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紙張上的兩種思路,謝明昭的思緒再度中斷,半晌再沒有頭緒,他隻得鬱悶地趴在了桌子上。


    心裏煩悶著,手上就想找些事做做,他一邊閉著眼梳理思路,一邊無意識地拿起了筆轉動起來,全忘了筆尖還有墨汁。


    筆轉動的下一刻,一陣冰涼落在臉上和手上,他被迫中斷思考,睜眼一看,手背上全是墨汁,想來臉上也差不多。


    本來心裏就煩,看著這一手墨汁,他更是心氣不順,懶得為此用個淨身訣,無奈起身洗手。


    手放入水盆的瞬間,墨汁一點點暈染開,手背又是幹幹淨淨,他看著空無一物的手掌發了會兒楞,一息之間他突然有了思緒。


    連手都沒來得及擦幹淨,他再度拿起筆,這次不是寫字,而是劃去了“昏迷做夢”四個字。


    那根本不是做夢。


    當時他們縮在齊逸給的結界裏時他分明感受到了阿姐的氣息,血脈聯係,永水鎮救他的就是阿姐。


    明月山和永水鎮都是阿姐,如此第一條思路就說得通了。


    所以說……當時入永水鎮救了他們的根本不是長晏,而是阿姐偽裝的。


    他整個人怔住了,若真是如此,那阿姐的實力該有多強?所有掌門在場都沒有發現異常,她還能從那種情況救迴他們。


    這麽一想,所有的疑點都說得通了,這樣的實力,長晏聽她差遣就合理了,甚至是說她們是同一個人也是有可能的。


    她在場時可以用分身當長晏,可以找人扮演長晏;她不在在場時就可以以長晏的身份出現。


    那麽當時薑韻一事也就說得通了,那次事發突然,阿姐可能來不及分身或是找人扮演,於是就自己以長晏的身份出現了,所以他們去找她時她才不在院子裏。


    剛剛方左一事也是一樣,她需要以長晏的身份出手,那阿姐就繼續迴去休息了。


    他瞬間醍醐灌頂,感覺之前種種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現在他堅信這一切事情隻有兩種可能,長晏真的隻是聽阿姐差遣,或者長晏就是阿姐。


    他更傾向於後一種,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裏還有一個疑點,就是長晏為什麽會表現得像是認識他,或是說熟悉他,這是和阿姐全然相反的態度。


    這點他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解答,隻能等她親口告訴他了。


    看著洋洋灑灑兩大頁的內容,謝明昭忽的泄了口氣,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如今什麽都推出來了,和他預想的也差不多,但他隱隱覺得還是缺了點什麽,然而這次任憑他再怎麽仔細都找不出一點信息了。


    一切仿佛都在告訴他這就是真相,他垂眸看著信紙發了會兒愣,最終將它們都燒幹淨了。


    紙張迅速被火光吞噬,隻留下一地灰燼,謝明昭緩緩起身踱步到窗邊。


    如今阿姐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要和所有與雩清山有關的人斷絕聯係,甚至包括了裴容,他猜出了真相又有什麽用?阿姐不會認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剛剛沸騰起的心思瞬間被澆透,隻剩下深深地迷茫。


    “謝師叔,你在房間裏嗎?掌門喊我們過去。”


    他在窗邊不知出了多久的神,門外突然響起裴容小心的問候聲。


    他立馬迴過神去開了門,“現在嗎?”


    裴容先是點頭,猶豫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忍著笑意道,“師叔是在練字嗎?”


    她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臉,實在不怪她失禮,而是他此刻的樣子太過滑稽了,一道墨水掠過他高挺的鼻梁布滿了半張臉,在這張白皙清冷的臉龐上實在是有些違和,偏他自己半點沒察覺。


    經她一指點,他才想起剛剛忙著記下那瞬間的思緒隻洗了手,想也知道此刻他臉上一定十分精彩。


    裴容忍著笑臉頰都紅了,一雙眸子笑的彎起,他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轉身進了屋,“稍等片刻。”


    一時害羞,他都忘了淨身訣一事,進了屋才有些懊惱,大致想象了臉上的光景,他自己也不禁失笑。


    施法整理好儀容後他才收拾後桌子上的東西出門,笑著看向裴容,“走吧。”


