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氣遊走繚繞,眨眼間又散去,兩人眼前突然就出現了十幾個人,而其中還有有個熟人,一襲鮮紅色衣袍,看上去賤兮兮的賀思珩。


    看著他來了,謝今華也懶得偽裝了,隨手就掀開了帷帽,扔到了一旁,裴容猶豫了下,知道他們這是被認出來了,也摘下了帷帽。


    賀思珩負手而立,一雙邪氣十足的眼睛緊緊盯著謝今華,唇角勾著笑,“來的還挺快,想不到你還有臉上這無妄山,你就不怕這路邊的亡魂找你索命嗎?嘖嘖,不過想來你也是不怕的,當年你便能一劍斬滅一百三十人,如今區區幾個亡魂你應該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


    謝今華茫然,第一時間向身體裏的斂青求證,“是真的嗎?”


    其實,她是有些信的,靠近無妄山時她就覺得很不舒服,沒有緣由的壓抑,若是這麽多人的恨意壓著的話,好像就說的通了。


    斂青沉默著裝死,又不想迴答。


    那看來是大差不差了,謝今華下意識皺了皺眉,說不出是什麽心情。


    一百三十人?裴容將目光從賀思珩身上收迴,疑惑的看向謝今華,心裏卻早已在替她開脫了,她雖然平常是看上去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但一百多條人命不是兒戲,她應當也不會如此輕率。


    他特意強調這個數字就是想引起裴容的注意,見裴容看向謝今華,瞬間來了興趣,臉上的笑容更加惡劣,“怎麽?你不會以為她是個慈心腸的好人吧?她可是連魔界都畏懼的長晏,殺人取靈,剜心奪目,跟著她你也不怕最後連個完整的屍體都留不下來。”


    怪不得他當時聽到長晏這個名字會覺得熟悉,原來是那個傳言中的名字啊,長晏這幾年在修仙界特別出名,沒別的,就是因為狂,連她都聽師兄弟說過幾次,隻記得是個狂的沒邊的,沒想到居然會是謝今華,更沒想到這個名字在魔界也這麽出名,還都是惡名,怎麽會兩邊不討好呢。


    裴容第一反應是這個,而後才認真思索起賀思珩的話。


    他這麽說,她反倒是一點都不害怕她了,她跟了她這些天,救人行善的事見得不少,賀思珩說的那些卻是一個都沒見著,想來也就是他信口胡扯的了。


    見裴容有了反應,賀思珩又是譏笑一聲,“她告訴你她是魔族了嗎?是不是覺得她很厲害,分明是個連修為都沒有的人,知道那些力量是從哪兒來的嗎?”頓了一下,他看向謝今華,“殺了一百三十人,應該讓你實力大增吧。”


    嘶,賀思珩話裏話外的,都是說她會奪取別人的修為,關鍵是這邪術她還真會,難不成這事兒真是她做的,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她還在思索這事兒,得不到裴容反應的賀思珩冷哼一聲,抬手撩了撩鮮紅色的衣袍,殺意堆疊而出,“真遺憾,要是死在這兒的是你就好了。”


    這種情況了,謝今華也沒時間尋思這個事兒了,反手拿過裴容手上的霜降,笑眯眯地應道,“是挺遺憾,本體不在,隻能讓你的分身死在這兒了。”


    她右手握住劍柄,手臂彎曲送至胸前,劍鋒向上,左手並指沿著劍柄緩緩向上,隨著指尖移動,周圍的黑氣也開始緩緩包裹住劍身,待她放下手,霜降已不見本來麵目,通體漆黑,殺氣四溢,連她身後的裴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退後了一步。


    賀思珩微微皺眉,眉目之間多了幾分凝重,他的本體還在山下禁地附近,分身前來隻是想拖些時間,但看她現在的反應,他怕是一刻鍾都撐不了了,他必須得想個辦法拖延點時間。


    沉默須臾,眼見謝今華就要揮劍,賀思珩突然開口,“孟生生是不世穀的人。”


    “誰?”


    雖然知道他現在說這個肯定有問題,謝今華卻還是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微微偏頭看向了他,“不世穀?”


    見她話語中有疑惑,裴容在旁壓低聲音解釋道,“不世穀存世數千年,受天命行事,族人皆被奉為神使,但兩百年前世間大亂,其避世不管,遭世人唾棄,前些年又被查出勾結窩藏魔族就被滅穀了。”


    對了,不世穀是滅了的,分明是個隻在傳聞中聽過的地方,謝今華卻是莫名心中壓抑,喉中也一片幹澀。


    見她沒反應,賀思珩臉色更難看,卻還是不情不願繼續道,“兩年前各門派圍剿不世穀時,孟生生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也趕了迴去,還沒到不世穀就在外圍的陣法處遇到了他們,最終被打的魂魄都散了。”


    說最後一句話時,賀思珩臉上露出了一種舒暢而不屑的笑容。


    她是知道不世穀的,隻是不世穀向來與世隔絕,無人知其所在,外人進不去,而穀內也有諸多規矩,其中有一點就是不允許穀主以外的人外出,孟生生為何能出穀,她在其中又是什麽地位?


