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受了這裏的劍氣激發,謝今華隻覺五感漸漸靈敏起來,腦海裏不停的有破碎淩亂的畫麵劃過,一股未知的力量從心口緩緩匯集起來,溫和卻又有力量。


    那力量繞過靈海徑直進入了她的經脈,幾乎是在它到達掌心的瞬間,那些破碎的畫麵驟然成形。


    灰衣青年身如遊龍,手持霜色長劍刺穿了數個黑色身影,黑色身影越打越多,青年出劍愈急,同那些東西纏鬥不止,直到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來人麵容不清,但看身形是個女子,女子沒用靈器,空手擒向青年,不過十餘招,方才麵對近百個魔族尚且得心應手的青年竟瞬間落入下風,被逼得連連後退,謝今華不禁皺眉,替他捏了把汗,青年雖已落入下風,出劍卻還算利落,但這種情況一味防守並不能支撐多久,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堪堪站定,一瞬喘息的機會,青年劍鋒向下,裂縫瞬間從他腳下蔓延看,他的身上也迸射出白色靈光,像是有吸力般,將那些黑色身影拖拽到了裂縫之中,唯獨白衣女子瞬間消失了。


    看著白光吞噬了一切,謝今華不免有些悵然,這前輩看著很年輕,修為劍術這般出彩,最後卻葬身於這無名之地,無人知曉,未免有些可惜了。


    “這兒……”她還沒來得及和沈慕他們說明情況,白光自裂縫中衝天而起,沈慕反應快,一把就將她和裴容帶到了十步之外。


    白光向上直衝到了天際,居然形成了一道屏障一樣的東西,緊接著一道湖藍色身影自裂縫中信步走出,她身著窄腰勁裝,手握長劍,眉宇間滿是沉靜與淡然,眸子明亮剔透,溫柔地對著眾人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唿。


    謝今華愣了一秒,還是裴容先反應過來,“弟子裴容見過黎長老。”


    “萬合宗弟子沈慕見過黎長老。”沈慕也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謝今華見過黎長老。”謝今華終於迴過神來,趕忙行禮。


    黎謹初微微點頭,隻多看了她一眼便收斂了情緒,“你們怎麽來這兒了,方才沒傷到吧?”


    “沒有,”謝今華忙搖頭,“長老,這是什麽啊?”


    “洛河遺跡,”黎謹初負手看向衝天白光,“百年前,劍道天才洛河於此處持劍誅殺魔族百餘人,力竭,以身結陣,全殲魔軍,靈識盤桓不散形成洛河遺跡,可惜此地太過偏僻,遺跡沉睡,我方才下去才喚醒了它。”


    “他殞命時尚且年少,留下遺跡是為了尋找有緣人傳授劍道,也是為了給他的佩劍霜降另尋良主。”黎謹初眼裏有惋惜,劍道本就不算興盛,又隕落了這樣一位少年天才,實在是損失巨大。


    “那現在該怎麽辦?”沈慕蹙眉看向遺跡,這種機遇一旦現世,怕是又要惹得一番爭搶。


    “你們都可以進去,我會在此坐鎮,”黎謹初麵容平靜,並沒有太擔心,“霜降盡快認主也可以了卻洛河的遺願,讓他早日安息。”


    “靈修也可以進去嗎?”沈慕困惑。


    “可以,”黎謹初微微頷首,“遺跡裏麵有什麽我也不確定,你們自己小心。”


    得了這聲囑咐,三人便小心進入了白色屏障。


    他們以前也沒這種機遇,不知道遺跡該是什麽樣的,但顯然眼前的場景太過平常了,一山一院子一少年,除此之外,四下一片漆黑。


    謝今華方才見過他的,“洛河前輩?”


    “我看起來很老嗎?”洛河微挑眉毛,有些不樂意。


    她默了默,沈慕忙解釋,“閣下修為在我們三人之上,又為修仙界做了這般大的貢獻,自然該稱一聲前輩。”


    洛河冷哼一聲,“少花言巧語,我不會因為幾句好話就把我的寶貝給你們的。”


    說著他還摸了摸木桌上長劍,目光十分之柔軟專注,不知道還以為他在看心悅之人,謝今華一陣肉麻,果然劍修都這個德性。


    “一個靈修,一個沒修為的小可憐,一個……”洛河圍著幾人打量了許久,慢悠悠數道,到謝今華時,他有些困惑,“連你都能進來了?”


