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崇陽宮雖是向雩清山求助的,但在場的都知道崇陽宮向來依附萬合宗,所以四長老是優先向沈慕征詢了意見,末了才捎帶問他們。


    雩清山向來不願插手其他門派的事務,謝明昭搖頭,“我們隻是奉命前來查清真相,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如何處置全憑二位定奪。”


    這個結果在四長老意料之中,他也沒強求,轉頭看向沈慕,卻不料,沈慕也搖頭,言辭委婉而堅定,“此乃浩靈宗和崇陽宮的門派事務,我隻是個在雩清山修習的弟子,多謝四長老抬舉,但此事還請兩派自行處置。”


    沈慕現在雖然在雩清山修習,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代表的還是萬合宗,而萬合宗向來以手段強硬出名,不論大小門派,他們都要插一手,這次沈慕的反應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小仙君這是何意?”四長老仍舊有些不敢相信,沈慕作為萬炳春的弟子,傳達的自然是該他的意思才對。


    沈慕笑著迴絕,“我隻是個普通弟子,這是門派私事,不該我插手。”


    謝今華迴頭看向孟霽,沈慕和萬合宗還真是格格不入,正常的有些詭異了。


    孟霽低頭輕笑,在心裏道,“他越是正常,對我們來說就越是好。”


    謝今華心念一動,也露出了笑容。


    對於四長老怎麽處理這事他們也不擔心,謝今華就拉著孟霽先出去了。


    孟霽低著頭看向她,兩人頭挨著頭,湊到一處。


    見他們出去了,謝明昭也跟了出來,抬眼就見兩人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不由好奇,“阿姐,羨逸哥,你們躲這兒說什麽呢?”


    孟霽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誇你呢。”


    謝明昭撓了撓頭,正待追問,徐乘風他們也出來了,徐乘風一臉正氣,“你們在哪兒找到盛林鍾的,我們之前鋪展靈力怎麽都沒找到。”


    一聽到徐乘風說話,尤其是這麽一副理所當然、正氣凜然的樣子,謝今華就心煩,沒好氣道,“那是你自己沒用。”


    “確實是我本事不濟,你們在哪兒找到人的?”徐乘風也不惱,一口應下後執著追問。


    沈慕直接看呆,還是謝明昭開了口,“阿姐自然有他的辦法,你打聽這麽多幹嘛,又學不會。”


    徐乘風認真搖頭,“我沒想學。”


    ……


    謝今華懶得再理他,也幸虧這時候四長老他們出來了,他帶來的幾個弟子押著盛子堯他們跟在他身後。


    “我想先將他們帶迴崇陽宮,等浩靈宗掌門出關了再做定奪。”


    這個結果幾人都認可,也就沒耽擱,連夜就將他們帶迴了崇陽宮。


    考慮到天黑了,謝明昭他們決定明日再走,直接在浩靈宗歇一晚,謝今華借口不想看見徐乘風,順勢就被四長老邀請到了崇陽宮。


    兩人的房間在一個院子,謝今華睡不著,兩人就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


    “宋雲苓那邊似乎沒查到什麽,過兩天就要來崇陽宮了,”謝今華道。


    “我們明天去見阮憐兒,順利的話應該能帶走寧青陽,”孟霽指尖輕點桌麵,胸有成竹道。


    謝今華第一次看見他做這個小動作,頗為新奇,他的手指細長,骨節分明,輕點桌麵時十分養眼。


    隻是想起他瘦成這般的原因,謝今華就開心不起來了。


    “明明都醒來這麽久了,”謝今華胸口發悶,抬手輕輕覆在了他手上,猝不及防地鼻腔湧起一陣酸澀。


    他的手好冷,不是那種沾染了涼意的冷了,而是由內而外的,像是寒冰一樣散發著沁入骨髓的寒意,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溫度。


    孟霽良久無言,一到這個這個話題,他就完全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了。


    謝今華努力不去多想,可還是不自覺小心捧起他的雙手,他的手本就修長白皙,現在更是削瘦,幾乎可以說是皮包骨,沒多少血色,經脈血管都清晰可見,病態的讓人想忽視都難。


    她緊緊捂住他的手,運起靈力來迴搓動著,希望能稍稍溫暖他一些,但這點溫度也隻持續了瞬間,她一停下來,他的手就又冰冷如初了,於是,那些好不容易被壓抑下去的情緒又鋪天蓋地襲來。


