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雷聲沉悶而有力道,此時的夜空如同白晝,懸崖邊的人都退開了十幾步遠,無人敢去抗衡這上天之力。


    謝今華勉強適應了這白光,看這架勢,這天雷怕是短時間內不會停了,她迴頭看向喻長生,“我們要去還陽鼎旁。”


    喻長生點頭表示知道了,在天雷威壓之下,他幾乎連開口都做不到。


    天雷落下之處仿佛有了天然的結界,整個穀底的魔氣和靈力混亂的糾纏溢散,如同河海一樣有了實體,以還陽鼎為中心一陣陣地向四周湧開,兩人一前一後逆流而上,走不了幾步就被推開了,連靠近都十分艱難。


    孟霽是分身,受它的壓製弱些,於是便擋在了謝今華身前,替她分擔了這威壓。


    他們都是肉體凡胎,再強悍的人也抵抗不了這種情況,懷瑜冷聲道,“我來。”


    下一刻雪白長劍自動擋在了兩人身前,懷瑜直接以自己的靈體在這洶湧的靈海之中生生劈出了一條路。


    “我撐不住了。”


    隻一句話的功夫,懷瑜力竭重新迴到了謝今華體內。


    但這已經足夠了,有她在前麵開路,兩人終於靠近了還陽鼎,這裏離天雷最近,卻是最平靜的,絲毫沒被外界的雜亂吵鬧所影響。


    還陽鼎下方中心是用血畫出來的獻祭陣法,徐乘風合眼坐在陣法最中央,他的頭頂是血色的魔氣將他和還陽鼎相連。


    還陽鼎前麵站著個黑衣女子,她的目光清冷又自信,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就像現在,兩人的靠近也是她允許了的。


    她靜靜打量著兩人,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眼神也溫柔下來,“等你們許久了。”


    喻長生疑惑,“你是誰?”


    女子隻是看了他一眼,“你以後會知道的。”


    靠近她的瞬間,謝今華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這人的壓迫感竟然比萬炳春和林鴻還要厲害,或許她知道她是誰了。


    “你是楚慈?”


    楚慈微微一笑,算是承認了。


    謝今華沉默了,她沒想到楚慈身為魔君會親自到這裏來,她以為至多來個分身。


    這裏是楚慈一手布置的,以她現在的修為來看,怕是要萬炳春和林鴻聯手才能阻止她了。


    “我們現在都不是她的對手。”孟霽也出言提醒。


    謝今華自然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她不再插手這事,她絕不能為了救這些人搭上了自己的命。


    況且她們現在藏了霍桐,喻長生也好生生地站在他們身旁,少了兩個祭品,她的生祭也未必能成功;此外,就算她真的成功了,這事兒也還有一個最大的變數。


    兩人想法一致,孟霽整個人護在了她身前,她後退一步,表明了態度,“我不會妨礙你。”


    喻長生有些意外,不敢相信地看向她,若真讓她成功了,死的就不隻是穀底這一百多人了。


    謝今華皺眉斜了他一眼,自己有幾斤幾兩還不清楚嗎,若真動起手來,她倆的作用也就是給她當祭品。


    楚慈清淺一笑,根本不在意他們兩人私下的互動,自顧自挑起話題,“魔君當真偏愛你,不僅肯收你為徒,連複活之術和生祭這種禁術都告訴你了。”


    都不用多問,楚慈就斷定了她知道生祭一事,或許從她進入穀底開始楚慈就一直在看著她。


    原來這些她是從藏歸那裏學的,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謝今華下意識思考。


    過了會兒,她迴以笑容,“你不也知道這些嗎?”


    從看到楚慈她就是提著口氣的,她有封印在身,不是楚慈的對手。


    現在她不知道楚慈是什麽態度,隻是年蟬衣說過他們不是什麽好人,她隻能盡量和她周旋。


    楚慈輕笑一聲,“我們和你可不一樣。”


    她似是隨口感慨,再不肯細說,謝今華聽的一頭霧水,她弄不清那些過往,更摸不透楚慈的態度。


    看著她戒備謹慎的樣子,楚慈無奈一笑,“放心好了,現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動手。我要殺你也是在你完全恢複後,也好讓魔君看看他千挑萬選的徒弟終究是趕不上我們這兩個他瞧不上的叛徒。”


    她笑的輕蔑又認真,說這話時也像是閑談一樣輕飄飄的,可無形之中透露出的殺意和狠毒還是讓人為之一顫。


    得到了這個承諾,她也沒必要緊張了,她抬眼看向楚慈,是真真切切的好奇。


    “你們當初為什麽要背叛他?”


