女子的行動就肯定了她的猜測,她的魂體開始不停分散又聚合,一點點圍向她,女子又開始占據她的身體了,她的靈力從青雲令被奪就一直處於失控狀態,此刻更是指望不上了,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抬起,然後緩緩掐向自己脖子,不一會兒她就開始唿吸不上來了,謝今華痛苦地想要掙開手,卻發現女子的控製意外的強硬,她竟然沒爭過她,


    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女子竟突然溫和了下來,“沒事兒,這會兒疼一下,以後就不用痛苦了,別怕,我會……”


    她一句話沒說完,轟隆一聲,天雷傾泄而下,屋裏被照的通亮,不知是天雷的作用還是怎麽,她手上力道一鬆,女子的魂體從她的身體裏再度被擠了出來,女子跌坐在地上,痛苦地皺起了眉,她的身影看上去有些透明了,謝今華身上的控製迅速減弱,她顧不得那麽多了,一下就掙脫了她的控製,拚了命地往外跑。


    那女子可以直接在她腦海裏出現,去找徐乘風他們幫忙怕是沒用了,現在也不知道幾位長老在哪裏,謝今華飛速在腦內規劃了一下,放棄了找人求救的想法,轉身就向後山跑去。


    那女子到底是何實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女子說的對,她不能再拖累阿昭他們了,她得先離開這裏,避開他們另尋自救的法子。


    她沒有青雲令,下山肯定是不行了;鶴鳴台下是有水聲的,那裏是她能想到唯一的有可能有生機的地方了。


    而且……就算下麵沒有出去的法子,在思過崖待著也未嚐不可,隻要她不出現,應該就不會連累阿昭他們吧。


    看了眼緊跟而來的女子殘影,又迴頭看向不見底的懸崖,謝今華咬了咬牙,終是沒得選擇,直接一躍而下。


    體內靈力還是不受控製,她努力數次,也隻是喚起一絲靈力勉強護住了心脈。


    獵獵風聲在耳邊交織,雨點重重打在臉上,謝今華努力眯著向上看去,殘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樣,她這是放棄了吧……


    嘶。


    她將將迴過神來,崖壁野蠻生長的樹枝劃過她的身體,下墜的力道加重了那些樹枝的威力,在她身上留下數道血痕,她疼的倒吸涼氣,未及仔細查看,撲通一聲,身體被刺骨的寒意包圍,她的五髒六腑也擠作一團般疼的她兩眼昏黑,冰冷的河水爭先恐後鑽入她的鼻中口中,她嗆得幾乎窒息,同時還有血腥氣在喉頭翻湧,深深的絕望伴隨著黑暗從河底探出頭來,她痛苦地捂住口鼻,方才的一切走馬觀花般在她眼前重現,她到底還是不甘心,咬著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了些,然後再度嚐試召喚靈力,一次不行就再來,在她嚐試了不知多少遍後,溫潤的靈力從她掌心散出,不多,但足以托著她浮出水麵了。


    天上雨勢不減,狠狠砸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重新按下去一樣,她拚著口氣想要爬向岸邊,但河水太過湍急,她那點靈力隻足以托著她浮在水麵,她方才挪動一點,很快就又被推了迴去,不由控製地向下流漂去。


    努力了幾次無用,她終於泄了氣,然後就有血從嘴角滲出,從那麽高摔下來,怕是傷到內裏了,她這會兒是真半點動彈不得了,隻盼下遊有好心人能看見並把她撈出來,不然她費盡心機逃出來,最後卻被水淹死了,實在是太憋屈了。


    身體沒勁兒,此刻她的意識卻很清醒,甚至還能思考接下來怎麽辦。


    她躲得遠遠的,不靠近雩清山,阿昭和師父應該就不會被她連累了吧……那孟霽滅門怎麽辦?哪怕此刻無人瞧見,她還是垂著眸掩去了黯然,仙根沒了,她引以為傲的天生靈體沒了,她還有什麽辦法去應對孟霽呢?


    女子的記憶中關於孟霽的信息太少了,那般強大的存在,她知道的那些也隻是傳言而已,可信嗎?


