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秀珍來找於鬆榆一起上工。


    “秀珍,我今天有事要去趟市裏,不好意思啊,你要是見到了慶和,幫我跟他說一聲啊。”


    於鬆榆從口袋裏掏出一堆零食,一股腦兒的塞進李秀珍的挎包裏。


    “啊?那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就於鬆榆那小身板,自己跑那麽遠,李秀珍還挺不放心的。


    “你放心,我不是自己去,快上工去吧!”


    “你確定嗎?”


    “確定啊,放心,快去吧!”


    知道於鬆榆要去市裏,她家小老太又開始嘮叨了。無非就是擔心她的人身安全,怕她被人騙啊什麽的。


    於鬆榆迫於無奈,安撫了好一會,小老太這才鬆口。


    她嘴上沒說,心裏卻在吐槽,現在的環境比後世,不知道安全了多少倍呢。


    乘牛車去鎮裏的路上,於鬆榆就發現了王二賴的窘迫。他明顯為了這次出門,專門選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衣服雖然幹淨,但也是補丁摞著補丁。而且這補丁的針腳,確實太粗糙了些。


    於鬆榆假裝沒看到他的窘迫,生怕刺痛他的自尊。


    她大大方方的跟王二賴講解著他今天的任務,還給他拿出了一支鉛筆和一個小本子。


    她希望王二賴今天可以把百貨大樓裏商品的品種,和價格幫她記錄下來。


    牛車大叔把兩人送到汽車站門口,於鬆榆囑咐他下午晚點來接他們,就給了錢,讓他先迴去了。


    買了車票,兩人去了城裏的百貨大樓。雖說是百貨大樓,但也就是一個二層樓而已,不過規模自然是比鎮上的供銷社強太多了。


    於鬆榆帶著王二賴裏裏外外的轉了很多圈,這裏的商品種類繁多,基本可以滿足人們百分之九十的生活需求了。


    如果說你想要買的東西供銷社都沒有,那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有了。這也是為什麽這時候的營業員看起來一個比一個牛的原因。


    首先她們是鐵飯碗,其次,還要想辦法跟她們客氣點,甚至搞好關係。


    就比如說豬肉,這年頭的豬肉是肥的好賣,瘦肉和排骨反而沒那麽好賣了。


    如果你想買到上好的肥肉,自然要跟營業員打好關係了。


    這時候對營業員的基本要求是,不能隨意打罵顧客。


    可想而知,你要是想買點東西,還要看她心情,她拿啥,你就買啥。


    你想試穿,試戴,挑挑揀揀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這麽看來,人家能不牛氣嗎?


    王二賴穿的寒酸,自然遭受到不少鄙夷的聲音和白眼。


    於鬆榆暗中觀察,她發現王二賴全程都在觀看各種商品,就像沒見過世麵的劉姥姥。


    對身邊的各種聲音和眼神,他都毫不在意,仿佛給自己設了一道屏障,外界完全不能對他造成幹擾。


    “還挺沉得住氣!”


    於鬆榆在心裏讚歎,這男人年齡不大,但確實挺沉穩的。


    隻是於鬆榆發現他隻是東看西看,並沒有拿出她給的小本子和鉛筆對商品進行記錄。


    這一點於鬆榆很不滿意,難道他看的樂不思蜀了,忘記了自己交給他的任務了嗎?


    不過即使是這樣,於鬆榆也沒點破。


    她帶王二賴來這,本來就是想對他多做一些了解,並沒指望真的讓他記錄。


    而她自己,早就暗戳戳的把商品的種類和價格,偷偷的記在了本子上。


    出了百貨大樓,於鬆榆嚴肅的盯著王二賴。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來幹什麽的?”


    “沒有啊?”


    王二賴撓撓頭,看到於鬆榆的俏臉上浮現著些許怒意,他有點慌。


    “沒有?那我給你的本子和鉛筆,怎麽都沒見你用?”


    “哦,這些,這些我都記在腦子裏了!”


    王二賴有點委屈,他確實認真記了。第一次跟東家出門辦事,他能不認真對待嗎?


    於鬆榆有點不信,拿出她的小本子。


    “好,那你說說,一樓都有都有啥,啥價格?”


    “雞蛋6毛8一斤,白酒9毛一斤,金魚煙一毛五一盒,飛馬煙2毛8一盒,大前門3毛5一包,五糧液8塊錢一瓶,芝麻大餅3分一個......”


    王二賴滔滔不絕的講著,把於鬆榆給看呆了。


    他甚至比自己用筆記得種類還齊全,價格也完全對得上。


    沒想到王二賴還有這過目不忘的本事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她這是撿到寶了吧?


    “咳咳咳,可以了,你迴去用筆把這些都寫在紙上,整理一下交給我!”


    於鬆榆這下相信王二賴沒偷懶了,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果然不能隨意的小瞧人。


    “可是...我不會寫字啊!”


    王二賴又是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於鬆榆長得太好看了,他不好意思直視她的眼睛。


    “這,行吧,到時候你說,我寫!”


    兩人坐著汽車迴到了鎮上,牛車大叔還沒來,於鬆榆臨時起意,帶著王二賴去了當地的供銷社。


    王二賴以為於鬆榆還是讓他記價格,所以看的時候格外認真。


    這裏好幾個營業員都見過於鬆榆,所以並沒有對她不客氣,就算她身後跟著王二賴 ,她們也沒多說什麽。


    “這塊布,要5尺。這種的,要六尺吧!”


    於鬆榆看上了兩塊布,想來做男裝應該很好看。


    她原本隻想給楊慶和做一身,但看到王二賴的衣服實在拿不出手,索性給他也做一身。


    楊慶和的身量比王二賴高,也比王二賴壯一些,不知道營業員給推薦的六尺布夠不夠做一身衣服的。


    到了家門口,於鬆榆跟牛車大叔道了謝,轉身看向王二賴。


    “東西幫我拿進去!”


    “好!”


    王二賴把東西拿進屋裏,剛想走,又被於鬆榆叫住了。


    “哎?你等等!”


    王二賴瞬間停住腳步,等著於鬆榆的吩咐。


    “奶奶,我今天買了2塊布,這塊你給他做身衣服穿,那塊給慶和。”


    小老太雖然沒搞懂孫女為啥要給王二賴做身衣服,不過孫女既然說了,定然是有她的道理,她無條件信服。


    “行,你過來吧,我給你量量尺寸!”


    小老太喜歡做點針線活什麽的,她還特有成就感。


    “啊?”


    王二賴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麽會給自己做衣服呢?


    “嘖,愣著幹啥,去啊!”


    於鬆榆對著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著奶奶進屋。


    王二賴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要給他做衣服穿,他真的很不適應。


    此刻他的心裏是五味雜陳的,他也確定不了,於鬆榆這樣做到底是因為憐憫他,還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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