    孟霽也運起靈力集中到手心,他死去太久了,身上的冰冷是由裏及外的,一時間很難清除,他本也習慣了,但看著她傷心自責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心疼,就算是這些靈力隻能讓他外在稍微溫暖些,但能讓安心就足矣。


    謝今華低頭看著他的手盯了許久,良久才歎了口氣,情緒低沉,“羨逸,是不是我學藝不精,複活之術出了問題才讓你變成這樣的。”


    孟霽之前雖然沒提過他是怎麽複活的,但她私下想了一下,不世穀出事後,肯定是她把孟霽的屍體帶到了禁地,斂青和年姨透露過,禁地那些人是她引過去的,現在想來就是為了逼人獻祭,這種邪術她最擅長了。


    “若沒有你,我根本不會再醒過來,晏晏,我現在這樣隻是因為……”孟霽頓了下,小心措辭,“因為沉睡太久了,有藏歸的修為護著,我一點不舒服都沒有,可能隻是外麵摸著冷了些。”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她扯了扯嘴角,笑著點頭,“好。”


    “能再醒過來我就已經知足了,”孟霽反手牽起她的手,克製之後還是沒忍住俯身輕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冰涼的觸感落在掌心,謝今華喉頭一緊,下意識想要蜷縮起手掌,卻先碰到了孟霽的臉龐。


    孟霽抬起頭,衝她輕輕一笑,“抱歉。”


    謝今華抿嘴搖頭,隻是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清早上,謝明昭他們迴雩清山前還特意來崇陽宮同他們告了別。


    “齊師兄這是?”謝明昭看著孟霽的打扮有些疑惑。


    如今還隻初秋,加上修士底子比較好,有靈力護體,所以他們的衣著不會太在意季節的變化,而今日孟霽著一身銀白色長袍,外麵還係一件藏青色披風,全身上下捂了個嚴嚴實實,著實有些奇怪。


    孟霽抬頭衝他笑了下,“我有舊疾,受不得寒氣。”


    這也太嚴重了些吧,謝明昭暗自腹誹。


    “你們要迴去了嗎?”謝今華問。


    “阿姐迴去嗎?山下那些事兒還沒查清楚,耽擱不得了,”謝明昭忙趁機詢問。


    “我就不去了,你們自己路上小心,”謝今華象征性囑咐了兩句。


    目送謝明昭他們離開後,兩人才去往阮憐兒的小院。


    “你自稱是寧青陽之女,可我看你和他並不像,你如何證明身份?”阮憐兒開口便問。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長什麽樣,我被娘親送到魔界周圍,由魔族養大的,他們說我和娘親有幾分相像;證明的話,雙闕城有位老者見過我爹娘,他知道我的存在,也是他告訴我我的名字的,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雙闕城詢問。”


    她們雙方掌握的信息都很少,謝今華直接冒充到底。


    “你叫什麽名字?”果然,阮憐兒態度緩和下來。


    “寧頌宜,歌頌的頌,適宜的宜,”她答。


    “頌宜,”阮憐兒輕聲重複了一遍,忽而露出笑容,但這個笑更多的是無奈,“我就知道師兄不會後悔的。”


    在兩人期盼的視線中,阮憐兒終於緩緩開口,“寧青陽是我的師兄,原是父親相中的少掌門,未來也會是我的夫君,這些雖為公開說明,但也是默認的。在他之前,還有一個少掌門,但他因為魔氣被處死了,父親就格外器重青陽,所以父親才會格外容不下他的背叛。”


    她苦笑了下,對於寧青陽二人,她一直是心懷愧疚的。


    “師兄?”謝今華麵露不解,不是說阮憐兒無意飛升之道嗎?至於她說的上一個少掌門,她試探性詢問,“上一個少掌門是小鈴鐺的父母嗎?”


