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空予先她們一步到城主府,他做了許久準備,在看見謝今華的那一瞬間還是沒了氣勢,“你都想起來了?”


    謝今華神色緩和了些,“我沒怪過你,你也沒必要這樣。”


    衛空予的心思卻不在此處,沉默了一會兒,他小心試探,“你出去不過幾年便受了那麽重的傷,若不是被雩清山救了,說不準就……我看你現在的情況也不太好,不如就留在宣城吧,我答應過……”


    瞬息之間,謝今華臉色陰沉如墨,煩躁在心底蔓延開,徹底失控,“我說了我不怪你,你到底要怎麽樣,他們都……”


    她哽咽著緩了口氣,一拳落在門上,沒帶半點魔氣和靈力抵抗,木頭碎裂,她的手上是一片猩紅,再抬起頭,眼眶也是通紅,滿是疲憊,“我連難過都不行嗎?我現在這樣挺好的,瘋了也好,失憶也罷,至少我心裏好受些,你讓我喘口氣,行嗎?”


    末了,她默默別開臉,“心願沒達成之前我絕不會死的。”


    衛空予無力闔眸,不世穀一事就是他們兩人中間的結,無論他如何努力,都隻是在增加她的痛苦,永遠也解不開它。


    剛剛他們談話時裴容就走了,其實也沒走遠,聽到謝今華的怒吼,她立馬就過來了,而此時兩人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師父。”裴容小心翼翼地看向神色痛苦的謝今華,又不敢多問。


    謝今華情緒低沉,並沒有看她,衛空予看向他,“何事?”


    裴容撓了撓頭,小心翼翼的看了謝今華一眼,飛速答,“師……今華說城主算命極準,我想來算算。”


    衛空予眼眸低垂,無聲歎了口氣,“我早就不算命了。”


    裴容困惑,衛空予沒多做解釋,而是喚來了佑寧。


    佑寧很幹脆,牽著她的手都沒多問什麽,就開始念叨起來,念叨著念叨著,她的眉頭皺起。


    “姐姐,我送你一句話吧,”她沉思良久,認真抬頭看向裴容,“萬事自有因果,天罰之事沾不得。”


    天罰……裴容臉色有瞬間的蒼白,心裏已經知道了她指的是什麽,緩了會兒後平靜道,“好,我會記住的。”


    等他們算完,謝今華的神色已經好了許多,沒剛才那麽頹廢嚇人了。


    待調息到聶溪她們來時,謝今華已然完全恢複平靜,又和剛出現那會兒樣了,神秘冷靜。


    謝今華看向不遠處的王盛凡和魂體的李素雲,“你們一起走?”


    聶溪笑著點頭,“聽說最近外麵也不太平,他們自己走我不放心,剛好也給我做個伴。”


    她們的決定,謝今華不會幹預什麽,收拾好東西,幾人就去了城外。


    “應該是從四年前開始,也就是你走後沒多久,城門外就慢慢出現了魔氣,慢慢地籠罩住了宣城,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普通人也不敢出去,城門外還有一股魔氣不知是從何而來。”衛空予看著眼前漆黑的魔氣無奈道。


    謝今華沿著這黑氣走了幾步,隨手抓了一把魔氣,仔細看了看,然後將手伸入黑氣之中,緩緩釋放魔氣,絲絲魔氣迅速向下移動,穿梭在魔氣中。


    片刻後,她又看向衛空予,“無害。護城一戰死去的人的靈力並沒有消散,盤桓此處,牽絆住附近的魔氣,經年累月下就形成了這個屏障。”


    “魔氣之下有陣法支撐,應該可以阻擋西南魔族的侵襲,不會對城內百姓產生危害的,但你還是讓百姓不要出城的為好,禁地的魔氣來勢不小,別被鑽了空子。”謝今華看了眼遠方,囑咐道。


    “可是,城內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他們沒有靈力,應該不至於沾染魔氣吧?”


    衛空予皺了皺眉,他們也算是打小就認識,對於謝今華的性子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哪怕她現在看著冷靜穩重,本質上還是那種愛賭且有點自信到常人會覺得瘋狂的性格,即使是麵對生死攸關的事兒她都還能笑著問你怕不怕,這次連她都這麽說了,那隻怕外麵的形勢是極不好了。


    “別天真了,魔氣可不會管你是修士還是普通人。而且,誰告訴你普通人沒有靈力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抓個人殺了看看屍體七竅處有沒有靈力逸散。”


    謝今華輕嗤一聲,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們老舊落後的思想。


    “以前的魔氣太弱小了,隻能從傷口慢慢地侵染靈力,普通人靈力微小,魔氣的損害也就有限;現在可不一樣了哦,魔族實力暴漲,像佘尋雁那樣能力稍強點的就可以強行附身,你們若是還想像以前那樣應對,那就乖乖等死吧。”她微微歪頭,臉上冰雪褪去,笑的甚是天真,就是說出來的話有些殘忍。


    這種情況就十分棘手了,若是再發展下去,那麽去除魔氣的難度將難以想象。


    衛空予歎了口氣,看著謝今華道,“我必須得守著這座城,外麵的事全靠你們了,若有事,可以盡管找我。”


    謝今華垂眸,“我會派人來助你的,宣城必須守住。”


    魔族的勢力可以爭取自由,但絕不能再出現屠城占城的事了。


    “我們該走了。”


    “姐姐!”