    這話什麽意思?謝今華有些無語,這話說的她有多廢物啊,怪傷人自尊的。


    “嘖,黎長老什麽眼光,我的寶貝算是送不出去了,”少年有些嫌棄地搖了搖頭,抱著劍躺到了藤椅上。


    “前輩的意思是我們都不行嗎?”沈慕依舊態度誠懇,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惱怒。


    洛河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把劍給你們還不如等我自己投胎轉世迴來。”


    謝今華默了默,這人嘴是真欠,虧她看迴憶時還覺得他英勇帥氣的不得了。


    “不過,”洛河躺了會兒,似乎是改主意了,又悠悠道,“平心而論,你倒是有資格進入考驗。”


    他伸手點了點中間的裴容,不待她反應過來,她人便消失了。


    “我又不會吃人,送她去考驗了而已。”


    看著兩人一臉焦急,青年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這畫麵和迴憶裏的青年一對比,謝今華實在是有些不忍直視,“前輩,你要不還是別說話吧,我覺得你還是持劍殺敵的時候更神氣些。”


    洛河一躍而起,壓根沒聽進去她的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你看見了?”


    她無奈點頭,頗有種幻想破滅的感覺。


    他瞥了她一眼,一臉了然,“也正常。”


    她沒懂這話從何而來,還沒來得及問,洛河一臉雀躍,“我也覺得很神氣,可惜了,那個壞女人要是沒來,我還能再神氣個幾百年。”


    分明是讓人惋惜的事,他的語氣裏卻沒半點遺憾。


    “你……”洛河忽然頓了頓,隨手一揮,沈慕也不見了,“你也去參與考驗吧,我和她有話說。”


    “嗯?”謝今華一臉莫名,她是真猜不透洛河的心思。


    “你知道那個白衣女子是誰嗎?”洛河抬眼,示意她在旁邊坐下。


    謝今華搖頭,看見他眼底的懷疑,她有些茫然,“我應該知道嗎?”


    洛河思付片刻,收起了不正經的樣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方才遺跡打開的瞬間,我也感受到了你的力量和……”他忽然停下,瞥了眼她心口,“挺特殊的。”


    這是指她的心脈,他為何沒有說出來呢?這又有什麽問題?


    瞥見她眼底的疑惑,他問,“失憶了?”


    她點點頭,洛河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樣子,搞得她更疑惑了,急切的想要得到些答案,“前輩,你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洛河慢悠悠瞥了眼天空,然後道,“你現在的情況挺好的。”


    謝今華垂眼思索片刻,他方才的動作分明是在顧忌什麽。


    這遺跡是黎謹初喚醒的,現在也是她在守護,他這樣謹慎,是怕黎長老察覺嗎?可到底是什麽事,需要他替她瞞著黎長老呢?她的身份真的有問題嗎?


    他方才似乎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應該知道那個白衣魔族的身份,還有那句“連你都能進來”,她起初以為是在羞辱她,可現在再看,分明是意外,為什麽會這樣?難不成她是魔族?


    謝今華心跳一滯,下一秒兀自否定了這個想法,雩清山有靈犀河護著,她要真是魔族,連山門不去,更何況,要真是魔族,林鴻也早該發現了。


    那還能是什麽情況呢?她是真的想不通了。


    見她還在糾結,洛河在她麵前揮了揮手,神色認真。


    “你也是劍修吧,我能感受到你的劍的氣息,不想比試比試嗎?”


    “啊?”謝今華更困惑,他的意思是她的劍就在身上?怪不得她丟了劍一點感覺沒有,原來是沒丟啊。


    “你別告訴我,你失憶了,連自己的劍都忘了?”洛河一副她要敢迴答是就譴責她的樣子。


    毫不誇張的說,劍修把劍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一般都是當道侶嗬護的,也難怪洛河看負心漢一樣看她,可這事兒她也沒辦法啊。


    謝今華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之前還成了瘋子,兩天前才好。”


    這個答案屬實意外。


    洛河一口氣憋在胸口,啞口無言,半晌後深深歎了口氣,語氣鬱悶,“罷了,懶得和你計較。”


    “你別,”看著洛河一臉不願搭理她的樣子,謝今華忙扯了扯他胳膊,“你幫我看看,我的劍在哪兒?”


    洛河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極度無語,“那是你的劍,我要是能輕易找到,你那兒還叫藏起來嗎?”