    阮憐兒低頭笑了下,苦澀中夾雜著無奈,“我最初也是有修為的,既身為崇陽宮的弟子就得遵守門規,門規規定沾染魔氣者殺無赦,所以我隻能看著大師兄和師姐被魔氣折磨數月,然後被處死,哪怕他們也是無辜的,哪怕我是他帶大的,我隻能看著,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小鈴鐺,可僅僅是這樣,我也被罰了五年禁閉。”


    所以不是她無意修仙,而是失望了。


    “在我被關禁閉期間,青陽作為新的少掌門外出遊曆曆練,等我解除禁閉時就聽說他被魔族妖女勾了魂,他帶著那個女子來過崇陽宮,但父親不允許我見他們。”


    “四長老偷偷和我說過他們的事,我覺得那女子其實也不壞,她沒傷過人;說來有些不光彩,當時門派上下都畏懼那個女子的修為,所以他們假意接納了她,後來又使手段重傷了她,他們這才逃走了。”


    “他們一走就是十幾年沒消息,我以為他們平安了,誰承想沒幾年就又有人送來了他們的消息,同上次一樣,我還是隻能看著,寧青陽分明不是崇陽宮的弟子了,他們隻是想好好活著,卻還是不被允許。”


    說著,她輕嗤一聲,說不清是在嘲諷崇陽宮的無情還是在嘲諷自己的無能。


    “我也下山遊曆過幾年,見識過沒有門派道義的生活,又經曆了兩位師兄的事,也就想開了,飛升也沒什麽好的,索性就用我這一身修為換了青陽的半條命。”


    修仙界對於魔氣的態度確實是極為嚴苛,同她一樣對這些門規限製心寒的人不少,隻是像她這般想開了的少,所以他們要麽步入歧途要麽就瘋魔了。


    謝今華收起感慨,急切道,“我爹爹現在在哪兒?他還活著對嗎?”


    阮憐兒微微仰頭,十分平靜道,“活著跟死了一樣,我的修為也隻能勉強保下他的命,父親和長老們給他灌下了毒藥,人癡傻了,成了他們的除魔工具。”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忽然扭頭看向他們,眼含愧疚,“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寧願沒救下他。青陽他為人敦厚和善,就是對待魔族,隻要不是窮兇極惡的,他也會持寬容之心,從不做趕盡殺絕的事,現在這副模樣卻是他最不願的了。”


    阮憐兒說著說著,眼裏帶了濕意,“其實我試過放他走,可惜他現在的狀態根本跑不遠,他們對他的看管也極嚴。”


    “您能幫我們救出爹爹嗎,我想帶他走,求求您了,”謝今華趁機懇請。


    “我也想幫你們,”阮憐兒搖頭,“可是你們跑不掉的。”


    寧青陽他們逃走十幾年,跑到雙闕城那麽偏的地方都被找到了,他現在又癡傻了,她們帶著她走不遠的。


    “我們能,”謝今華堅定道,“我可以先帶爹爹躲到魔界附近,等治好他了再做打算。”


    魔界……阮憐兒垂眸思索片刻,這確實是個好去處,至少比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要好。


    “需要我做什麽?”阮憐兒問。


    謝今華遞給她一張帕子,“握著它迴憶爹爹被關押的地方。”


    阮憐兒照做,很快就將帕子遞還給他們,還是不放心,“還是我帶你們去吧,那裏有不少陣法。”


    謝今華收下帕子,堅定搖頭,“您放心,我們懂陣法的,您隻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好,我們來找您時都隱藏了蹤跡,他們查不到我們的,您隻要不對任何人提起這事兒就沒人會發現的。”


    阮憐兒皺著眉點頭應下,“好,此事我絕不會對半個人說起。”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補充道,“若是青陽真的能恢複記憶,麻煩你們替我轉告他:我從未怪過他們。”


    這句話她說的太晚了,從前寧青陽他們還在山上時不是沒來找過她,但她以掌門不許的名義都拒絕了,說到底還是怪寧青陽的,那時他們便同她道過歉,但那時的她太過年少,總是看不開,卻沒想後麵會有那麽多變故,等她想開已經太晚了。


    謝今華認真點頭,雖然她剛剛從未提及過她對寧青陽的態度,甚至是十分冷淡,但她的反應做不得假,那些自責、無奈與悲涼隔了這些年依舊生動,兩人又是年少作伴,或許她也喜歡過他,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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