    謝今華正要轉身離開,卻忽然被叫住,她轉身看去,被留在城主府的佑寧還是偷跑來了。


    “姐姐,你有時間一定要來看看我,我舍不得你。”


    說這句話時,佑寧沒了平日裏的活潑,眼裏是與年齡不符的憂傷與哀愁。


    “好,我一定會來的。”謝今華也答得認真。


    出了宣城,幾人也就要分別了。


    謝今華看向李素雲,“這枚玉墜子可讓你的魂體暫居其中,減少許多麻煩。”


    王盛凡看著她掌心赤紅色的水滴狀墜子,欣喜若狂,小心接過,“多謝仙君。”


    謝今華微勾嘴角,拉過旁邊的裴容,“走了,我還有正事。”


    她的記憶總是混沌的,昨晚她苦苦祈求原主相助,後來就懵懵懂懂的了,此刻她自己也分不清現在是她還是原主在影響,但總之,趁著還有些原主的記憶,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半月後。


    兩人是傍晚時分迴到雩清山的,也沒見著謝明昭他們,聽許幼清說是離開有幾天了,沈慕迴萬合宗匯報茲州的情況去了,而宋雲苓他們則是去山下除魔去了。


    他們的修為都還算是不錯的,她也就沒多問,在山下這些天也累了,迴去就歇下了。


    一連在山上歇了三四天,謝明昭還是沒有消息迴來,倒是宋雲苓一個人先迴來了。


    她迴來就直奔秀清殿去了,見了掌門就迴去休整去了,幾人便也沒碰上麵。


    直到第三天,宋雲苓突然捂著胸口找到了聞清院,“明昭他去了明月山。”


    “他去那兒幹嘛?”謝今華不明所以。


    宋雲苓臉色有些不好看,“應天山事發後沒多久,何慶豐就不見了,聽說前些時日應山派派來了個年輕女子。”


    裴容看了謝今華一眼,隨即不解,“掌門不見了來找我們作甚?難不成還是我們給弄丟的?”


    宋雲苓搖頭,“那女子來沒糾纏此事,說是他壞了應山派名聲,不配為掌門。”


    裴容更加摸不著頭腦了,“那她來幹嘛?”


    “托明昭去找一個叫何潛的人,聽說此人是應山派本來定下的掌門,但是幾年前他便失蹤了,如今何慶豐不頂事,何潛又對明昭有過舊恩,她這才找到了明昭。”


    若隻是為此,宋雲苓為何如此驚慌,謝今華更加莫名,“那你驚慌什麽?”


    宋雲苓皺眉,“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心慌,總覺得不踏實,我想去那裏看看。”


    “我們也去。”謝今華當即應下。


    一路上,謝今華看著茫然又緊張的宋雲苓,比她還茫然。


    前世謝明昭也去過明月山,但那是十五歲跟著徐乘風去除魔,也是那次,阿昭成了廢人,每每想起這個,謝今華就心口一陣絞痛。


    可宋雲苓為何會心慌呢?她是知道了什麽,還是說這是個圈套?


    謝今華不能確定。


    裴容的茫然沒比她們少,不就是出去找個人嗎,為何她們都這麽緊張,像是知道了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一樣。


    趕到明月山時已經是第三天晚上了。


    明月山之所以得此名全在它山頂的風景,站在明月山山頂,明亮皎潔的月亮看上去幾乎是觸手可及,點點星辰鋪滿天際,仿佛下一刻,就要借著這柔和的月光流淌到人們眼前。


    再往前幾步,麵向東方,山腰上有一彎不小的湖水,也倒映著天空的模樣,一時間,頭頂是星辰,腳下是星辰,目之所及皆可見星辰,美得讓人沉醉。


    謝今華看著山腰的那彎泛著粼光的湖水,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莫不是原主以前來過?


