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忙去拿了塊兒幹淨的布來,塞入何潛口中。


    謝今華右手順著何潛脖頸處緩緩向下,至兩指長處停下,靈力微微轉動,緩慢的進入何潛身體,護住心脈和仙根。


    緊接著,她抬起右手,左手代之,不同於剛剛緩慢流動的靈力,絲絲魔氣迅速鑽入何潛身體,不過幾個唿吸間就占領了何潛的經脈。


    何潛隻覺得像是有無數隻螞蟻鑽入自己身體般奇癢無比,他隻能雙手緊緊抓住床頭欄杆,額頭冒汗。


    謝今華靜靜地引著魔氣在何潛的經脈內運轉,她的魔氣逐步滲透,漸漸接觸到了原來的兩股魔氣,三個輪迴間,她的魔氣已完全包裹住了那些魔氣。


    她壓著那股魔氣,莫名覺得熟悉,“在哪兒見過呢。”


    何潛此時已經答不上話來了,勉強動了下,證明他還沒暈過去。


    謝今華瞥了眼滿頭大汗的何潛,繼續用力,左手開始緩緩上抬,她放出的魔氣也跟著反應,發了瘋般的拉扯著那股舊的魔氣,隨著她動作,那些魔氣終於被緩緩扯了出來,消失在了指尖。


    此時,何潛臉色已是慘白,整個人像是在被抽筋拔骨一樣疼的痛徹心扉,十指泛白沒了力氣,無力地鬆開滑落一旁。


    看著何潛一副隨時快要暈過去的樣子,她幹脆右手覆上左手,雙手同時用力,拔草一般,直接將剩餘的魔氣一並從何潛體內抽離出來。


    何潛頓時痛的哀嚎,卻因為嘴被堵著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但好歹沒有暈過去。


    看著何潛已經虛脫了,謝今華等他緩了一會兒才又注入靈力,確認魔氣全無後才將護住心脈的靈力一起收迴。


    過了一炷香,何潛才覺出些輕鬆來,體內沒有了魔氣纏繞的那種壓抑感,瞬間變得無比舒暢,隻是仍舊渾身無力,何潛勉強向著她微笑了一下。


    他本來隻是想著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賭一把,死馬當作活馬醫,卻沒成想謝今華居然真的做到了。


    她擦了擦手,“魔氣徹底沒了,不過它纏了你太久太深,你的修為還要過半個月才能恢複,你們這屋也沾染了魔氣,趁早搬了吧。”


    何潛忙點頭,“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謝今華甩了甩手,“順手而已,還有兩句話要同你交代下,你還撐得住嗎?”


    何潛忙點頭,在秦易的幫忙下翻了個身,艱難地坐了起來。


    屋子外的三人一直沒聽到動靜,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何潛的情況實在太差了,也不知能不能救。


    三人再心急也不能闖進去,隻得原地等著,過了有半個時辰,秦易才來喊他們進去。


    謝今華淡定地倚在牆邊,何潛臉色依舊蒼白,卻已沒了死氣。這是救迴來了。


    “何師兄現在感覺好些沒?”


    秦易給他披了件衣裳,他道,“好受多了,多虧姑娘了。”


    對於他的禮,謝今華隻笑著點了下下巴。


    謝明昭點了點頭,轉而道,“何師兄不是在應天山那次……怎麽會到了明月山呢?”


    提及此,何潛突然重重歎了口氣,簡短概括道,“那次說來也蹊蹺,我們提前蹲守了好幾天,確定了隻有十幾個魔族,築基左右修為,這才敢動手,誰知交戰不過半個多時辰,突然趕來了兩個金丹期。”


    “一番惡戰下來,魔族是除了,我們十二人也是盡數感染魔氣,除我以外,其餘師兄弟皆是當場沒了;我運氣好些,但有崇陽宮先例在,也不敢迴修仙界,隻得一路南下,先是遇見仙君幫我壓製了魔氣,又被秦易收留了,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說罷,何潛無力地合上了雙眼,當初一起下山的十二人,其他兄弟都死了,隻剩下他一人,每每想起實在是有些恍惚了。


    “什麽先例?”


    什麽先例會讓他立了這麽大的功都不敢迴去?


    裴容茫然地看向在場幾人,他們怎麽好像都知道。


    “崇陽宮的前少掌門因感染魔氣被門派……”沈慕頓了頓,麵色不忍,“被他們要求以身衛道了。”


    他說的極委婉,裴容卻還是不住心底一寒,這不就是把人逼死了嗎,既能當少掌門,那那位前輩必然是除魔有功且功勞不小的,這番做法也太過絕情了。


    她心頭梗塞,下意識看向謝今華,後者輕抬嘴角,“為了仙門正道。”


    這笑說不出是安慰還是嘲諷,裴容心頭沉悶,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怔怔看著她。


    “等等,何慶豐不是也活下來了嗎?”