    等他們到林鴻那裏時來萬合宗的四十三代弟子都在這兒了,連這幾日不常見的黎謹初也在,似乎是就等他了。


    謝今華也在。


    謝明昭下意識地心慌,他看著謝今華張了張嘴,又想起她之前的話,他什麽都沒說,隻是止不住擔心她又要說什麽讓人傷心的話。


    裴容看出他的不安與難過,沉默了會兒後扭頭看向謝今華,她現在也不知道她要幹嘛了。


    “愣什麽神?快坐下,”徐乘風不解看向二人,壓低聲音提醒道。


    謝明昭這才懷揣著不安坐下。


    “今日我來主要是有兩件事,”謝今華目光不經意掃過失魂落魄的謝明昭,冷聲繼續。


    “其一是做個澄清,我並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沒有也不會認什麽師父和弟弟,”她頓了下,看向裴容,“我和裴容不曾有師徒契約,所以也不曾有什麽徒弟,還望各位不要再把我誤認成其他人。”


    林鴻愕然起身,謝今華找他時隻說是除魔有關,並沒有絲毫異常,怎麽突然就否定了她的身份,他看向謝明昭,謝明昭更是恍惚,他神色木然,仿佛早已知道似的,整個人頹廢又低沉。


    “這是怎麽迴事?”徐乘風完全沒反應過來,看謝明昭沒反應,又看向裴容。


    “字麵意思,”裴容苦笑一聲,無奈搖頭。


    謝今華這番話說的很絕,半點迴轉餘地沒有,林鴻蹙眉猶豫再三,到底是沒說什麽,今日的正事不是這個,而且看謝明昭的反應,他怕是早就知道了,可他這個親弟弟都沒能讓她改變主意,他說再多怕也隻是徒然了。


    “第二件事也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她說著,低頭取下香囊,解開繩子,從裏麵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來,打開來裏麵是一個羅盤,她繼續,“不世穀托我送一件靈器來。”


    萬方左一事讓萬合宗名譽盡失,此刻正是她們露麵的好時機了,這件靈器就是探路石。


    “不世穀?”林鴻更加震驚,要知道不世穀可是早就滅穀了的。


    底下弟子也是議論聲不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黏在她身上。


    她沒有解釋,起身將羅盤放到了屋子中心的地上,退開三步,羅盤瞬間變大,竟然有五尺長,羅盤上刻的是修仙界的地圖,並沒有指針。


    “此物名為月盤,主要功能是尋魔,靈力為引,”說著,她輕揮手掌,白色的靈力落在羅盤之上,迅速散作了大小不一的靈力團,穩穩停留在在了各個城名之上,片刻之後這些靈力團就變化成了黃紅黑三色。


    那些弟子紛紛麵露不解,卻又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這玩意既然是尋魔的,這麽多靈力團肯定就不會是好預兆。


    謝今華的話證實了他們的想法,“靈力團的大小表示魔族數量的多少,顏色代表了魔族實力的強弱,按當今修仙界標準來看,黃為築基以下,紅為元嬰中期以下,黑色為元嬰中期以上。”


    看著幾乎被黃色靈力團占滿羅盤,所有人都幾不可查地倒吸一口涼氣,這幾乎是每個城裏都有魔族藏匿了,若是沒有這玩意兒,他們還要以為當今修仙界是一片祥和。


    情況到了這個地步,唯一慶幸的就是羅盤上紅黑靈力團還不多,都在魔界附近,這還算是是正常的。


    謝明昭下意識看向茲州,和旁邊黑的深不可測的魔界相比,這裏竟也絲毫沒有遜色。


    謝今華在羅盤旁蹲下,食指彎曲輕叩羅盤邊緣,羅盤上的畫麵自動上升,浮在空中,並不妨礙觀看,而下麵的羅盤已經變成了成百上千個小方塊,不足一掌大小,隻有羅盤最中心的方塊有個月牙標記。


    “這是星盤。”在她的示意下這些弟子一人拿了個星盤。


    這就是個方方正正的木塊,他們握著翻來覆去也沒看出個名堂來,有聰明人輸入了靈力,其他人紛紛效仿,眼前皆出現了一頁書大小的地圖,同月盤上的畫麵一模一樣,方塊微微震動,地圖上跟著就出現了一個星星印記。


    “輸入靈力可帶你們找到魔族所在,滴血則幻化出結界躲避魔族。”


    見他們已經悟出了用法,她也就沒多說了。


    她隨意的一句話,那些弟子卻是各個瞠目,連徐乘風都有些懷疑,“當真可以躲避魔族?”