    她想不明白,宋雲苓也沒心情去欣賞眼前的美景,一雙美目四處流轉,急切地去尋找謝明昭的身影,心中不安更甚,“我們下山去找吧,在這裏什麽也看不見。”


    下山的路並不好走,一路上全是些有毒的植物,有的地方甚至是被這些毒草封了道。


    剛開始,宋雲苓和裴容還能用靈力劈開這些毒藤,下到山腰時,這些毒藤已是有手腕粗,他們用靈力也難奈何分毫了,隻能選擇繞路。


    “那裏好像有個鎮子,找人應該會去鎮子裏找吧?”裴容第一個發現了遠處的亮光。


    明月山鎮離這裏不算太遠,幾人又向西走了一會兒,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下坡,坡下有不少房子,大多都還亮著。


    “這裏怪怪的,”謝今華看著山下寧靜之景,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不適。


    宋雲苓打量了下,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而且謝明昭很有可能來過這裏,她們必須得去看看,“我們小心些吧。”


    心急之下,謝今華也沒來得及多考慮一下,三人一劍就這麽進了鎮子。


    鎮子裏的景象也是平常景象,這時已經快戌時了,外麵沒有人,窄窄的巷子黑漆漆的,唯一的光亮是兩邊的房屋裏漏出來的,勉強可以給她們照明方向。


    “這裏好像沒有阿昭的氣息,”穿梭在巷子裏,謝今華感受的十分仔細。


    宋雲苓也意識到了這點,心頭墜墜,不安又濃烈了幾分。


    三人不敢耽擱,到醜時幾乎是把整個鎮子都搜了一遍,都沒有謝明昭的氣息,他似乎真的沒來這裏。


    “山上沒有,這裏也沒有,明昭迴去哪兒了?”宋雲苓急得說話都快了些,迷茫打量四周,有些慌了神。


    謝今華也擔心,但勉強還能保持著冷靜, “青雲令,那個令牌不是可以追蹤弟子蹤跡嗎,你快傳信給師父。”


    宋雲苓如夢初醒,雙手飛速結印,然而,一長串收拾之後,她臉上又是茫然之色。


    “我感受不到靈力的存在了。”


    裴容一愣,也趕快結印,經脈和手中空空,當真半點靈力沒有,他甚至都沒察覺是什麽時候沒的。


    “那明昭豈不是會有危險?”宋雲苓瞬間如臨大敵,眉間溝壑愈深。


    “我們現在可能需要先擔心下自己,”看著太陽漸漸升起,謝今華的不適感越來越明顯。


    看太陽的高度,現在應該是辰時了,可街上依舊沒有一個人,所有的房屋都門窗緊閉,沒有說話聲,沒有活人的氣息,詭異的安靜。


    “鎮子上不會一個活人都沒有吧?”裴容頓覺毛骨悚然,悄悄挪了幾步,離身旁的房屋遠了些。


    “不好說,”謝今華什麽都感受不到,原主也十分平靜,似乎是她的不安來的有些莫名。


    宋雲苓把四周打量了圈,走到裴容身後的房屋前,伸手推了推窗,紋絲不動,她又湊近聽了聽,無奈搖頭,沒了靈力,她們現在和普通人沒差。


    嘚嗬!


    嘹亮的樂器聲驟然打破了詭異的寧靜,似是嗩呐聲,緊接著就是鑼鼓喧天。


    這聲音太過突兀,謝今華同宋雲苓對視一眼,後者想也沒想,“我們得去看看。”


    眼下這個情況,她們也隻能去看看,謝今華沒多糾結,走在了前麵,她好歹還有魔氣,出現意外了還能應對一下。


    她們追著聲音找了許久,明明聽著很近,她們卻就是找不到聲音的來源,隻是不停在鎮子裏繞圈。


    “剛剛不還中午嗎?怎麽就天黑了,”三人繞了無數圈後,看著深藍色的天空,裴容猛然驚覺。


    “那裏!”來不及驚訝時間的流逝速度,宋雲苓突然追著一個方向跑去了。


    謝今華來不及多想,拉著裴容就追了過去,那個方向她們方才分明去過的,這會兒竟全然變了樣,巷子兩邊的人家都掛上了紅綢緞,貼著喜字,鑼鼓聲愈加歡快,宋雲苓停下了腳步,終於反應過來,“婚嫁儀式?”


    謝今華在她身旁站定,此時大紅的喜轎憑空出現,從巷子對麵向她們走來,十六人抬轎,邊敲鑼打鼓,將巷子堵了個嚴嚴實實。


    “新娘子到。”


    佝僂著身體的紅衣老婆婆出現在隊伍最前麵,抬眼看向一臉茫然的三人,枯癟的嘴咧開了縫隙。


    一陣莫名的熟悉感自心底蔓延開,越來越近的隊伍卻容不得她思考更多了。


    這場景太過詭異,裴容和宋雲苓也是頭皮發麻,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過愣神的謝今華,轉頭就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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