    好像是這個理,她無奈泄氣,“記憶沒了,仙根沒了,劍也不知道在哪兒,我現在活著怪沒意思的。”


    不知道這句話哪裏戳到他了,洛河麻溜坐了起來,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頭,“多大點兒事兒,我一個死人都沒你這麽大怨氣。”


    謝今華撇了撇嘴,一想到前世那些糟心事,三分演的也帶了幾分真心,“可我現在這樣真的很沒用啊。”


    “嘖,”洛河一把拽過她的右手,“等你記憶恢複就好了,至於你的劍,在你身上又不會飛了。”


    他語氣兇巴巴的,動作倒是很輕柔,一股股獨屬於劍修的銳利的劍意混著靈力進入了她體內,心口再度傳來異樣感。


    “好了,”說這句話時,洛河的臉已經有幾分蒼白了,“我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末了,他又兇巴巴補充了句,“這可不是看你可憐,同是劍修罷了。”


    “謝謝前輩,”謝今華能感覺到腦海裏有些畫麵在複蘇,這全是洛河的功勞。


    “謝個屁,我就是怕靈識消散後靈力浪費了可惜,”洛河別過臉去,抱著霜降不再看她。


    “你前世怎麽會孤身來這裏啊?”沈慕他們還沒出來,她隻能有一茬沒一茬地找洛河搭話。


    這一次,洛河迴答的很慢,語氣難掩低落,“赴約。”


    “什麽?”謝今華一愣,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我師姐早先也曾在應天山待過幾年,我答應過會替她守護好應天山。”他扯了下嘴角,笑的還不如不笑。


    謝今華隱約察覺到這大概是個悲傷的故事,於是便準備止了聲不再追問,可洛河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坐起來期待地看向她,“你既然能感受到我的記憶,那別的呢?你當時沒有感受到別的嗎?”


    謝今華有些懵,“似乎沒有。”


    “也對,百年了,”洛河幽幽歎了口氣,語氣難掩失落。


    她還想繼續追問,眼前突然多了幾十個人,都是見到遺跡異象趕來的。


    “阿姐,沈慕他們呢?”謝明昭一眼就看見了謝今華。


    “他們進幻境考驗了。”謝今華看了洛河一眼,然後起身找到了他身旁。


    洛河瞬間恢複了那副神秘莫測的調調,抬眼看向來人。


    “來了這麽多,一個劍修沒有啊,”他懶洋洋掃了一圈,一抬手,在場的人便少了幾個,這次是被他趕出去了。


    “現在劍修比較勢微,”說到這個,謝今華也有些感慨。


    前幾百年劍修還沒這麽少的,不知為何近兩百年靈修突然大盛,百人中再難有一個劍修了。


    “前輩的意思,難不成我們就不能靈劍雙修嗎?”


    說話的人不高,也就十一二歲孩子高,氣質還有些……猥瑣,謝今華皺了皺眉,這人估計就是傳說中的何半截了。


    洛河抬眼看向他,輕蔑一笑,“這般自信,我還當是何等天才,方才竟漏了你。”


    他輕飄飄一揮手,何慶豐也出去了,他這才看向餘下十幾人,“罷了,湊合吧。”


    說著,便把他們也送去考驗了。


    “你方才輸了那麽多靈力給我,還能應付他們嗎?”看著洛河蒼白的麵色,謝今華後知後覺地擔心。


    “整個遺跡都是以我的靈識構建的,我便是一絲靈力沒有,他們也奈何不了我,你不必擔心,”洛水默了默,語氣了多了些悲傷,劍道衰落的悲傷,“不過,劍道如此,怕是再等千年也遇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了。”


    “我等不了那麽久了,”他悠閑躺下,“拜托你兩件事兒。”


    “什麽?”謝今華在他旁邊坐下。


    “第一,這批人裏並沒有我要找的有緣人,隻最開始那個小姑娘有幾分機緣,但也不成氣候,霜降就交由你保管著,遇到有緣人,霜降自會認主。”他珍重地輕撫著霜降,一遍又一遍。


    “好,”謝今華認真點頭。


    “第二,待他們出來,我會粉碎遺跡,還請你幫忙收拾殘體,送往南邊的璿璣涯最高的山峰安葬,”洛水的神情有些疲倦,“耽擱了快兩百年了,有些累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神情溫柔安靜了許多,沒有了初見的淩厲不羈。


    “好,”謝今華認真點頭,“我一定會的。”


    洛河輕笑了下,閉上了眼,應當是真的累了。


    謝今華安靜坐在旁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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