    謝今華心裏驟然起波,麵上還是裝作一片平靜,狀似迷茫地問了一句,“不世穀在魔界內?”


    賀思珩雖然想殺了謝今華,但他其實也摸不清她的底細,隻知道她十分厲害,又查不出任何信息,這才思索著她應該和神秘的不世穀有關,如今她的問題似乎是否認了這個猜想,但他也不敢完全放心。


    略一斟酌,賀思珩繼續道,“不世穀極為神秘,既不在修仙界也不在魔界……”


    原以為他知道些什麽,聽他彎彎繞繞半天,卻都是些傳言、傳說,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謝今華也終於沒了耐心,懶得和他耗下去了,“拖延了這麽久,你準備的也差不多了吧。”


    孟生生在不世穀是什麽身份她不知道,但有一個身份是確定的:魔界最年輕的魔君賀鳴權的道侶,賀思珩的嫂子,也是她和賀思珩矛盾的根源。


    她答應了賀鳴權複活孟生生,賀思珩則是想把孟生生挫骨揚灰。


    賀思珩和賀鳴權同是魔君之子,他實力不足,便一心想助賀鳴權統一魔界,而孟生生是主張仙魔和平相處,她的出現就無異於是打破了他的幻想,好不容易熬到她死了,他哪還能允許複活這種事兒出現。


    平日裏,賀思珩聽到孟生生的名字就覺得晦氣,更別提主動談起了,剛剛他突然說了這些,無非就是想吸引謝今華的注意力,拖延點時間。


    雖然知道他目的不單純,但她也確實想從他這裏得到一些關於孟生生的消息,索性便也裝作沒發現,但他說了半天,也沒句有用的,她也懶得再裝下去了。


    賀思珩也終於收起了虛偽的笑容,手指輕點胳膊,垂眸緩慢道,“你變弱了。你現在的實力應該遠弱於兩年前了,你現在還剩下多少力量?五成?四成?還是……三成?”


    不等謝今華開口,賀思珩便已經確定了般,又露出了他那神經質的笑容。


    他身邊的黑氣也開始膨脹,迅速實體化,像是周圍的結界被打破了般,原本靜止的空氣開始瘋狂湧動,帶動他鮮紅色的衣袍上下翻飛,像是厲鬼在張牙舞爪。


    謝今華眨了下眼,竟直接將劍放迴了裴容手上,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那裏,像是準備束手就擒了。


    見她放下了劍,賀思珩更是興奮,連連發出怪笑,他身後遊動的黑氣也有了動作,緩緩凝成一個黑色的結界護住了他。


    謝今華這才轉了轉手上的木鐲,輕輕敲擊了兩下,手指像魚兒一樣輕盈擺動,緩緩拉開,點點綠光迅速成絲帶狀追著她的動作脫離木鐲,鑽入她的眉心。


    待綠光全部消失,謝今華才放下了手,悠哉看向賀思珩,笑容裏帶上了幾分肉眼可見的挑釁意味,“本事不多事情多,好了嗎?”


    賀思珩麵色瞬間沉了下來,咬著牙揮了揮手,“殺了她。”


    跟在他身後的赤衫蒙麵人得了令,瞬間一擁而上,十幾個人從四麵圍住二人,夾雜著魔氣的拳頭狠狠落下,刮起一陣風,謝今華斜瞥一眼,伸手拉住裴容,拳風貼近之際,一陣黑煙升起,兩人迅速到了包圍之外。


    這些人是凝聚了至少七成力道的,但落拳速度卻不快,謝今華作為劍修,對速度方麵的把控自然是極高的,這幾人的動作在她看來不過是慢動作,她拉著裴容一個縱身便跳了出去,輕飄飄落到了幾十步遠的地方。


    裴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覺得耳邊一涼,緊接著就被謝今華突然按了下去,一個踉蹌差點頭栽地,慌忙之間,手擦著地緩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謝今華隻垂眸匆匆瞥了一眼地上還在狀況外的裴容,便一個轉身,輕盈落到了她身邊,一道黑氣也跟著從二人身後落到了他們剛剛站的位置,硬生生砸出一個坑來。


    黑氣飛速轉動,變出個活生生的賀思珩來,出現的一刹那,他右手在空中飛速劃動,左手則成爪狀狠狠抓向謝今華的眼睛,剛剛撲了個空的赤衫蒙麵人也迅速迴過神來,再度運拳不怕死地撲了過來。