    楚慈也是認認真真地在思考,半晌後她隨意答,“或許就是單純的想背叛他。”


    她們一人一句,似是都不在意這個生祭會害死多少人,喻長生忍無可忍打斷了她們,“你究竟想幹什麽?”


    楚慈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樣,“生祭。”


    隨口答了兩個字,楚慈又看向謝今華,“魔君從未同你說起過我們吧?”


    謝今華搖頭,“我記不清了,他也不是很愛和我說話。”


    “撒謊。這般精純的魔氣都給你拿去護體了,你騙不了我。”楚慈淡笑著反駁了她的話,似有嗔怒,又似是怨憤,但都是淡淡的,語氣親昵的像是親姐妹一樣。


    謝今華卻是一陣後背發涼,她可沒敢忘記年蟬衣形容他們的話:生性殘暴,嗜殺成性;她這種看著越溫柔親切的,說不準下手也越狠。


    冷靜了會兒,她才思考楚慈的話,她體內確實有藏歸的魔氣,但她今天才知道那魔氣並非普通魔氣,這麽看藏歸對她還挺不錯的。


    孟霽知道她在想什麽,“藏歸嘴上冷漠,但實際對你不錯。”


    冷漠嗎?謝今華一時沉默,這和她記憶中的藏歸形象似乎有些偏差。


    楚慈隻當她的沉默是被戳穿了的無話可說,她緩緩收起笑容,轉身看向還陽鼎。


    楚慈此刻似乎心情頗好,慢悠悠地開口唱起了歌,聲音空靈悠揚,是沒聽過的調調,詞卻是熟悉的。


    乾坤顛倒,生魂入局,以魂結契,則祭台成;落雷祭魂,人通神識,則生祭成。


    也不知道她這法子是不是從藏歸那裏知曉的,謝今華歪頭思索。


    輕聲哼了許久,楚慈似是想起了什麽,停止了哼唱,聲音驟然變冷,“似乎還少了兩個祭品。”


    喜怒隻在一瞬間,這就是楚慈這種人的可怕之處。


    此刻也不知她的承諾還算不算數。


    謝今華給喻長生遞了個眼神,悄悄後退一步,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反正她提醒了,若他非要送死她也就不陪他了。


    冰冷審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楚慈不說話,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喻長生確實是不怕死,他這種時候他還敢出言譏諷,“我便是自戕也不會助你去害人。”


    旁邊的謝今華眉頭一皺,你恨楚慈就罵她好了,幹嘛還得陰陽怪氣的把她帶上,她又不是救世主,實在做不到為了救別人犧牲自己。


    他倒是站的挺拔,一副時刻準備慷慨赴死的樣子。


    這傻子不會想去和她拚命吧,那估計是十條命也不夠用,謝今華默默替他捏了把汗。


    下一刻,蒼色身影突然出擊,喻長生直接凝結了全身所有的靈力在一掌之上,他真傻兮兮地上去拚命去了,謝今華拉都沒來得及拉他,他人就到了楚慈麵前。


    拉不住便不管了,謝今華飛身落到五步之外,她可不想被拖累,她現在是一點傷都不能受。


    楚慈冷眼看著他靠近,甚至眼都未抬一下,喻長生就已倒在了她腳邊。看氣息應該是還活著。


    她先是看了眼退遠了的謝今華,然後才看向喻長生,眸子裏有一絲微弱的失望。


    “你藏了我一個祭品。”


    冰冷的視線突然落在她身上,謝今華默了下,麵色不改道,“你應該清楚我暫時沒這個本事。”


    現在的她確實沒這個能力在楚慈的眼皮子底下藏人,還是已經和還陽鼎結了魂契的人。


    她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出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還是不在乎,她沒再理會,轉身仰頭看向還陽鼎。


    一掌隨意落在了還陽鼎上,它應勢變小至六尺長,配上血染就的暗紅色,死氣沉沉的,看著跟個棺槨似的,總之是不大吉利的。


    天雷也跟著縮小了墜落範圍,準確的落在了大鼎中,看著就更加詭異了。


    謝今華抬頭看了眼,希望萬炳春他們能及時應對這天雷劫,至少不能讓這天雷完全落在還陽鼎中,不然二者的力量相加,怕是沒了一兩個祭品也不會有妨礙。


    楚慈在這兒,她最多趁機動下手腳,要想阻止她就隻能寄希望於懸崖上的人了。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天雷來勢減弱,天空暗了下去,墜入還陽鼎中的天雷也由汪洋之勢化作了涓涓細流。


