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初上。


    一道身影在山石間穿梭。


    “哎。今晚又是沒有什麽收獲。”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麵容剛毅的青年。


    青年叫馬三寶,是一名荒野獵人。


    什麽是荒野獵人,這個說起來有點複雜,簡單點說就是在荒野中尋找各種物資,用以生存或者和交換。


    十幾年前,地球突然爆發滅絕性的災難,火山噴發不斷,遮天蔽日地粉塵彌漫在天空中,有害氣體散逸,全球各地更是連續爆發了十幾次9-10級的大地震,並且餘震不斷。


    生存環境的急劇惡化,導致百分之90的生物大滅絕,全球人口也從70多億銳減到20億,如今幸存的人類隻能龜縮在極少數地質極端穩定的城市中苟延殘喘。


    馬三寶一家居住蘭新市的邊緣,每天的生活就是靠馬三寶在荒野中漫無目的的尋找物資過活。


    一塊坳地上,聚集著不下四五十個人。前方凸起的山脊,恰好能夠抵擋些入夜的寒風。


    這裏是獵人小隊的集合地,每天獵人們從這裏出發,四散在荒野上工作十多個小時,夜晚又都聚集在一起,返迴城市。


    馬三寶迴到營地,微微掃視一眼,四五十號人,多半都是麵帶愁容,不用說也知道今天沒有開張。


    “怎麽樣?”一個青年湊上來問道。


    這個人是馬三寶的發小趙天虎,長得非常壯碩,虎頭虎腦,外號虎子。


    馬三寶搖了搖頭,轉頭看著自己的發小。


    多年培養的默契,讓虎子瞬間明白了馬三寶的意思。


    他雙手一攤,“沒得”,神情中卻沒有過多的煩躁。虎子和他父親都在獵人小隊,壓力要比馬三寶小很多。


    虎子搭上馬三寶肩膀,“寶哥,這附近最近多了四五支獵人小隊,搜得那叫一個細致。”


    馬三寶也知道這件事,但蘭新市周圍就這麽大的地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有搶食的人。


    虎子把頭靠近馬三寶耳邊,低下聲音說,“現在這些荒區,根本刨不出食來。寶哥,我打聽到距離這裏西北三十裏,是一個真正的城市廢墟。當時撤離時很匆忙,很多物資都沒來得及帶走。”


    虎子轉頭左右看看,接著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據說開拓者組織也經常去那邊探索。”


    馬三寶好奇道:“開拓者在那邊建立了根據地?”


    “沒有。”虎子輕輕搖頭:“要是開拓者建立了根據地,就沒咱們什麽事了。”


    虎子接著說:“開拓者是官方的,咱們獵人是民間的。他們一直瞧不上咱們這些野路子。不過好像聽說那邊有沙狼出沒,所以開拓者也不敢建立根據地。不過正是咱們的機會。那麽大的城市,咱們隨便搜到一點開拓者漏下的,就足夠我們吃很久了。”


    “你小子,是不是又在攛掇三寶去探險。”一道粗狂而低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怒氣。


    虎子轉頭,邊伸手保護耳朵邊討饒:“疼疼疼,爹。”


    虎子爹趙功鬆開手,對馬三寶說:“別聽他胡咧咧,那邊據說沙狼非常多,這東西兇猛異常,沒有武器根本對付不了。”


    “不錯。”旁邊的杜列附和道,“我以前遇到過一次,好幾個人都鬥不過它,還被它咬死一個人。”


    虎子倒吸一口冷氣:“這玩意這麽兇猛?”


    杜列還想再吹噓一下那段經曆,馬三寶突然插話:“可能真的要去那邊試試了。”


    趙功麵露擔憂,準備勸解馬三寶放棄這種危險的想法,而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在營地響起,也隻好按捺下憂慮。


    “大家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未歸的人。”


    說話的是獵人隊的隊長,李大洪,身材孔武有力,是一個退役軍官。


    人群嗡嗡作響,斷斷續續地有人出聲。


    “沒有!”


    “沒有!”


    “這也沒有!”


    ……


    這是獵人小隊必做的流程。雖然城市附近的荒野上,危險已經不大,但偶爾還是能碰到危險。五年間,馬三寶所在的這支獵人小隊有七八個人遇難。


    正當人群以為要結伴迴家時,李大洪的聲音又響起。


    “趁著今天跟大家再說點事情。”


    放佛有了預感,眾人皆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最近一年來,大夥的收獲是越來越差了。城市周圍的荒區就這麽大,物資隻會越撿越少,還有其他獵人小隊搶地盤。以後這片荒區恐怕養不活人了。”


    這話像一柄錘子敲打在眾人的心口,在廢墟上撿物資本就不是長久之計,但事到臨頭,惶恐不安還是避免不了。


    “如今,大家要活下去,隻能走出去,到更大的荒野上討生活。當初成立獵人小隊,是為了守望相助,更好保護大家的安全,但在真正的荒野上,按照我們小隊的實力,想要保護大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我還是建議大家能夠結伴出去狩獵。”


    “希望大家以後每天都滿載而歸!”