    謝今華身子微微後傾,卻不是閃躲之意,她左手虛虛護著地上的裴容,右手直接抓住離自己最近的那人,嘴角笑意逐漸瘋狂,她捏著那人的手腕,輕輕一提,將他帶至麵前,手中力道也鬆了下來,虛虛的握住那人腕部,直接折斷向後一拉,血如泉湧,無數黑氣跟著從那逸散出來,黑紅交織共舞,圍在了她身體外。


    那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魔氣被她抽取卻無能為力,隻覺體內魔氣運轉飛速,經脈如烈火灼燒過一般疼痛無比。


    眼見著那些人圍了上來,謝今華還在分心護著他,裴容趕緊爬起用帶血的手握住霜降,站在了她身側。


    謝今華這才收迴了手,那人體內的魔氣也盡數暴露在了眾人的視野中,她用手在空中四方劃了一下,引著這不多的魔氣成網狀懸在了兩人身邊,同時落下數道術法在上麵。


    這些東西不過瞬間完成,謝今華將魔氣從那人體內引出的那一刻,賀思珩頓感不妙,生生在半空中停下了動作,後退幾步才站穩。


    那些赤衫蒙麵人自是顧不得那麽多,依舊是毫不畏懼的衝了上來,且手上的魔氣越積越多。


    裴容又握緊了些手中的劍,謝今華卻是已經放下了手,百無聊賴地撫向發間的黑玉簪。


    不待裴容發問,那些人已經撞向了那層黑色的網,一瞬間,那網像個漩渦一樣,竟直接將那些人的魔氣盡數吸了過來,那些人卡在了半空中,體內的魔氣也在飛速流失,他們這才慌了神,痛苦地看向賀思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今華伸出手來,指尖也觸到了網上,瞬間,那些魔氣湧了過來,鑽入指尖消失不見,感覺體內的魔氣差不多了,她這才鬆開手,在網上輕彈了一下,沒有任何聲音,那些黑衣人瞬間原地消失,衣服碎做布條,沾染著血緩緩落地,空中隻留下一陣血霧,層層血霧交替,豔的刺目,空氣中也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血霧哽塞在喉頭,裴容一瞬間隻覺毛骨悚然,嘴裏一片黏膩,瞬間臉色蒼白,腹中翻湧不止,扶著霜降連連幹嘔,吐出了好些酸水才勉強緩過來。


    等她緩的差不多了,謝今華才側身看向她,伸手示意她起身,笑容裏有無奈。


    裴容看著眼前白皙細長的手指,神色微怔,一瞬間,那微微淡去的血腥氣變得濃烈起來,浸滿了她的口鼻,眼中也是潑天的血色,她忍了忍,扭頭又接著吐去了。


    這樣的反應放在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身上其實也還好,但是裴容跟在謝今華身邊,也未必沒見過殺人的場景,這樣的反應就顯得十分嬌氣了,遠處的賀思珩瞧見了都忍不住鄙夷。


    謝今華卻是毫不在意他的反應,一把將她提溜了起來,笑眯眯道,“嘖,這就受不了了?”


    裴容看了眼那籠罩著血霧的困生陣,艱難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好。


    這邊兩人越是悠閑,那邊賀思珩就越是惱火,“你不要太過囂張。”


    謝今華這才轉頭看向他,意味不明地輕嗯一聲,然後拿過霜降,並指在劍身劃過,落下幾道術法,然後將劍送出,霜降離了束縛,帶著刺眼的白光迅速飛向賀思珩。


    霜降像是有意識般,劍鋒直逼賀思珩頸部,劍氣太盛,逼得他連連後退,霜降一個迴旋,又迅速跟了上去,從右側刺了過來,避無可避,他側身的同時凝聚魔氣到手上直接探向霜降劍柄處。


    然而,他的手才伸到半空中便無力的垂了下來,在麵前的霜降也變成了謝今華,她的手抓著他的脖子,毫不猶豫地一扭,哢嚓一聲脆響,他的眸子便失去了生機,整個人化作了一團黑氣,三點鮮血從黑氣中掉落。


    謝今華撥了撥纏繞在指尖的黑氣,將手合成拳,直接將魔氣納入體內,扭頭看向一臉懵的裴容,甚至還在玩笑,“神奇吧?我剛剛在霜降上種了換位術。”


    裴容點了點頭,看向周圍的斑駁血跡,沉默許久,半晌才喪氣道,“我剛剛……對不起,殺人的場景我見過,我……我不是嫌棄你,是我太弱了,我……還是有點不適應這樣的場景。”


    裴容斷斷續續的很想解釋清楚,卻越說越亂。


    她沒資格嫌棄她,她也知道謝今華不動手,她們隻會被更殘忍的對待,隻是她打心底裏抗拒這血色,她暫時無法克服這種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謝今華始終笑著看著她,等她平靜下來才開口,依舊是雲淡風輕的,“不重要,你嫌不嫌棄我都會這麽做。而且……你這樣的反應才正常,你也不用想著去改變什麽,這樣的你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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