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爾向前走去,臉上帶著決意。


    亞丹伸出手想要阻止她的行為。


    無論如何,一場災難,都不能由一位女孩去獨自麵對,這對她是不公平的。


    但亞丹失敗了。


    不知何時,艾薇爾身上的有著華麗的金色枝蔓裝飾的華美修女服,變迴了她曾經穿著的單薄衣服。


    一粒雪花飄落,點在亞丹的額頭,很快就因為體溫而融化。


    眾人紛紛抬頭,隨著第一粒雪花灑落,無窮無盡的白點自空中落下,伴隨著裹挾著冰粒的寒風。


    冬天到了。


    此時,亞丹隻覺得眼前的女孩的存在,似乎變得虛幻起來,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霧氣構成的簾子,將她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艾薇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有些恍惚,上一次這樣的單薄與寒冷,是什麽時候?


    無人能給予她答案,隻能向自己的心靈詢問。


    命運開始交織,無形的力量隔絕了真理界的降臨。


    在此時此刻,真理界同虛空的較量達到了白熱化。


    命運長河、童話世界本源、靈界、理式界、虛界......所有的一切力量纏繞,難分彼此。


    瑞爾再無法自其內,將真理界暫時抽離來阻止這一切,否則虛空陡然騰出手反向剝離虛界的代價是不可估量的。


    艾薇爾向前走去,亞丹、丹尼爾、伯倫特夫妻,一切相熟的人想來阻止她。


    但一瞬之間,艾薇爾的身影在他們麵前消失不見。


    冷,好冷......


    艾薇爾下意識地蜷縮起小小的身子,單薄的衣服根本無法抵禦寒冷。


    但她卻從這漫天風雪中感覺到一種歸屬,仿佛寒冷本該就是她的結局。


    艾薇爾向前走去。


    她的世界中,隻剩下風雪、極遠處的巨人和自己。


    她繼續向前走去。


    她的身旁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艾薇爾,不要往前走了。”


    “姐姐。”艾薇爾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寒風將她額前的發絲吹亂,整個人顯得單薄而淒美,“很感謝你陪伴著我度過了孤獨的童年。”


    “如果有可能的話,在我消失之前,我想向主祈禱,讓你徹底擺脫我這個累贅,成為真正的艾薇爾,陪伴在爸爸媽媽的身邊”


    “但現在,不是我停下腳步的理由。”艾薇爾閉上了眼睛,她從懷中掏出了一盒火柴。


    “嗤”艾薇爾捏著一根火柴,輕輕摩擦火柴盒側麵的磷麵,溫暖的火光籠罩了她。


    艾薇爾的姐姐消失了,又隻剩下風雪。


    艾薇爾吸了吸鼻子,赤著腳,繼續於雪中行走。


    沒走多遠,火柴熄滅,溫暖消失。


    “艾薇爾,不要往前走了,跟我們迴去吧,我們給你準備的十二歲的生日,就等著你呢。”伯倫特先生,伯倫特夫人,和她的哥哥丹尼爾出現在艾薇爾麵前。


    “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她看著眼前三人,將心中醞釀許久的話訴諸於口,“我從未恨過你們,你們不需要因為我所遭受的不公而小心翼翼地對待我。我永遠是你們的女兒、妹妹。我愛你們。”


    “但我現在,還不能停下腳步。”艾薇爾又點燃了一根火柴,火柴的光芒籠罩了她,如此具有溫度,如此溫暖。


    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再度僅剩下她一人。


    艾薇爾繼續往前走,她眼角的一滴淚珠灑落,在雪地上凝結為冰。


    火柴再度熄滅,艾薇爾繼續將其點燃。


    火柴熄滅之時,她的身側,總是會浮現出她在這座小鎮中認識的人,他們以各種理由祈求艾薇爾的駐足。


    但艾薇爾總是微笑著,但堅定地點燃了火柴。


    火柴的火光之上,尋常人無法看見的命運在不斷跳躍,編織出艾薇爾的終局。


    火光微弱而溫暖,卻消弭了一切過往。


    艾薇爾繼續向前走,她的小腳早已凍的通紅。


    所謂物極必反,艾薇爾每走一步,都有一種極致的熾熱感,仿佛行走於火炭之上。


    她抿著嘴,沉默地前進著,距離那個象征著結束的巨人越走越近。


    她在等待著最後一個人。


    一個遲遲未曾出現的人。


    艾薇爾向前走,雪花飄落,將她先前的足跡掩蓋。


    白茫茫的世界裏,隻有小小的一個身影在前進著。


    “小艾薇爾,別往前走了,跟我迴去吧。”一個聲音輕柔地唿喚著她。


    艾薇爾因為疲憊與寒冷而微微黯淡的雙眼霎時閃亮了起來。


    她迴過頭,漫天白雪之中,一襲白袍幾乎與周圍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跟我迴去吧,去烤烤火,你現在太冷了,需要的是熱茶與睡眠。”瑞爾看著眼前瑟縮成一團的艾薇爾,隻覺得心疼。


    他拚盡全力,驅使著真理界勉強分出一絲力量,攜帶著靈性衝破命運編織的阻礙。


    以一段念頭的形式出現在艾薇爾的眼前。


    看似僅僅隻有幾步之遙,卻是真實與虛幻的邊界。


    “沒必要如此,小艾薇爾,迴頭吧,我有辦法解決這一切,我之前隻是被一些人拖住了,現在我馬上可以抽出手......”見到艾薇爾不語,瑞爾語氣急切。


    艾薇爾隻是用漂亮的大眼睛看著瑞爾,片刻之後,她笑了,仿佛整個冬天不複存在。


    她點燃了手中所剩不多的火柴。


    火光之中,瑞爾的身影消失不見。


    艾薇爾很想和她的老師做些莊重的訣別,想跟他聊一聊自己最近看的一些書,產生的一些解答。


    但最後,她選擇什麽都不說。


    還記得嗎?


    艾薇爾曾對許多人,做出過長篇大論的言論,或是辯論或是開解,聞她之言者,無不為她言論的精妙而做出讚賞。


    但 她從未跟瑞爾說過這些。


    在老師麵前,她始終是一個什麽都不懂、怎麽教也教不會的小孩子。


    曾經是,現在也是。


    就讓那個無知的小女孩,永遠活在老師的迴憶中吧。


    艾薇爾眼中的淚水終究還是無法遏製地流出。


    她痛苦地抱著膝蓋,在漫天飛雪中蜷縮成一點,孤單地痛哭。


    火柴的光搖搖欲墜,在風中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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