    比修為她肯定是沒望了,還能怎麽辦呢?她迷迷糊糊思索了半天,把平生聽過的傳言話本子都結合了起來,最後隻想到了一個辦法:刺殺。


    距離孟霽滅門還有近十年,她可以潛伏在他身邊,就算是神,也該有鬆懈的時候吧,那時說不準就是她的機會了。


    心裏敲定了主意,她的頭腦也開始昏昏沉沉的,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緩緩閉上了眼。


    啪嗒啪嗒。


    雨點打在什麽東西上發出了十分清脆的聲音,緊接著她就聽到了一個焦急的男聲,“姑娘,姑娘?醒醒。”


    恍恍惚惚間,好像有人在拚命拽她的胳膊,她努力睜開眼,天還沒亮,雨勢很急,而她麵前是一個少年單薄的背影,他正努力拉著她向岸邊遊。


    河水拍打著她的臉龐,她又嗆了幾口水,在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她終於反應過來,趁著手上有些勁了,也努力遊動起來。


    小少年遊到岸邊時已經麵色慘白,有脫力的征兆了,他沒猶豫,努力托著她的腰身,將她送上了岸,自己卻隻能扒著岸邊,再無力氣爬上去了。


    謝今華猛喘了幾口氣,五髒六腑攪動著生疼,經脈內也是一片枯竭,但她顧不得那麽多了,幾乎是拚著經脈破碎的風險強行從靈海抽取出靈力,一把將小少年拉了上來,隨即便又癱軟在了地上,心裏苦澀泛起,她的修為好像真的在減少。


    她仙根是幾年前就沒了的,但不知他們用了什麽法子,她竟一直沒覺異樣,隻是近段時間修煉慢了些許;不知道女子對她做了什麽,她此刻竟驟然有了反應,經脈空空,隻有靈海內還有些靈力支撐著她使用法術,等那點靈力全部耗盡,她估計也就像記憶中看到的那樣,徹徹底底成為廢物了。


    小少年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待她迴過神來才小心詢問道。


    “你沒事兒吧,你家在哪兒,我送你迴去吧。”


    迴去……謝今華心底是壓不下去的苦澀,她哪還迴的去,今夜她身上發生的諸般種種也無法對師父言明,一切既然都是圍繞她發生的,那她也該自己擔下才是,不能再牽扯他們了。


    小少年等了會兒,瞧見她臉色不大好,隻當她是被嚇到了,還沒緩過神,於是就站了起來,往上遊跑去,不一會兒就背了一捆柴迴來了,見她還待在那兒,於是客氣道,“小妹,你要是信我的話,先去我家躲躲雨吧。”


    謝今華是真有些累了,看著他伸出來的手,茫茫然呆了許久才掙紮著站了起來,連怎麽到他家的也不知道。


    說是個家,其實也就是四麵牆,裏麵連板凳都隻有一個,上麵還放了本破破爛爛的書,估計是既當桌子又當板凳用了,她一坐下,小少年就隻能站著了。


    “阿晟,是阿晟迴來了嗎?”虛弱的女聲從裏屋傳來,少年匆匆給她倒了杯水,小跑著進去了,“阿姐,你怎麽醒了,天還早,你再睡會兒。我等中午再去鎮子上一趟,一定能買到藥的。”


    這會兒最多也不過寅時,怪不得他要冒著這麽大的雨跑出去。謝今華抬眼看向裏屋,在心裏喃喃道。


    “衣裳怎麽濕了,沒打傘嗎?阿姐沒事兒的,過些天就好了,外麵雨那麽大,別出去了,太危險了。”女子的聲音很虛弱,但掩不住急切的關心。


    “我知道的,阿姐別擔心,我歇一會兒就去做飯,你再躺會兒吧。”


    話音落地,小少年也出來了,臉上愁雲密布,“你好些了嗎?”


    兩人的衣裳都濕透了,他卻隻能看著那捆濕柴歎氣,今天藥也沒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謝今華這會兒已經緩些了,認真點頭,“你忙去吧,我坐一會兒就走的。”


    阿晟點點頭就推開了門,看樣子是又要出去,謝今華皺著眉,“你還要出去?”