    謝明昭忽地開口,這下何潛也怔住了。


    “不可能,我當時檢查了的,十二他分明是魔氣纏身而氣絕。”


    何潛怔愣了許久,搖頭斬釘截鐵道。


    “那戰以後,沒多久老掌門就走了,他成了掌門,我們半個月前去應天山還看見他了。”


    提到這個,謝明昭還是有些惱火,轉頭看向沈慕,後者接過話頭,“他出言調戲應天山弟子,把人險些逼死,我們去了又發現他壓根沒有掌門令,將將把消息遞給其他門派,他人就逃走了。”


    “怎會如此,”何潛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十二以前最老實本分。”


    “人都是會變的,”謝今華忽然開口,“你那師弟逃跑怕不隻是為了掌門令。”


    她方才給何潛去除魔氣時總覺得有些熟悉,直到剛剛沈慕提到應天山的事兒,她才忽然想起來,敏嘉當時製伏了、被何慶豐搶走的那股魔氣和何潛身上的似乎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他當時調戲敏嘉可能並不是色欲熏心,而是想悄無聲息地藏下那團魔氣,這是不是說明,當年的事情和他有關呢?


    “你們當年那次行動都有誰知道?”想通了一切,她抬眼看向何潛。


    “隻有師父和我們師兄弟十二人,”話音落地,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連連搖頭,“十二不會做這種事的。”


    “是與不是,你迴去一查就知道了,”謝今華雙手交叉抱胸,漫不經心地給了他一記重錘,“敏嘉被調戲是在你們那一戰的舊址,她當時製伏了一股魔氣,和你身上的挺像的,而何慶豐出現後就拿走了那股魔氣。”


    她沒再多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何潛的臉肉眼可見地抽動了下。


    經過幾年的蹉跎,他早已沒了原來的意氣風發,聽完這個消息更是瞬間又老了幾歲樣,全身上下都透露著疲憊與痛苦。


    除了麵對謝今華外,謝明昭平時也不知如何安慰人,反複思量後才道,“若真是如此,何兄更該快些養好傷,查清真相,才好讓那些師兄弟能安心往生。”


    何潛看了眼自己殘廢的腿,以手掩麵,聲音在顫抖,“我一定會查明真相的。”


    謝明昭等他緩了會兒才說,“我們送何兄迴應山派吧,何師姐還在等著你迴去主持大局,在這兒養傷也到底是慢些。”


    何潛爽快應下,而後看向秦易商量道,“你也同我一起迴去吧,你一個人在這,那些無賴還會迴來找麻煩的。”


    秦易之前一直是和他爹相依為命,可惜他爹是個賭鬼,欠債無數就自己跑了,隻剩下秦易守著這破房子。


    找不到他爹,那些無賴便天天來這兒找他的麻煩,他是個文弱讀書人,隻能被欺負,後來遇見何潛,才算是好些,何潛雖然病重,但到底底子在那兒,還是勉強能護著他的。


    如今何潛一走,隻怕他還要受欺負。


    秦易看了眼四周,神情有些猶豫,何潛繼續道,“你爹不會迴來了,你守著這兒也沒用。而且我是修仙者,你跟我迴去就無人能欺負你了,你也可以安心讀書。”


    何潛的態度十分真摯,秦易抬頭看向漏風的房頂,略一思考後溫聲應下,“好。”


    謝今華理了理衣裙,看向裴容,“你是迴雩清山,還是跟我走?”


    裴容忙站到她身邊,“我和你一起。”


    她早就要走了的,謝明昭道,“阿姐路上要多加小心,這邊魔族出沒的多。”


    阿姐?何潛眼中劃過一絲驚訝,他還以為她是偽裝了混在他們中間的。


    她不一定是魔族,但確實是身帶魔氣,這樣的人怎麽會是雩清山的人?