    楚慈退後一步,平靜地看向頭頂,掌勢變換,還陽鼎外層的血痂開始脫落,露出了原來的青銅色。


    她收迴了手,鼎裏的屍體浮起,那些被控製著的人也都聚在了還陽鼎上方,天雷落在這些人身上織成一張網,鼎裏鑽出無數條血色的魔氣像觸手一樣纏住了那些人的軀體。


    待天雷和魔氣縛住所有人,楚慈飛身至這些修士身旁,合眼念念有詞,謝今華在下麵聽不太懂,孟霽猜測說是某種誘人獻出魂魄的咒語術法。


    她倆還沒琢磨明白,卻聽楚慈的聲音驟然揚起,“魂起。”


    刹那間,天地變色,整個穀底變成了血色,百位修士的靈魂離體,依舊是呆滯麻木的狀態。


    楚慈毫不猶豫地劃破掌心,魔氣混著血一起滴入還陽鼎中,金光乍現,還陽鼎上的殺氣和血腥氣一掃而空。


    用人命鑄就的靈器。


    那些個靈魂在空中擠作一團,像是要飄走了一般,楚慈將還流著血的手掌探向天雷,剛剛還有衰退意思的天雷驟然複蘇,劈裏啪啦地閃著白光將楚慈和修士靈魂以及還陽鼎下的徐乘風一道卷入其中。


    哪怕是在這般刺眼的白光中仍可以看見一道白光繩索一樣將徐乘風同那些修士靈魂連接在了一起。


    楚慈從天雷中退了出來,她將帶著血的手掌按在了還陽鼎上,神色十分之虔誠。


    “天雷為證,還陽鼎之主楚慈願以百魂為祭,祈求趙秦殘魂重聚。”


    還陽鼎金光閃動,竟真似是在招魂。


    穀底也是異象橫生,地麵上的東西通通浮起,整個山穀都在震動,血紅色的天空中偶有藍色的靈光浮現,它們如灰塵一樣慢悠悠地落在了還陽鼎中。


    謝今華和孟霽同時看向那點靈光,這莫不是趙秦的魂體。


    整個過程持續了半個時辰,天雷歇勢,靈魂、修士、魔氣……所有的一切通通消失不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徐乘風也重新躺到了喻長生旁邊。


    “這是失敗了?”謝今華看向空空如也的還陽鼎,偷偷用靈識詢問孟霽。


    孟霽搖頭,他也說不準現在是什麽情況。


    楚慈蹲在徐乘風身旁,他的體內並沒有趙秦的靈魂。


    還陽鼎再加上天雷,她沒理由會失敗,哪怕是少了兩個祭品,也不該是這樣毫無反應。


    看著楚慈錯愕的樣子,謝今華默默鬆了口氣。


    看來是懸崖上分散了天雷之力,再加上祭品不夠,聚魂沒成功。


    很顯然,楚慈也發現了問題所在。


    她緩緩起身,並指在空中迅速劃動,周圍的空氣開始往她手上聚攏,隨著她的動作,一個血紅色的招魂幡憑空出現。


    這個招魂幡的死氣和威力遠比小姑山的厲害上百倍。


    “血靈幡。”謝今華忍不住驚唿,小姑山一事果然是她們謀劃的。


    楚慈背對著她,語氣平淡,“這次可不是你用劍影就能斬斷的了。”


    當時在場的都是熟人,絕不會透露消息出去,那就隻能是小姑山的事楚慈全看在眼裏,那麽當初救走趙相旬的人應該也是她了。


    謝今華心頭一重,想要趁機動手的心思也消退了。


    她甚至都無法判斷當時楚慈在不在場,他們現在和楚慈的修為差距實在是太遠了。


    她還在糾結小姑山的事,這邊楚慈已經搖起了血靈幡,又是熟悉的場景,那些修士被壓抑的靈力從地下爭先恐後的鑽出,然後進入血靈幡,出來的魔氣再度鏈接還陽鼎。


    不多時還陽鼎就又重新散發金光,藍色的靈光螢火一樣重新聚了過來。


    似乎是不滿血靈幡運作的速度,楚慈用還在流血的那隻手握住魂幡,周身魔氣如同鐵鎖一樣死死纏住血靈幡,靈力和魔氣轉換的速度肉眼可見的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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