    阿晟有些窘迫地看向她,“我去附近借點幹柴。”


    謝今華握緊了手,沉默了會兒看向他,“好。”


    阿晟衝她笑了笑,拿著油紙傘就鑽入雨簾之中,很快不見了蹤跡。


    目送著他離開之後,謝今華轉身走向裏屋,屋裏收拾的很幹淨,就是有些沉悶死寂,阿晟的姐姐似乎又睡過去了,唿吸很沉,麵色也不大好,她這病估計拖的有段時間了,她現在也幫不了忙。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她小心退了出去,在那捆濕柴旁蹲下,掌心星星點點的靈力湧起,匯成一小股落在了濕柴上,不過瞬間,柴火上的水汽就幹淨了。


    待靈力散盡,她垂眸看向掌心,現在經脈內幹淨的讓她連害怕都沒有了,隻是疑惑,靈力為什麽會沒得這麽快,靈海的靈力也在消退,怕是等不到一年了,不消半個月,她就廢人一個了。


    “小妹?姑娘?”


    阿晟迴來時門是虛掩著的,小姑娘已經不見蹤跡,他的書被翻開了,在扉頁空白處有一行字:雩清山可以救你阿姐,不要對旁人提及我。


    阿晟攥著書本又把四周打量了一圈,她真的走了,外麵雨下這麽大,她連傘都沒有一把,她看著不過十歲,怎麽會一人在外呢?是身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思索間,他忽然瞧見地上的柴已經幹了,不由驚訝,那柴先前分明濕的能滴水,怎麽會突然就幹了呢?是她做的嗎?


    一月後,東城。


    “小姑娘,你當真要一個人南下嗎?”


    “謝謝你這一路的照顧和關心,再南下就是茲州了,我知道你是有意護送我來的,但接下來的路我可以的。”


    謝今華看著蹲在她麵前耐心勸她的大胡子認真點頭,她這一路上運氣實在不大好,前前後後被人綁了兩道,幸虧遇見了這人,他連著幫了她兩遭,又說是順路護著她到了這兒,一路上他也不多問,沒有因為她的年齡輕視或是多說什麽,好的有些莫名了,但好歹是沒有惡意的,她此去生死未定,不想牽累他。


    後者沉默了會兒才問,“你真的想好了嗎?再南下就靠近魔界了,到時候想反悔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謝今華抿著唇沒有立即迴答他,到現在她依舊是茫然的,剛下山時她是頭腦一熱,想著來找到孟霽就好,可後來才漸漸發現,她連平安到茲州都做不到,可她不去又能怎麽辦呢?她又該做些什麽呢?


    愣了許久,她終於還是堅定了心神,她的修為是徹底廢了,連解決幾個人販子都有些費力,飛升算是沒得指望了,殺孟霽也不過癡人說夢,但她現在能為師父和阿昭做的隻有這個了。


    “我想好了,我要去。”


    大胡子沒再多說什麽,一把就將她抱了起來,步履飛快,“我再護你一程。”


    謝今華愣了一會兒,隨即鼻頭一酸,看著周圍的景色漸漸模糊,心裏總算好受了些,路上遇到的也不全是壞人嘛。


    大胡子路上看了她好幾道,似乎想說什麽又克製住了,不知過了多久,他還是忍不住道,“小姑娘,我看你同我女兒差不多大,就再多嘴囑咐你幾句,這路上不會有多少好心人,你莫要再輕信他人,但也莫灰心,你要好好活著,再怎麽難受也不要厭棄自己,記住了嗎?”


    她鼻頭微酸,眼眶不自覺濕了,他這話全然是把她當親女兒囑咐的,“謝謝你。”


    謝胡替她擦幹眼淚,“我謝胡走南闖北見得多了,知道你有自己的難處,但你年紀還小,若是有可能還是早些迴家去吧,別讓我們做父母的擔心。”


    她沒有吭聲,大胡子低頭看了眼,小姑娘正慌忙擦去眼角淚漬,他也有分寸,說教隻點到為止。


    又過了大約半個多時辰,遠遠能看見茲州的輪廓了,謝胡這才輕聲道,“前路艱險,你且珍重。”


    將人放下後,他塞了個小小的包裹在她手上,然後就頭也不迴的大步離開了,謝今華猶豫了一下,還是揚聲道,“胡子叔叔,謝謝你。”


    謝胡迴頭揮了揮手,“你自己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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