    這句蒼白的祝福在人群中沒有激起半點的水花,所有人都對未來的命運擔憂。


    解散獵人小隊也是無奈之舉,維持現狀就算溫水煮青蛙,結局不會變。


    李大洪麵色沉重,心想明天他也要去更危險的地方試試了。


    人群中,馬三寶、虎子、趙功和杜列四人並肩走著。


    趙功沉吟良久,慎重地說:“看來三寶說的對,是要去那種地方闖闖了。”


    虎子激動的嘟囔:“爸,這是我提議的。”


    杜列雙眉緊蹙,麵色猶豫地對趙功說:“老趙,太危險了……”


    趙功聞言也是舉棋不定。


    馬三寶看著眾人表現,開口道:“趙叔,杜叔,我要去試試。”


    “虎子說那裏是二級警戒區,沙狼應該是偶然出沒,那麽大片廢墟,不一定遇上。”


    四人商量了一路,趙功有些臆動,虎子眼中閃著亮光,唯獨杜列仍在糾結。


    從幾輛大車上下來,四散的獵人們各自迴家。


    黑漆漆的路麵上,隻留下獵人們悶頭行路的腳步聲。


    災變後,電力極度稀缺,除了城區中心地段,路燈已經退出曆史舞台。


    馬三寶的腳步沉重,最近三個月,他用了十二分努力,但找到的有價值的物資越來越少,家裏從一天三餐降低到一天兩餐。


    “希望在新的荒區能有所收獲吧!”馬三寶心中期待道。


    “小寶,迴來啦!”


    “嗯,王爺爺。”


    借著昏黃的月光,馬三寶勉強看到一個坐在搖椅上的老人。老人骨瘦嶙峋,手中蒲扇緩慢地一搖一擺。


    老人的兒子和媳婦都是荒野獵人,不過和馬三寶不同隊。看這情況,就知道老人在等人。


    似是聽到了對話,隔壁的門開了,一個憔悴的婦人走出來。


    “小寶迴來了。”


    “嗯,媽。”馬三寶上前扶住母親,埋怨著:“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天冷就別出來了。你身體也不好。”


    馬母笑著辯解:“沒幾步路,出來看著,媽安心。”


    “哥迴來啦!”又一道女聲,是妹妹馬敏。


    馬敏今年十四歲,個子有點矮,麵色泛黃,這是營養不良的征兆。每次看到妹妹,馬三寶心中都充滿愧疚。


    馬敏將二人迎迴家。


    屋子裏一張四方桌,四把椅子,一個簡易灶台,靠牆是一張床和一個衣櫃,再無他物。


    這張床是馬三寶的,母親和妹妹擠在裏間的小臥室。


    三人一起坐在桌子旁,小妹很有眼力地盛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俯身坐下。


    母親拉著馬三寶的手,嘮叨一些她在工廠裏的瑣事。


    她上班的地方是政府特許經營的服裝廠,工廠裏有8000多人才,全城近八成的服裝都產自這裏。


    其實馬母的工作很枯燥,從上午8點,到晚上7點,除了中午1個小時午飯時間,就在不停地裁剪縫紉,裁剪縫紉,耳邊是噠噠噠的機械聲,身體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馬三寶心裏明白,母親這是為自己寬心。每次自己有收獲的時候,母親和妹妹都是央求他講荒野上的趣事,他沒有收獲的時候,母親才會自己嘮叨不斷。


    馬三寶也不戳破,安安靜靜地坐著,和妹妹一起聽著母親嘮叨。


    直到夜深人靜,母女二人進入裏間臥室,馬三寶躺在床上,愁緒才浮上眼眸。


    閉上眼睛,他又想起即將要踏入的荒野。


    大災變前的地圖,他早就深深地記在了腦海裏,甚至還仔細閱讀了很多在拾荒過程中發現的書籍。


    “桑原市”,虎子說的就是這座城市,不過如今已經被f5區所替代。


    蘭新市位於d6區域,f5在蘭新市的西北方向,直線距離400多公裏。


    如果步行前往,一天、兩天……算了不可能!


    如果有荒野車隊的車,大概兩天可以抵達,再工作三四天,大概一周一個來迴。


    馬三寶心中有兩個憂慮,第一是能不能找到車隊,第二是要不要跟母親坦白。


    明天去找趙叔問問,不行就問問李隊長。


    至於母親這裏,還是先不要說吧,萬一沒有太大的危險,害母親白白擔心就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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