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德迴憶著,瑞爾沒有打斷他,而是在一旁安靜傾聽。


    蓋德說:“他可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啊!


    我的兒子是個極其聰慧伶俐的小夥子,不僅頭腦靈活,而且還充滿著雄心壯誌。


    平日裏,他總會跟我說,他一直在等待一個能夠飛黃騰達的絕佳機遇。


    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帶著我離開這座封閉落後的小鎮,到繁華熱鬧的王都,去開啟全新的生活,還說那裏有我們從沒有見過的奢靡......我的兒子,我怎麽會把他給忘了?”


    “哦抱歉,瑞爾大人,請原諒我剛才的思緒有些跑偏了。”蓋德迴過神來,眼角的淚水化作金色靈性消散。


    “我的兒子進來之後,當時他整個人的狀態都極為不對勁。


    他看起來異常暴躁和狂亂,嘴裏還不停地流淌出某種讓人粘稠的黑色流涎,而且身上多出了很多傷口和血痕,粘滿了塵土。


    我正震驚於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但緊接著……”


    蓋德閉上了雙眼,咽了一口口水,然後再度睜開眼睛,眼神有些苦澀:


    “緊接著,他伸出雙手,以一種快到幾乎看不清動作的速度,猛地挖向我的眼睛!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隻覺得眼前突然一花,眨眼之間他就從門口來到了我的麵前,伸出雙手。


    然後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來,我的世界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至於他為何會這麽做,我真的毫無頭緒。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個聽話但有主見的孩子,但從未表現出過這樣極端的行為。


    我甚至在痛苦中懷疑過,他是被惡魔操控了......”


    “再後來,他就這樣憑空消失不見了,從此杳無音訊。而我,變成了一個雙目失明的廢人,即便想要去尋找他的下落也是有心無力。


    再後來,在某一刻,我忘記了這一切,忘記了那個天空裂開一道縫隙的夜晚,忘記了我的兒子,直到遇到了您,瑞爾大人。”


    ......


    兩人結束了對話,蓋德的轉身離去,靈界以某種形式,將他所要做的所有事情告知了他,他隻要按照指示行事便行了。


    他不在乎這份責任,要持續多久時間。


    也許要等到連死亡都死亡的時候,他便會結束自己的使命吧。蓋德心想。


    今日之後,靈界之中,行走於靈界的邊境的超凡者,憑借著靈性感知,於迷霧之中,窺見了一個靜默的身影。


    他好奇地走入迷霧,但邊界模糊了虛幻和真實,這裏毫無意義的亂流在轉瞬之間顛倒了他的知覺。


    他向前走去,但轉眼之間迷失了來路。


    虛空入侵之後,靈界變得更為危險,超凡者的傷亡亦常有發生。


    這個超凡者有些慌張地找尋著來時的方向,但是厚重的迷霧蒙蔽了感知。


    然而事有轉機,先前那個迷霧中行走的身影此時出現在他的麵前。


    是一個氣息平常的老頭,穿著隨處可見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綁著幾段金色的鎖鏈。


    當那位超凡者將目光放在鎖鏈之上的時候,他隻覺得一股浩大的意誌降臨,仿佛在麵對著不可抗拒的天敵。


    作為一個已經走過第一階梯二段的超凡者,其心智與意誌遠超常人,但在此刻,竟也感受到一股無法抵抗的戰栗。


    “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孩子,我帶你走出去。”眼前的老人說道。


    隨後他站定,合上的雙手打開。


    刹那間,眼前那濃密得猶如實質一般的重重迷霧,就像是被一把開天辟地的巨型利劍猛地從中劈開。


    隨著迷霧的消散,一條道路漸漸顯露出來。


    “去吧,孩子,迴到你應該在的地方。”眼前的老人說道,“靈界遭遇變化,迷霧之中也多出了一些危險,遠離它,不要迷失。”


    超凡者緩緩挪動身子,朝後走去,走了幾步,他轉過身體問道:“您,您是什麽人?”


    “我隻是一個本該被世界遺忘的人,卻有幸在主的神國中,幸得一隅以安身。”蓋德如是說。


    自此之後,一位老人外貌的神秘人,便時常於迷霧之中,為迷失之人指引方向。


    靈界之人讚頌他的良善,尊稱他為【引導者】。


    ......


    蓋德的事情告一段落,瑞爾再次於這場龐大的舞台劇中窺見了一絲真相。


    走在街道上,日月輪轉,經曆過黑夜之後,很快就來到黎明。


    隨著他靈界開始伴隨著信仰,逐漸於小鎮之中占據一定分量之後,真理界本身所攜帶著的一些法則開始潛移默化地生效。


    時間就變得捉摸不定了。


    但瑞爾並沒有更進一步讓靈界占據更多分量。


    一句話,他不能。


    靈界覆蓋之下,任何訊息都會被捕捉,龐大的信息洪流之中,僅僅憑借瑞爾自己群星級別的精神力,實在難以處理。


    他估摸著,估計隻有等到皓月,這種情況才能徹底解決。


    缺少了神性,真的是舉步維艱啊。


    一些原本稀疏平常的操作,在如今施展卻困難重重。


    走在破曉的街道之上,惡意彌散、鉛雲厚重,真相隱藏幕後,兇手暗中環伺......


    他長歎一口氣,若是沒有這一切,那該有多好啊。


    來到小鎮之前的馬車上的那段時間裏,瑞爾幾乎不施展任何超凡力量。


    大多數時候,他隻是慵懶地倚靠著車廂,用手輕輕拄著自己的腦袋,目光則靜靜地投向車窗外。


    隨著馬車的前行,外麵的一景一物,不斷向後倒退而去。


    當時冬季尚未來臨,沿途是或繁茂或荒蕪的樹林,伴隨著高低起伏的山丘,與蜿蜒曲折的溪流。


    此間故事一一映入他的眼簾。


    他總是看著這一切,常常會沉浸進去,往往是一眨眼,一整天就已經過去了。


    若非童話世界,將他視為必須消滅的毒瘤,一直給他施加著巨大的壓力。


    若非冥冥之中命運的絲線宛如貪婪的鬣狗一般,在他的身後緊緊尾隨,一刻也不肯放鬆。


    或許此時的他的旅途會慢上很多很多,他可以為一些細微難察之景與物長久駐足,而非這般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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