    先前謝今華隻交代了幾句,絲毫沒提自己的身份,眼下突然得知她的身份,何潛不由有些詫異。


    感受到何潛的目光,謝今華懶懶地抬眼看向他,隻一眼就挪開了目光,帶著裴容先離開了。


    “今華,我們又上山幹嘛啊?”裴容看著平靜的湖水,好奇地看向謝今華。


    謝今華神秘一笑,遞給他一把豆子,打發小孩子一樣,“去,捏碎了吹開,落得越散越好。”


    她慢悠悠地轉到小舟附近,在小舟內側慢慢劃下一長串紋路,然後才將小舟又放迴了原處。


    裴容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豆子,紅豆大小,一捏就碎,和普通的豆子似乎沒多大區別。


    她將豆子放在掌心,兩手細細磨碎,直到它完全變成了粉末狀,她才猛吸口氣,將手送至嘴邊,對著粉末狠狠吹去,細碎的粉末瞬間隨風散去,不見了蹤影。


    將手上的粉末全部處理幹淨後,裴容才站到謝今華身旁,卻見她在湖邊屈膝坐下,慢悠悠喚道,“赤蛇?赤蛇?”


    不一會兒,那赤蛇果然又遊了上來,依舊歡快的往謝今華身邊湊,還挺有靈性的,裴容一邊感慨著,一邊搓著手臂偷偷退了幾步,她還是有些怕蛇的。


    謝今華輕撫著蛇頭,似是在和它對話般,“乖乖,這裏可全都靠你了,千萬別讓那群瘋子接近這裏。”


    那赤蛇竟似聽懂了般,蛇尾重重的拍打著湖麵,一個轉身,濺起一陣水花,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賀思珩他們是在找古陣法?”裴容突然福如心至。


    謝今華這才起身看向山下,“這座山很快就會被魔氣封住了。”


    聽她主動提到魔氣,裴容忽然想起了那晚她失控的模樣,“師父,你……是魔族嗎?”


    她正低頭打量著湖邊的草地,聽到這話,抬頭看向裴容疑惑道,“師父?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知道她又失憶了,裴容趕緊解釋,“我前些天在宣城拜你為師了。”


    “還有這迴事兒?”她摁了摁眉心,隱隱約約想起了點兒苗頭,不是很清晰,但她相信裴容,於是道,“好像還真有這事兒,我那會兒腦子不清楚,你要後悔了也沒事兒。”


    不用她說,她也知道是湖上借魔氣那事兒了。


    裴容斟酌了一下重複道,“那師父你是魔族嗎?”


    謝今華毫不避違,“拜師不慎。”


    啊?裴容懵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她自己。


    看著她呆呆的反應,謝今華狡黠一笑,“不過那次不算是魔族的術法。隻要周圍有,我可以利用任何力量,包括魔氣,”她沉默了會兒,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補充說,“其實你也可以,和掌握靈力一樣。”


    然而裴容此刻沒工夫去理解她後麵那句話的意思,她沉默著,腦子裏亂糟糟的。


    “後悔了?”謝今華神色溫和,又問了一遍,她自己是拜師不慎,所以她跟她說清楚了,是去是留她自己決定。


    沉默了一小會兒,裴容堅定搖頭,“就算是魔族,也分好壞。而且,作惡的魔族我沒見過幾個,作惡的修仙者我卻見得不少。”


    她知道她說的是真話。


    這個答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謝今華卻還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放心好了,為師肯定不會拖累你的。”


    “謝謝你。”


    分明是該她感謝裴容的信任,裴容卻氤氳著淚花比她還感動。


    裴容這些年過得太不容易了,所以她這一點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足以讓她失控落淚,謝今華抬袖替她擦去淚花,“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裴容咬著唇點頭應下,胡亂擦幹淨了淚痕,故作輕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西南禁地。魔界。”


    謝今華彎腰也不知在草地上做什麽,半晌才抬頭笑地意味深長。


    “魔界?”裴容雖然已經接受了她的身份,但立刻就聽到這個答案,還是忍不住有些震驚。


    謝今華敷衍的點了點頭,抬起右手,指尖上緩緩出現一團紅光,赫然就是上次鑽入她體內的那鬼東西。


    “這東西是那個瘋狗的魔氣和血凝成的,他一直在躲著我,有了這玩意兒就能找到他的本體所在了。”謝今華將手握成拳,輕甩衣袖,放下了手。


    裴容不解,“什麽瘋狗?”


    “打傷我和謝明昭,把我們困在明月山鎮的瘋狗,”謝今華收起魔氣,卻忽然想起一個東西。


    她從懷裏拿出兩辨鐲遞給了她,“這個給你,認個主吧。”


    “給我,”裴容連忙搖頭,“給我太可惜了,我……”


    她話沒說完,謝今華就拽起了她的指尖,用靈力割破,將血滴在了上麵,“沒什麽可惜不可惜,你值得。”


    這東西可以抵擋傷害,也不需要多少靈力驅使,給她最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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