    “就是永水鎮那種情況都可以,”對於孟霽的煉器和結界水平她還是十分自信的,這東西是他日夜不休研究出來的,他還在星盤上布下了不世穀的秘法,絕對不會出差錯。


    這東西確實是功能強大,連黎謹初都忍不住讚歎,“這靈器實在是巧奪天工,不愧是不世穀所製。”


    她是真心讚歎,底下弟子卻是各個沉默,不知如何反應。


    謝今華並不在意他們的反應,兀自拿起那塊帶著月牙標記的方塊,在手中輕顛兩下,餘下的木塊自動合攏,又變成月盤的樣子,一邊合攏一邊就縮成了拿出時的大小,空中的地圖消失,那些弟子手上的木塊也停止了震動,他們眼前的地圖也跟著消失了。


    “月盤啟動後星盤才能啟動。”一邊說著,她把月盤送到了林鴻麵前。


    林鴻接過月盤,終於開口,“不世穀還有族人存活?”


    謝今華點頭,“少穀主孟霽尚存人世,”她勾起唇角,笑的玩味,“也許你們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什麽意思?”徐乘風幾乎是滿頭疑問了。


    “我的任務隻是來送靈器,不是答疑解惑,”謝今華懶懶瞥了他一眼,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林鴻揮退了在場的弟子,“好了,都迴去修煉吧,再過三日就要恢複雲纓試了。”


    在場的隻剩下謝明昭幾人後,林鴻放軟了聲音,“今華,你為何突然要斷絕關係,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難事?”謝今華輕笑一聲,抬眼看向謝明昭,“我還以為他告訴你們了。”


    她的想法很堅定,一定要和雩清山斷的幹幹淨淨,她的身份就是一個隱患,遲早要被發現的,她自己無所謂,但雩清山一旦和她扯上關係就說不清楚了,比起日後的麻煩,她寧願這時狠下心。


    謝明昭意識到她要說什麽,幾乎是沒有思考就衝上了前,語速飛快,“你確實不是我阿姐,是我們認錯了人,你既然沒事了就請快些離開。”


    謝明昭心裏十分清楚,林鴻確實愧疚於謝今華的失蹤,也是真心對待這個徒弟,但他除了是阿姐的師父,還是雩清山的掌門,是除魔衛道的修士,若是被他知道阿姐的身份,他不敢想象後果會是怎麽樣,他不能給阿姐開口的機會。


    徐乘風莫名感覺自己今天像個傻子一樣,完全不懂他們在做什麽,說什麽。


    林鴻和黎謹初同樣莫名,“明昭,你不是最確定今華身份的嗎?到底發生什麽了?”


    “什麽都沒發生,她確實不是我阿姐,掌門,真的是我們認錯人了,”謝明昭語氣堅定,接話飛快,完全不給謝今華開口的機會。


    謝今華嘴角緩緩上揚,心裏卻莫名泛起一絲苦澀,她知道謝明昭一定會維護他,眼下發展也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目光接觸到林鴻滿是疑惑和關切的眼神的瞬間,謝今華再度硬起心腸,準備再絕情一點,可下一刻就被接到謝明昭眼神示意的裴容拉出去了。


    “明昭?”黎謹初看著裴容慌張的背影,不解看向謝明昭,靜靜等著他解釋。


    在謝今華的身影消失之後,謝明昭挺直的背脊瞬間無力踏了下去,他滿臉苦澀,一味搖頭。


    “掌門,師父,別問了,”他閉目壓下情緒,冷靜地一字一句道,“她確實不是阿姐,是我們認錯了人。”


    可謝今華在山上第一次清醒時分明是認識他們的,怎麽會突然就不是了呢?


    林鴻自然是不信的,可看著謝明昭幾乎快要崩潰的樣子,他終究是沒能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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